令嫔见乾隆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不由慌了:“皇上……臣妾并没有装啊,臣妾忽然得知荷香没了的消息,的确是一时晃了心神,眼前一黑,就没有知觉了。方才,许是因为缓过了劲儿来,臣妾才醒了过来……”
“行了,朕有眼睛,朕会看,朕有脑子,朕会想。有时候,朕相信你,是朕愿意相信你,不代表你可以将朕当做傻子一般糊弄!来人,传朕旨意,令嫔御前无状,陷害祈嫔,令其于延禧宫中禁足,诞下皇嗣之前不得外出!”
芃芃闻言,一脸不高兴地瞅着乾隆,乾隆对令嫔的这个责罚,显然很难让人满意。
若是祈嫔或者皇后不满,乾隆自然不会多加理会,可既然自家小闺女也不高兴,乾隆自然就要多斟酌斟酌了。按照道理来说,令嫔以这般下作的手段陷害其余妃嫔,还害得祈嫔委委屈屈地在冷宫呆了数月,性质是挺恶劣的,乾隆就是再降一降令嫔的位份,也不为过。可令嫔毕竟才刚被降了位份没多久,若是继续被降,她便连一宫主位都不是了,怕是不利于她养胎。
乾隆思考片刻,又道:“令者,美好之物也,朕当初以令作为你的封号,是因为在朕心中,你是个美好、纯善的女子。如今,你的所作所为,已配不上你的封号,既如此,朕便将你的封号收回吧。”
几句话的功夫,令嫔又变成了魏嫔。
虽然仍然居于嫔位,可有封号的嫔与没封号的嫔,地位是大大不同的。如果说从前,从妃位上被降下来的令嫔还能够称得上是众嫔之首,那么如今,连封号都被剥夺的魏嫔,在嫔位之中,只能居于末流了。往后,魏嫔便是与祈嫔相见,都要低祈嫔半头。
魏嫔闻言,震惊地抬眼看向乾隆,似是不敢相信乾隆会对她狠心至此。
与此同时,魏嫔心中对芃芃又增了几分恨意。若不是芃芃多事,她今儿个本是可以蒙混过关的。可惜,这小丫头跟她那额娘一样,专克魏嫔。
魏嫔不抬头还好,这一抬头,她那张花花绿绿的脸,又一次刺伤了乾隆的眼睛。乾隆再也没了在延禧宫继续呆下去的心情,抬脚便欲离开,临走前,对着魏嫔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
“今儿个多谢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了,若不是有二位在,臣妾还不能为自己洗刷污名,让那令嫔……啊不,魏嫔,受到她应有的处罚。”乾隆离开后,祈嫔对着皇后和芃芃深深一礼。
尽管今日的结果,仍不能算是让人十分满意,但祈嫔早就知道乾隆的偏心,也没想过能让延禧宫那位把自己遭过的罪都遭一遍。今儿个延禧宫那位,又被乾隆当众下了脸面,气焰再度受到了打击,不是么?只要魏嫔不好过,祈嫔就觉得自己心里头舒坦了。没错,她就是这么针对魏嫔。
再者,乾隆对芃芃的态度,也让祈嫔产生了一些别的想头。
如今祈嫔在这宫中孤立无援,手底下又没几个趁手之人,若是能够投靠皇后,凭着皇后之势在宫中站稳脚跟,平安诞下皇嗣,岂不妙哉?皇后的确圣宠不足,但依照芃芃的圣眷,短期内皇后是倒不了的。既如此,投入她的麾下,也不失为一项明智之举。
更何况,两人都与魏嫔有仇,在对付魏嫔这一点上,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魏嫔相信,只要自己开口,皇后不会拒绝自家的提议。
皇后道:“本宫只是做了该做之事,祈嫔不必放在心上。至于芃芃——”皇后摸了摸自家闺女的头:“她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
皇后不希望宫妃们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家小闺女身上。
“皇后娘娘谦虚了,五公主命格贵重,又有上天庇佑,魏嫔那些个小算计,自然逃不过五公主之眼。此番魏嫔受了大挫,臣妾料想,她短时间内不会再生事端。娘娘与臣妾需要注意的,也唯有她生产前后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魏嫔素来与咱们不睦,她要是真在生产前后有个什么……咱们可得避嫌。”
