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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转动被蜂蜜腻死了的罐子那样艰难。
他张开嘴试图说什么，强烈的干渴打断了他，嗓子眼里整片的干涸龟裂，以至于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杰森也明白了，是他的某种本能在排斥正要发生的事情。
他的精神被分裂开来。
至少有一部分的他并不合作，还想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之中。于此同时，他的大部分又很清楚，虚假的总归是虚假的。
前段时间开始，一直盘踞在他思维深处的那种虚无的感觉突然变得更加鲜明，杰森也终于明白，虚无感正是来自这个过度和平美好的世界。
它太好了，好到虚假。
像是梦境里构筑的亭台楼阁，在拥有一切所希望的奇迹的同时，他与这个世界一直隔着不可见不可触碰的薄膜。
原来他的潜意识早就发现了这点。
杰森的表情还是懵懵的。
露西利亚却不再催促，小恶魔很有耐心，等待她的猎物彻底想清楚。
她喜欢杰森在挣扎后自投罗网的模样。
“人类自我献祭的时候是最美的。”贪吃的小恶魔嘀嘀咕咕，“当然要我亲自动刀叉也没什么问题。”
杰森：“……”
“露西利亚。”他一秒就清醒了过来。
当露西利亚用某种手段进入了他的梦境，那么是否留下来就根本不是他来做选择的了。凭着这只滴水兽恶魔的暴力，完全可以直接打碎这个虚假的世界。
就像她现在做的这样。
“杰森。”小恶魔也叫了他的名字，“我的红头罩。”
他不是那只早已死去的罗宾鸟。
他是红头罩。
杰森·陶德苏醒过来。
能弥补过去的遗憾当然很美，可所有人都明白，沉溺过去的痛苦毫无意义，他们能做的应该是举步向前。
“杰森少爷？”一个苍老的声音靠近了，苍老阴郁。
杰森回头去看它，表情中露出细微的不满：“阿福的声音没你那么压抑，他对生活满怀希望。”
“充满希望？”它发出嘲讽声，属于阿尔弗雷德的面目也随之扭曲。
杰森皱起眉头，不乐意看它这么祸害阿福的面容。
人类想要摸自己的武器，却摸了个空，罗宾可不会带枪出门，然而露西利亚的触手却突然抽了上去，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四五只触手直接缠住“阿福”的头部。
“阿福”立刻被挤漏了气。
人形气球憋了下去。
不只是“阿福”，周围还幸存的人和房子也逐一瘪下去。
画面扭曲诡异。
杰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游乐场的那种巨型充气城堡突然快速漏气，而孩子们根本来不及逃跑，立刻被包裹吞没，陷入坍塌的黑暗之中。
“没事的。”恶魔低语。
露西利亚用触手卷着小杰森，在半空中悬停，他们离开了下陷的黑暗，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这整个世界倾覆。
自己家小恶魔的触手能带来很大的安全感，小杰森就窝在里面，被触手挂在半空中，楞楞地看着这个虚假的世界就此消亡。
这个没有被小丑杀死并慢慢长大的杰森现在大概也才16岁吧？
还是小小的一只呢。
露西利亚偷偷地用触手戳了戳。
人类那颗脆弱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也许是因为目睹了过于震撼的画面，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活着的生灵对于死亡毁灭总是心怀畏惧的。
这是生命的本能。
露西利亚不太理解那个，她垂首看向他，问：“你还没想起来吗？”
杰森不知道她具体在问什么，摇头：“我好像什么都记得，但都不太清楚。”他的记忆懵懵懂懂，走马灯样来回滚动，明明什么都记得，又什么都抓不住。
“很正常，这个时候就是这样的。”
“正常？”
“到了这个时候，人的脑袋会转的特别快，快到自身都无法理解。你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到了这个时候，和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她揉了揉小杰森的脑袋。
