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拉伊莎很高兴,但比起她平时说话,这份高兴始终显得那么有气无力。
“如果是中也的话……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电话那端她的声音忽然闷了起来,就像是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
“不要说没有事。真的没有事的话,中也才不会给我打电话。”
中原中也苦笑一声,抿起唇瓣,“确实有些事情……”
他顿了顿,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甚至等他说完之后,对方也会受到惊吓也说不定。
就算她能接受自己是港口黑手党,也不代表她也能接受自己出身自实验室。
但不说的话真的好吗?
“还是要我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电话里的声音抱怨起来。
“真过分啊中也,都把我赶到琦玉来了,还不够放心吗?”
她似乎很冷,声线有些颤抖。
“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可该怎么说?
横滨现在的局势允不允许他空出时间来找旗会众人都是一说,更不用说去琦玉见她一面把这些事情说个清楚了。
还是把这些麻烦在横滨一起解决了为好。
中原中也仰躺在沙发上,将手背贴在额头上。
“你受伤了吗?”他终究没有说出信的事情,“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
名字叫拉伊莎的团子缩在床上,用两床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她蹭了一下耳边的被子,将鬓角沁出的汗水蹭掉。
“……不是受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少女拽起被角蒙着头,犹豫再三才道:“只是生理期而已。不疼,但是很冷。”
那是一种能够从身体内部蔓延到四肢的寒冷。
即便如此,她仍然会出汗。
冰凉的像是刚融化的雪一样的汗水从额间背后密密麻麻地冒出来。
非常讨厌。
冠军小姐瘪起了嘴,忽然委屈起来。
她讨厌的事情有很多,最讨厌的莫过于一个人。
但现在她只有自己。
弟弟一溜烟跑得比谁都快,男朋友又远在横滨,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愿意同她说。
真是太讨厌了。
“中也?”拉伊莎把被子拢得更紧,“还有什么事情吗?”
少年干巴巴地答道:“没、没有了。”
“那……晚安,中也。”
“晚安。”
虽然很不舒服,但是能收到一句“晚安”已然是意外之喜。
冠军小姐决定不追究对方把自己吵醒的责任,继续在被子里窝成一团。
待到天光大亮,拉伊莎才钻出被子,冲了一把热水澡后按计划去看琦玉的冰场。
穿着长袖外套还不忘披上弟弟的毛领披风,她拿起衣帽架上挂着的软呢帽戴在头上。
琦玉的冰场并不多,按照地图也很容易就能找到。
拉伊莎才迈进第一家冰场的门,冰场的老板便接到前台的通知赶到了她面前。
中年男人大吹大擂着自己冰场的优点,试图博取拉伊莎的青睐,甚至说出“我们绝对不会收取您任何费用”这样的话。
“可你们不就是准备打着这个冰场里曾经有奥运冠军训练过的旗号来招揽客人吗?”
面无表情的拉伊莎连眼皮都不掀一下,极致冷淡地扫了一眼他。
“既然这样,你本来就不应该收我的钱,反而应该跟我签订合同,给出足够的广告费。”
老板哑然,同时也被她这一眼冻在原地。
见她头也不回地向冰场内走去,他连忙跟了上去,把之前的想法全部推翻,实实在在地拿出了些正经条件。
和冰场老板敲定了合同的细节,拉伊莎坐在办公室里一如既往地缩成团子,等着老板拿来合同。
办公室的门一开一合。
只颈间围了一圈白毛的小黑团子茫然地抬起头。
来人并非仅仅中年便已经成了地中海的冰场老板。
而是一名高大俊美,仿佛北欧神明一般的青年。
金发蓝眼的他还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
这名青年不断走近,“您就是‘拉伊莎·米哈伊洛夫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如果没有第二个拉伊莎的话,应该是我没错了。”
冠军小姐伸出手,托住下巴。
“个子高看起来真费劲啊……先生方便和我一起蹲着说话吗?还有就是,先生怎么称呼?”