“这是自然。”
这些祈嫔都知道的东西,皇后自然不会不清楚。自打延禧宫那边有孕的消息一传开,翊坤宫就已经开始避嫌了。只是,皇后也明白,祈嫔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些。在说这话时,祈嫔话语中的示好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说来,祈嫔的月份比魏嫔要更大一些,生产的时间应该也比魏嫔更早。祈嫔自个儿也有多加小心。”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自臣妾怀孕之后,除了太后娘娘之外,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与臣妾说过这样的体己话。”祈嫔的眼圈儿不知何时竟红了:“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臣妾这是投胎怀孕,身边儿也没个精通孕事之人,虽则太后娘娘仁慈,派了豆绿姑娘到臣妾身边儿照顾臣妾这一胎,但臣妾心中还是有些没底。不知臣妾是否有幸,能求到当初皇后娘娘怀着五公主时照顾过娘娘的一位姑娘,来照顾臣妾这一胎?一则,也好教教臣妾怀孕期间那些个忌讳事儿,二则,也好让臣妾腹中的胎儿沾一沾五公主的喜气。”
说着,祈嫔慈爱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瞒皇后娘娘,太医说了,臣妾这一胎,八成是个格格。臣妾私心里想着,这孩子若是能沾一沾五公主的福气,有五公主二三分的容貌和机灵劲儿,臣妾也就知足了。待臣妾诞下这一胎,臣妾愿意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有臣妾在,别的不敢保证,至少这魏嫔,娘娘不必再为了她的事而烦心!”
因为她祈嫔,会不断、不断地找魏氏的麻烦。
祈嫔其实本也没有多想投靠皇后,但她需要为自己找一个靠山,或者说,合作者。在她对付魏嫔的时候,她需要有人庇佑她,以免自个儿莫名其妙做了螳螂捕蝉中的蝉,被后头的黄雀白白捡了便宜。
皇后看了她一眼,道:“可。本宫会派一名宫女到你身边儿,在你生产之前尽量保护你。只是本宫不会向你保证什么,你明白吗?”
祈嫔对魏嫔的怨念太重,在对付魏嫔之事上,她可以为皇后所用,却不会一直为皇后所用。这一点,祈嫔明白,皇后也明白。
对于皇后而言,祈嫔无法成为“自己人”,但这也不要紧,她们可以成为暂时的合作者。
眼下小十二和芃芃还小,皇后想多花些时间在他们身上,见证他们的每一步成长,而不是把宝贵的时间都花在如何与芃芃斗智斗勇上。
因此,祈嫔的提议,也算是契合她的心意。
第43章 三合一
当晚, 乾隆到太后的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顺道与自家额娘一道用膳之时,太后看着他脸上左三道有三道须须,笑得险些一口茶直接喷出来。
还好张嬷嬷机灵, 一手捂着太后的嘴, 一手轻抚着太后的脊背, 这才让她没有当场失态。
饶是如此,太后仍然因为方才憋笑的举动,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咳咳,皇帝, 你, 你这脸上,是怎么了?有谁敢在皇帝脸上动这般手脚?”
乾隆看着自家额娘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眼神看着自己, 并努力地抑制着她脸上的笑意,顿时生无可恋, 很想直接别过头去。
……所以说, 今儿个他才不想来太后的慈宁宫嘛,他就知道, 自家额娘绝对会是这样的反应。
可惜,不来也不行啊, 为着今日的晚膳, 太后可是早早便命小厨房准备了不少乾隆爱吃的菜,并特地派人去告知乾隆。乾隆若是不来, 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番苦心?
