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完一屉饺子,姜之栩去拿锅烧水。
李衔九看了看她,忽然问:“以前不是连鞋带都系不好么?怎么这几年变厉害那么多?”
他看得出来,她饺子包得很熟练,早就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
她打开水龙头装水,声音被水声冲淡很多:“为了嫁给你做准备呗。”
李衔九一怔。
想抽烟了。
他起身出去。
姜之栩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示,把水装好,放到液化气上去烧。
水烧开了他才回来。
她正要把饺子下锅,他从后面拥着她,混着烟草味儿的呼吸都喷薄在她耳畔。
“我有点生气。”他说。
她动作没停:“干嘛?”
“我这几年拼命挣钱,想得是以后有能力了,让你过好日子,你他妈倒好,什么活都学会了,就等着陪我过苦日子了是不是?”
说着惩罚似的咬了她耳垂一下。
他是真的下狠心在咬她,疼得她一颤,拿手肘推了他一下:“疼。”
“我也疼。”他说,“被你搞的哪哪都疼,怎么办?”
她怔了,却也只能说:“好了好了,先让我把饺子下锅。”
他犯了小孩脾气,拿嘴巴摩挲着她的脖子不肯松开。
她无奈,转身揪住他的领子,亲了他一下,哄道:“李衔九小朋友,还疼吗?”
他被她搞得一愣,明显尴尬了,耳根子爆红,急切转过脸,冷冷说:“那你忙吧,我去看看我妈。”
丢盔卸甲而逃。
六点多开始吃饭,李衔九大概是想掩饰什么,面上蛮冷冽的。
也不讲话。
电视机里在播放疫情相关的新闻。
姜之栩看得入迷,感叹“人类命运共同体”这词儿真是伟大又温柔,并没有太注意李衔九的情绪。
于是吃完饭之后,这个人又闹上了。
她正在他卧房收拾行李,他从后面拥她,将她按在床上就要脱她的裤子。
她挣他:“你疯了。”
他身上热的吓人:“想要了。”
她不愿意:“我生气了。”
“我还疼呢。”他哼哼,手上的动作不停,“我妈说过年说吉利话,一年都顺利,过年说晦气话,一年都倒霉。”
“什么意思?”她真是被他箍的喘不过气。
他忍的要爆炸:“我和你一直做,是不是一年都□□?”
“滚啊……”她喘着。
屋外刘姨正给李青云唱歌,屋里自然有更美妙的声音。
两次之后,李衔九餍足的去吻姜之栩,眼皮,鼻尖,嘴巴……边吻边喃喃:“全都是我的。眼睛看到的,嘴巴念叨的,心里想着的,都是我的……我也都是你的。”
他声音哑的像迷。
她实在是受不住,喊他:“九哥……”
他怔了怔,从她身上起开一点,眯眼问:“你第三次这么叫我。”
她“嗯”了一声。
“倒是奇了,别人叫我挺正常的,怎么到你这,感觉变味儿了呢?”
“你不想让我叫?”
“……”他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
她在床下这样叫他,他容易心软,在床上,容易硬。
他把她的乱发往后捋,让她露出整张脸:“以前怎么没听你这么叫过?”
她一点点偷偷往外挪:“……以前关系好的人都叫你九哥,只有我不敢,觉得亲昵,怕泄露什么。”
那时候,她连“李衔九”三个字都是很少宣之于口的。
他怔了怔,把她捉回来:“那以后只给你叫。”
他又要不老实。
“九哥?”她发现叫这两个字很管用,于是多叫了两声,眼里蒙雾,“别闹了好不好?”乱扯了一个理由,“我想看春节联欢晚会。”
“妈的。”他骂了一声。
身体不想答应,奈何心不允许。
得了,不闹了。
他捏她腰一下,随后坐在床头鼓捣投影仪。
她穿衣起床,继续去收拾东西。
她的脸还没有完全好,护肤品就占了小半个行李箱,她很爱惜的把它们挑出来。
他找到春晚,摁了播放,又同她讲话:“来的时候,我看新闻说今年的春晚没有观众,我还想呢,万一要是隔离,往后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你怎么办。”
她把化妆品放到他床头的桌子上:“就是啊,居然停止检票了,老天都想让我们见面。”
他不置可否:“想过疫情结束后去哪吗?”
姜之栩没回答,而是问:“桌子快没空了,我把面膜放你抽屉里行么?”