“保尔·魏尔伦。”
青年不带感情地弯起嘴角。
第32章
这个人长相俊美到几乎让拉伊莎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另一个同样容貌精致到常人不可及的人。
而自家弟弟曾经说过中也“不是人”, 那么……
“所以是中也应该姓魏尔伦还是你应该姓中原?”
小黑团子看着为了迁就自己的姿势,而同样蹲下的魏尔伦。
“你们难不成是同个实验室出来的?”
魏尔伦连嘴角的弧度都收起了。
他漠然地同拉伊莎对视着,“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吗?”
从口袋里抽出纸巾, 拉伊莎抹掉了额角的汗珠,粲然一笑道:“如果你是来杀我的,我肯定活不下来。而现在,我们两个可是在聊天呢。”
“也可以不是在聊天。”
盯着少女头上的帽子,魏尔伦颇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他自顾自地捻起它, 转而盖在自己头上,立刻站起身。
没了帽子, 拉伊莎都顾不上抓紧披风,连忙控诉起来,“那是我的帽子!”
“你的?”金发青年语气淡淡, “上面可有你的名字?”
名字自然是没有的。
并且那顶帽子内侧只绣着一个名字——“兰波”。
冠军小姐忿忿地闭上嘴, 憋了好大的委屈,愣是直接把眼睛都憋红了。
她皱着眉,捞起拖到地上的披风尾部抱在怀里, 默不作声地再次缩回团子状。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厚重的外衣衣角在眼前一闪而过,最终停在拉伊莎视线范围外。
她只听得见一道更加忧郁的声音响起, “……魏尔伦。”
不久, 蹲着的小黑团子头顶多了一顶软呢帽。
甚至面前还被人递来了一块毛绒绒的棉毛手帕。
拉伊莎颇为震惊地盯着这块手帕, 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第一次见这种从视觉效果上就给人一种“我很暖和”还有“我超柔软”的感觉的手帕。
身为不怕冷甚至能在冰上蹦来蹦去的俄罗斯人, 不得不说,她真的被“这个世上居然能有连手帕都很保暖的人”这个事情震撼到了。
但后进门的那个人只觉得她可能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冷, 比如冷到伸不出手什么的。
他犹豫几秒,单膝蹲下,略有几分迷惑, “这样做……能够更暖和一点吗?”
但他并不觉得啊?
“我只有这一两天会感觉由内到外的冷。”
重新获得了自己的帽子,拉伊莎弯起眉眼,给对方加了好多分。
“毕竟我是个花滑运动员,硬要说很怕冷的话,会笑死人的。”
“花样滑冰……”长发青年仿佛连声音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气冻得慢吞吞的,“听上去就很冷……”
到了这个份上,拉伊莎还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的话,可就真的愧对她对中也的努力试探了。
她晃了晃头,笑眯眯道:“还好啦。实在冷的话,兰波先生要不要尝尝看伏特加?”
别的不说,在取暖方面生命之水可是超有用的哦!
兰波把手塞进口袋里,不紧不慢道:“你想……喝伏特加?”
“有点想。”毕竟很久没有喝过了。
冠军小姐十分诚恳。
“但是现在不能喝。所以,要不喝罗宋汤吧?”
既然拉伊莎说了不能喝酒,兰波也并没有一定要带她喝酒的想法。
他只是小幅度地点头,随后说道:“老板……还在写合同,出去……走走吗?”
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拉伊莎撑着膝盖站起身。
快到午饭点了,她多少得吃点东西,哪怕喝碗汤也行。
就近找了一家西餐厅,三人落座后便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一个西装笔挺板正,另两个则是快要把自己裹成熊,再加上餐厅中的其他人,几乎能把一年四季的装束凑齐。
兰波接过菜单,依次点了几道菜,其中也没忘了拉伊莎推荐的罗宋汤和伏特加。
酸甜暖胃的汤品中牛肉炖得恰到好处,蔬菜也全都煮到软烂易入口,一抿就能绵绵化开。
双手捧着汤碗,拉伊莎眼巴巴地看着兰波往他自己的酒杯里倒伏特加。
见她盯着自己,兰波稍稍举了下酒杯,“真的……不喝吗?”