“我本以为你会眷恋这里，才搞了这次邪魔入侵事件，没想到你的心念早就已经开始动摇，就算我不来这趟，没过多久这里也会因为你的变化而崩塌。”
哪怕是虚假的，在这里也至少能度过完整安宁的“一生”。
杰森会放弃这次“生命”完全在露西利亚的意料之外，她明明记得当初在地狱里的那个小小的罗宾鸟，比谁都想要活下去。
好复杂啊……
每次试图理解人类的思维模式都会让露西利亚脑壳疼。
“原则与本能的矛盾”——露西利亚记得路西法好像是用这句话来跟自己解释的。
对于有些人类来说，原则是比本能更重要的东西。
露西利亚突然想起来了，又戳了戳人类：“还有一个问题，杰。”
“说。”
“时间快到了。”
人类因为短短的对话而愣住，有一部分的杰森意识到了露西利亚在说什么，另外一些则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他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不能在这里，他隐约记得自己还抱着个蝙蝠娃娃。
杰森·陶德的第一次死亡将黑暗骑士变成了暴君。
第二次会发生什么？
露西利亚看出了人类的想法，安慰：
“都这个时候了，瞒不住他的，顺其自然吧。”
第102章
“我将死于什么？”
杰森问。
在这个“世界”中长大的杰森到现在也才16岁,还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魄，对死亡也没有太多感觉。
非要死不可的话,他也就接受了。
从恶魔的角度来看感觉还挺可爱的。
“理论上任何情况都有可能。”
露西利亚回答。
“按照规矩，从某些角度来说,你完全可以自己选则死亡的方式，只要逃脱的了不满意的死法，就可以一直挣扎，直到你喜欢的死法到来，甚至是喝水呛死或者是走路摔死也都没什么问题。”
怎么死不重要，死了才重要。
和东方的一些死神不一样,路西法控制下的地狱对人间时间的感知度不高，他们都是以千年计时，很难分得清这一天两天的差别。
看露西利亚就知道了,没有手表,她甚至无法靠太阳区分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
就算是死灵也只是感知到了死亡降临，才会逐渐围绕过来,收取灵魂。
杰森沉默半响，突然问：“由你来做呢？”
“我？”露西利亚还挺意外的,“我可以亲手带你去地狱。”她也不乐意让那些死灵触碰杰森的灵魂。
至于死法本身，现在杰森也没有死透，只要她最后掐上一把,就能改变他的最终死因，很方便的。
完全不知道露西利亚在想什么鬼东西的小杰森正在专心考虑自己的死期。
可以的话他喜欢阳光明媚的日子。
“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小杰森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别人都符合我的记忆,只有阿福不太对。”
“‘阿福’的球皮下住着的应该是贪婪,也就是我们的目标。”
“我们？”
“对,我们专门来找贪婪的。”
小杰森想了想，在这里的脑子深处刨出了这段记忆，确认无误后他又问：“那么，那只贪婪现在在哪？”
“怎么说呢……？”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露西利亚为难的摊手：“它现在……大概就是‘哪里都是’的状态？”
什么叫做“哪里都是”的状态？
这个形容好诡异。
小杰森先是左右看看，又上下看看。
人类因此陷入迷茫之中，片刻后又突然就冒了个电灯泡，想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它是充在气球里面的气体？”杰森同露西利亚确认。
露西利亚：“……？什么？”
“充在气球里面的气体，所以气球漏了，它就哪里都是了。”小杰森似乎把这个当作脑筋急转弯了。
倒是意外的点出了真相。
露西利亚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看来我们可以速度解决这个问题了。”
果然，把问题丢给蝙蝠家是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