再者, 每旬有两日他都会来太后的慈宁宫陪太后用晚膳, 宫外之人也赞他仁孝,若是忽然不来了,岂不是显得反常?这一反常, 太后是必要询问缘由的,到时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还不是都被她知道了。
此刻,乾隆恹恹地看了他家额娘一眼:“这是芃芃画的。”
太后心中其实早就猜到了真相,除了芃芃之外,还有谁敢在乾隆跟前这般“大逆不道”呢?
不过,当她听着自家儿子亲口说出这话时,还是觉得很可乐。自打乾隆继位以来,身上的帝王威仪便越发重了,她已经很少见到自家儿子这般活泼的模样了。
此时的太后,竟诡异的从此刻的乾隆身上找回了一点他幼时的影子。
尽管太后内心早已笑得开怀,面儿上还是一脸的冷肃——她这儿子素来好面子,她可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过于失态,否则,皇帝怕是要恼羞成怒了。
“若此事当真是芃芃所为,定是你又做了什么事,惹到了她。芃芃这孩子,是哀家与皇后亲自教导出来的,素日里最是乖巧贴心。你若是没有惹到她,她定是不会这样对你的。”
乾隆不想说话,并且觉得这可能不是自家亲娘。哪有亲娘在得知自家儿子被人恶作剧之后,第一反应就是错的是自家儿子的?
不过,乾隆得承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太后说的是没错。若不是乾隆这次自个儿理亏在先,他也不会为了让芃芃消气,而任由芃芃毁了他(自我感觉)英俊潇洒的脸。
能博得芃芃和太后一乐,他也算是没有白白自毁形象一场了,乾隆想。尽管太后稍稍作了掩饰,但她掩饰得并不十分走心,乾隆轻而易举地看出了自家额娘此刻真实的心情。
罢了罢了,自家额娘心情好,总比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好应付一些。
正好接下来乾隆要说的事,很有可能再一次招致太后的坏心情。但愿太后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看在他的花猫脸也给她带来了不少欢乐的份儿上,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训他吧。
——虽说眼前这是自家额娘,有训诫自家的义务和权力,但作为一个帝王,若是总挨训,也怪没面子的。
“额娘说的是,朕就是因为去了延禧宫,失约于芃芃,为了平息芃芃心中的怒气,这才不得不接受她的惩罚……”
“哦?你倒是越发长本事了,如今为了令嫔,竟连芃芃也顾不上了?”太后闻言,嘴角的笑容淡了不少。谁让她家宝贝小孙女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更何况,她才为着令嫔之事,训斥过自家儿子,没想到自家儿子当面答应的好好儿的,一转头,又去找令嫔,这也让太后有一种儿子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的恼火。
“额娘息怒,儿子去找魏氏,不是为了别的,是有正经事的。”乾隆又岂会看不出自家额娘面儿上的不悦之色?为了避免太后一言不合又训他,乾隆也不敢卖关子了,当即便简明扼要地将祈嫔来找他告状一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太后。最后,还对太后道:“此事虽还为进行过详细调查,确定其中的蹊跷之处,例如,那名被放出宫去的宫女究竟是不是魏氏所杀,但魏氏身边儿的心腹既然与那名宫女关系匪浅,魏氏与人里应外合陷害祈嫔一事,八成就是真的了。为了惩罚她,朕剥夺了她的封号。从今往后,她就只是魏嫔,而非令嫔。”
太后闻言,冷笑道:“你当初能因为祈嫔暗害魏嫔一事,直接将祈嫔给废了,打入冷宫。如今既已知晓祈嫔当日所受之苦是源于魏嫔的陷害,怎么不让魏嫔也体验体验那种滋味儿?”
乾隆讪讪道:“魏嫔到底是怀着身孕,且她才降过位份……”
“罢了,你这些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你没说腻,哀家都听腻了。每回只要她一番了什么错,她腹中的皇嗣,就成了她的免罪金牌。”
为了避免太后又骂他色令智昏,乾隆忙道:“皇额娘放心,这只是暂时的。她犯的那些错,朕都记着呢。只是看在她腹中皇嗣的份儿上,暂时不惩罚她。待她诞下了皇嗣,该怎么惩罚便怎么惩罚,朕绝不偏袒!”