拉伊莎心痛地说道:“真的不能喝。”
要是能喝她就一起和兰波先生对瓶吹了。
毕竟不过是喝酒而已,她哪里怕过这个?
“好吧……”兰波抿了一口伏特加。
他不管做什么都慢慢悠悠的,一点都不着急。可能也是他一向冷惯了,从说话到行事都像是被才化冻一样。
“中也最近……怎么样?”
小口地喝着罗宋汤,拉伊莎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碗里的牛肉粒说道:“他最近挺忙的吧。横滨出了那么多事,他肯定会被牵扯进去。”
“就是知道才会来见你。”
魏尔伦没什么情绪波动地切开牛排。
“横滨的事也有一部分因你而起,这点难道你不知道吗?”
金发青年低垂着眉眼,十分平静地复述着自己和搭档一同收集到的情报,“指使媒体去针对你的便是GSS。而曾经参与过对你的围堵事件的那几家媒体也在这个叫‘龙头战争’的纠纷中失去了重要采访者,以至于纷纷落后于其他媒体。”
综合来讲,很难说这其中没有拉伊莎的因素在。
但拉伊莎半点都不惊讶。
“知道。”她语气淡漠,“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远离纠纷中心。以免让更多的人被牵扯进来啊。”
那些媒体与她无关,所以他们的遭遇对她来说也不重要。
但中也的朋友们如果因为她而受到了费佳的为难,那才真是无妄之灾。
“费佳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冠军小姐微微歪头,清浅地笑了笑。
“所以他也一定清楚我的底线是什么。”
底线?
这种东西恐怕那只老鼠并没有吧?
魏尔伦不置可否地抬眼一看,却见到拉伊莎脸上露出了和费奥多尔如出一辙的笑容。
然而这样笑着的少女话语中却不见半点笑意,“我的弟弟我当然最清楚了,魏尔伦先生在这方面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还是说,要承认自己压根摸不准弟弟的心思?
要知道不管做哥哥还是做姐姐,最基础的那些道理可都是一样的呢。
被她这一句硬生生堵住了所有质疑的可能,魏尔伦脸色不变,只是仍旧垂着眼切着牛排。
明明是能够做到在一瞬间内把人分成1228片的暗杀王,在此刻却哑口无言了起来。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
但是对方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就算不说后果会是什么,仅仅对她动手这一件事而言,未免也太过大材小用了些。
作为在场的第三个人,兰波反而半点不受影响。
……当然也压根不在这个话题之内。
他一口接着一口地抿完一杯伏特加,夹杂着感慨道:“确实有点暖和了……”
“那是当然!”
喝完最后一口罗宋汤,拉伊莎终于也暖和了起来。
听到兰波的感叹,她高高兴兴地把一双下垂眼弯成了新月。
“这可是生命之水!”
虽然有不少俄罗斯人会因为醉酒而在冰天雪地中冻死,但这也无疑说明了伏特加的效力。
无可替代的伏特加!
身子暖和了,自然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打不起精神。
冠军小姐悄摸摸地插了一叉子蔬菜沙拉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接着问道:“兰波先生不回横滨吗?”
别的不说,总得帮帮中也吧?
作为那个被两个聪明人夹在中间的人,中也一定会遇上很多麻烦。
能多一份助力是一份。
“不了……”兰波又倒了一杯伏特加,“中也……有他自己需要面对的事情。”
在兰波说话的时候,魏尔伦脸上扯出了一种近乎于黑色的笑容。
他很不愉快。
而这份不愉快明显针对着“他自己需要面对的事情”这一句话。
金发青年风卷残云般吃完牛排,合乎礼仪地放下刀叉。
他带着一种近乎于恶意的试探感,仿佛代替着某个不在场的人发出质问。
“如果说中也身边围绕着的是再真实不过的孤独,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魏尔伦的声音很是优雅,但内容却远超于拉伊莎所猜测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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