感叹的同时露西利亚又有些迟疑，看向杰森：“同时整体进程都会加快。”
她未说清的那些话也并不难猜，不过就是杰森也会死的更快一些而已。露西利亚说过在自己找到所有新生代恶魔之后就会返回地狱，同时她也要带走杰森的灵魂。
贪婪是最后一个。
也就是说，杰森的死期和贪婪被抓的时间点基本对等。
还是青少年的杰森沉默几秒，带着迟疑开口问：“我是不是，早就死了？”
“是的。”露西利亚毫不犹豫的回答，“在很早之前，你就死在了小丑制造的那场爆炸里。”
之后的生命算偷渡来的，严格来算并不是杰森原本的寿命。
小杰森忍不住追问：“凭什么？”
凭什么就不可能有奇迹发生？
同现在的小杰森解释次元、维度和命运这些词实在是太难了，露西利亚决定将这个话题跳过去。
“命运这种事情，不好说呀。”她只是笑了笑，再揉揉小杰森的脑袋。
小杰森不乐意的给她揉头，脑袋都被揉的一晃一晃的。
“可……”他突然顿住，警觉起来：“有声音。”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无世界里突然出现第三处声音，小杰森被吓了一跳。
“嗷——”
远远的狼嚎声。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那个是哈二，我们养的狗。”
“狗？这分明是狼。”
露西利亚：“你不知道哈士奇吗？叫声像狼，实际上比狗还狗。”
“比狗还狗？”小杰森表情微妙，“你说话的方式……”
露西利亚顺畅的接了下去：“跟你很像？”
“嗯。”
“本来就是你教给我的，你可是我的监护人来着。”
杰森：“……？”他努力刨了刨记忆，表情微妙起来，“你确定吗？”
“不然呢？”
“可我明明记得我一直在被你祸害。”控诉。
露西利亚：……？
“我哪里有祸害你？！”
“每天都有！”
小杰森重新回想起那种每天早上被甜食统治的恐怖感觉。
知道每天早上都吃5倍糖的苹果派有多么恐怖吗？为了不让红头罩变成红水桶，那段时间他天天加练，天天跑步，整一个无情的遛狗机器。
不过还是胖了10磅。
那段时间连蝙蝠都胖了5磅。
对于一名在哥谭夜空飞翔的蒙面义警来说，这可是噩梦级别的大事件！
远处，正在低声呜噜着呼唤露西利亚的哈二：……
喂！还有人记得我吗？
被忽略的哈二顿时就不乐意了，驱动身体快速往前奔跑，毫无防备的骨头与巴特被它扯得头都给吹歪掉，抖着呆毛在风中凌乱。
骨头怒吼：“嗷！”你别搞事情！
“嗷嗷嗷——！！！”就搞！我就搞！
巴特：……
大概是觉得这两只本质上都是ZZ，巴特选择沉默，没有理睬其中任何一只。
三只头就这么互相嫌弃着，一路狂奔到杰森与露西利亚面前，急刹车后一屁股坐在虚空中的地面上。
“骨头。”杰森认出了自己的边牧。
骨头低下头跟他蹭了蹭。
露西利亚不乐意的哼哼着问：“怎么狗狗你就记得这么清楚呢？”都不需要刨一刨。
她拒不承认自己大概是有点儿吃醋的。
“我也……不确定？”小杰森试着猜测，“有些记忆很容易想起来，有些记忆则比较困难，还有些我知道我记得，但是不知道去哪里回想相关细节”
“比如说？”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跟布鲁斯一起打球，会在图书馆看书，晚上有时候会去布鲁德海文，追着夜翼一起在布鲁德海文夜巡。”
他只是记得这些事件发生过，却想不起来其中的细节了。
“也许它们对你来说太珍贵了。”
杰森不能确定，他本能的觉得自己不太想去过多的回想。
“我跟布鲁斯吵架了？”
露西利亚：“吵了很久了。”
杰森想起来了，同样不太确定原因，好像是他复活后就没完没了跟蝙蝠侠过不去，两人的理念几乎是完全背道而驰，而小丑只是个借口，他们都清楚这个。
人类冥思苦想的时候，露西利亚则开始给三头犬下达指令：“伊迪就在这里。”
“嗷……”它确实在这里，可是不知道它具体在哪。
骨头有些疑惑。
在三头犬的脑袋中骨头的智商已经算很高了，可对于“空气”之类的东西还是没有概念，于是杰森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想法解释给它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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