“这可是你说的!”
乾隆冲着太后郑重点了点头:“魏氏……虽然因着这些年她小意殷勤伺候朕的那些个情分,朕一直对她多有忍让。但朕也不至于因为她,而忤逆了皇额娘的心意。对于朕而言,皇额娘终归是最重要的。”小小地捧了太后一把,太后听着乾隆这话,觉得颇为顺耳,心中的那些不悦,也散去了不少。
说到底,不过是个给皇帝解闷的玩意儿罢了,实在不值当她动怒。若是未来,魏氏给她诞下了孙子孙女,在她心中的地位或许会比玩意儿高一些,但目前而言,太后其实并没怎么把魏氏当回事。她惩罚魏氏之时多有顾忌,也不过是碍着乾隆的情面罢了。
若是乾隆态度强硬地维护魏氏,或是坚决要和稀泥,把魏氏之事蒙混过去,太后兴许不会给乾隆什么好脸色。但毕竟,乾隆这次主动处罚了魏氏,且还表现出了事事以太后为先的态度,让太后一颗老母亲之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太后也不吝于跟乾隆说几句贴心话。
若是能和声细语与乾隆说话,太后也不愿意总数落乾隆,次数多了,也有伤母子情分不是?
“那魏氏伺候得你舒坦,哀家明白。你因她伺候你这点功劳,一度给了她妃位,这是她应得的赏赐。有功当赏,有过挡罚,功过不相抵,不能因为她讨你喜欢,伺候你有功,她犯了错的时候,你就不罚她了,否则,你让后宫之中其他妃嫔怎么想?”
乾隆听得频频点头,这种时候,自然是自家额娘说什么是什么,千万不要跟自家额娘对着来。更何况,太后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过去,他就是念着魏氏伺候他的那些功劳,对魏氏太过纵容了。
“还有一点,哀家希望你能明白,做妃嫔的在你跟前温柔小意,不代表她们就真是温和之人,你可别在心中过度地美化她们。譬如这魏氏,若不是祈嫔跟你告状,你恐怕还不会知道,魏氏私底下也会用这些个下作手段陷害他人、中伤他人吧?”
“的确,朕总是更愿意相信,她有时候虽行事不大妥当,但本心还是纯善的。”
太后闻言,嘴角勾勒出一丝冷意:“那你现在可明白了,她们不过是有多个不同的面孔罢了,在你的面前,是一种面孔,在哀家面前,是另一种面孔,在同为妃嫔的其他人跟前,乃至下人们跟前,面孔都不尽相同。也不单单魏氏如此,纯妃与嘉贵妃,也同样如此。”
太后终于借着魏氏,引出了她今日真正想说的话题,有关纯妃以及嘉贵妃。
几日前,太后带着芃芃出了一趟宫,在三阿哥府、四阿哥府见到种种情状后,自有一肚子的话想要与乾隆说。偏偏她们一回宫,就撞上了祈嫔与魏氏的那笔糊涂账,太后心中的那些个话,自然也就暂且先搁置了。毕竟,论轻重缓急来说,还是祈嫔这头更为紧要一些。
最近,祈嫔与魏氏之争已接近尾声。既然如此,嘉贵妃与纯妃之事,自然也要与乾隆提上一嘴了,也好让乾隆心里头有个数,知道他的这些个好妃子们都做了些什么。
说来,嘉贵妃倒是乖觉,一回宫,就处置了那个胆敢冒犯太后和芃芃的小太监,还主动地禁足抄起了书来。除了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的时候之外,别的时候都按照太后的要求,绝不出门,近日还自行削减了宫中的用度,做足了一副忏悔的模样来,可太后并不打算替她瞒下做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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