李衔九闻声拧眉:“你还用问?”
她吐吐舌头,抱着三盒面膜去开抽屉。
抽屉里有个很旧的铁皮盒子,几乎占据了所有的位置,她说:“这盒子好大,我都放不开了。”
李衔九从床的另一端挪过来,把盒子拿出来,说:“你放你的。”
姜之栩把面膜放进去,见他摩挲着盒子不放,不由问:“这盒子有故事?”
他看她一眼,拍拍床垫,示意她坐过来。
她坐过去,看他打开盒子。
“这我爸以前放螺丝刀,小钉子这类小物件的盒子。”他说,“现在我放我的东西。”
姜之栩呼吸好像被夺走了。
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一个书签,蝴蝶样式,做工粗糙的书签。
她把它拿起来:“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点头,往盒子里指了指:“瞧瞧这是什么?”
一朵白色的花。
她迷茫:“什么?”
他神秘莫测:“你的东西。”
“我的?”她一片茫然,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提示:“去鬼屋玩,你袜子上掉了一朵花。”
她努力回想,可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他看出来了,摸摸她的头发,笑:“傻不傻,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反正咱俩扯平了。”
“啊?”她更懵了。
他讳莫如深:“我的雏菊不是在你那吗?你的花给我,我的花给你,交换定情信物。”
边说话边往她脸上瞟,去捕捉她的表情。
她当然是很无奈。
他适时又挑起一个透明的密封袋:“你看,这也是你的东西。”
她打开看,很惊讶:“多肉?”
“嗯,都皱巴的不成样了。”他懒懒说。
她咬了咬唇,有什么呼之欲出:“这是……”
“你之前扔垃圾桶的那些。”他看她,“原本捡起来想种活,给你露一手,可是失败了。”
姜之栩敛了眸,记得他当时明明不愿意帮她种来着。
她沉思着摩挲手上的蝴蝶书签,说:“没关系的。”
“嗯?”
“因为我现在种多肉可厉害了。”
她起身去拿手机,解锁相册给他看:“当时没有把多肉养好,我看着阳台上你种的雏菊,可不服气呢,所以我后来养了好多多肉。”
李衔九接过手机,看到她拍的多肉,有胧月、姬秋丽、川穹锦、玉龙观音、若绿、虹之玉……他竟然全都叫得出名字。
他又疼了。
他这几年真是错过她太多了。
春晚上主持人正在朗诵。
都是些令人闻之落泪的话,很深情,很鼓励,讲给无数平凡人听。
李衔九听着那些话,扭头看向窗外,万家灯火在寒冬的深夜里燃烧,就像在暗示着什么。
人生中总有至暗时刻。
可也总有人在点灯等你。
他又问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疫情结束,想去哪里?”
她陷入思考。
他其实早就想好:“我带你去看海吧。”
她心跳加快又变慢。
倏然想起少年时没有完成的约定。
他不知道。
这四年她有无数机会可以去看海,可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那次去厦门找他,明明沿途就能看到海岸线,可她就是固执的把头偏到另一边,不去捕捉那抹蓝。
海很美,很壮阔。
可如果不是和他一起看,她就永远不期待。
她忽然想到,如果今天她上了回青城的车,受疫情影响,他们会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相见。
而假使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得了这个病,他们就再也无法相见。更罔提看海。
时间和生命,是最沉重,也最轻盈的两个词。
她尚未完好的脸和心理疾病,以及他病重的母亲和身上背负的负面舆论,都是时间的痕迹,以及生命的一部分。
以前这些让他们沉重。
可是当他们独自穿过时间的荆棘林,捧着完好无损的爱,站在彼此面前,一切又都轻盈起来。
她知道,有些事是不能等待的,而约定是最不能被辜负的。
于是她看向他,一字一句:
“好啊,去看海吧。”
海已经汹涌上万年了,我才刚开始为你澎湃。
你是像海一样的爱人,猛烈,自由,包容。
我会毫不犹豫扎进你的潮涌里,和你融在一起。
日落日升,深蓝把你填满,金色把我燃烧。
只要能在你怀里,不上岸也是可以的。
我们一起流浪吧,既然我是你故乡的话。
我们奔涌,纠缠,澎湃,用剧烈的潮声让爱发出回音。
再平静下来,呵护那一朵蝴蝶,逾越沧海。
我们的故事永不落幕。
正如大海,永远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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