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岳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数学系那帮歪瓜裂枣真他妈有福,一年才收几个女生,竟然中了此等绝色。
乔岳热络地攀亲戚:
“你姓宋,她姓舒,那就是表妹了。舒表妹你好,我叫乔岳,商学院工商系的,和你姐姐一级。”
“乔学长好,很高兴认识你。”
舒昀弯了弯眼睛,唇角漾出笑,默认了“表妹”这个称谓。
她一笑,乔岳直接看呆了。
他若是一棵桃树,无论栽在盛夏还是严冬,此刻迎着这一抹浅笑春风,绝对桃花朵朵开了。
宋瑜面无表情地抱臂觑他,眼神随意往前一瞥,忽的怔住。
她双手垂下来,面色微红,瞳孔里的灯火被点亮。
鄢南回来了。
沿着不甚宽敞的过道,男人款款向前,黑衣黑裤,仿佛从暗夜中走来。
他肤色很白,鼻梁高挺,眼廓深,仿佛工笔绘就,矜贵得不食人间烟火。
舒昀背对着他,发觉宋瑜神情变幻,直觉身后有人来了。
乔岳坐在里侧,鄢南只能停在宋瑜身边问他:
“我移动硬盘是不是在你那儿?”
声调低磁清冽,带有一丝几不可查的不耐。
乔岳猛然惊站起,脸上堆满谄媚的笑:
“南哥我错了!下午想借鉴一下你的作业来着,忘了放回你包里。”
鄢南眉心微蹙。
他给乔岳打了三四个电话,无人接听,原来在这儿和女生聊到忘我。
舒昀这时候才仰起头看他。
声音熟悉,眼睛也熟悉,英俊的脸庞在记忆里却是空白的。
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下午那个......五星好评?
鄢南接过乔岳递来的黑色移动硬盘,拔掉粘连的数据线丢到他手中。
“我有急事,先走了。”
这句话是对他们三个一起说的,临走前,他还礼貌地向两位姑娘点头致意。
舒昀手指轻扶在下颌,维持仰头的姿势盯着他。
竟然是同校学长。
瞧他下午被众星拱月的架势,说是餐饮集团的董事长都不为过。
她的目光一路跟随鄢南,看他停在柜台前,对着收银小哥指了指她们这桌,嘱咐三两句,而后转身离开。
应该是提前埋单了。
因为捉摸不透,舒昀的眼神多停留了一刻,可她这副模样落在宋瑜眼中,含义却变了。
宋瑜默默捏起玻璃杯中的塑料吸管,忽而松开两指,吸管缓慢坠下,她眼底淌过一丝嘲意:
“别看了,看再久也没用,他和你不可能产生任何关联。”
舒昀收回眼神,并无反应,倒是乔岳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
他忙不迭打圆场,岔开话题:
“舒学妹长得这么漂亮,追你的人应该从这儿排到哈尔滨了吧?”
舒昀含一勺微凉的菌菇汤,咸腻的味道在舌尖漫开。
“哪有那么夸张,高中大家都在学习,没什么人追我。”
乔岳:“现在大学了,马上你就能感受到单身狗们有多么如狼似虎。”
乔岳绷住了上扬的唇角,心想:
算我一个。
宋瑜看似好心地嘱咐:
“舒昀,有时间还是要多学习,大学和高中不一样,高中学到的那些知识,在大学几乎派不上任何用场。”
舒昀:“我知道了。”
今年暑假,得知舒昀高考考了全省第十,她的父亲舒鹏高兴极了,拉着现任妻子许美琳为舒昀办了五天五夜的酒席。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舒鹏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舒家有个文曲星下凡的天才女儿。
那五天,宋瑜的脸都要笑垮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舒昀最后选择了宁州大学。
宁州大学数学系虽然排名全国第一,但谁能抵挡top2大学和帝都名利场的诱惑?
宋瑜从来看不懂她这位名义上的继妹。
越看不懂,宋瑜越讨厌她。
这份讨厌深入骨髓,今天和舒昀吃完晚饭,宋瑜晚上做梦都梦到了她。
梦见自己第一天跟随母亲住进舒叔叔家的情景。
年仅五岁的舒昀缩坐在客厅单人沙发上,怀里抱着熊娃娃,一双明亮的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瞪着许美琳,瞪向所有踏进这间房屋的不速之客。
那样凶恶的眼神,宋瑜只在舒昀脸上见过一次。
后来,舒昀判给了叶甄,可是他们家还给她留了一间房,舒昀每个月雷打不动搬过来住几天,总是甜着嗓子喊她“宋瑜姐姐”。
小区里的孩子们和舒昀关系好,听说宋瑜挤走了舒昀,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宋瑜玩耍,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和她的母亲不是好人。
宋瑜从梦中惊醒过来,天才蒙蒙亮。
她拉开床帘,坐在床上平复心情,不禁又想起儿时的一件事。
由于邻居孩子们的排斥,宋瑜渐渐记恨上舒昀。
那年她上三年级,舒昀二年级。
舒鹏买了一台新相机,黑咕隆咚的陌生机器,放在客厅茶几上。
宋瑜拿走相机,随便拍几张照片玩。
她瞟一眼坐在地毯上搭积木的舒昀,忽然计上心头。
舒鹏和许美琳在厨房做饭,宋瑜跑进里屋,用力在墙上砸凹了相机镜头。
她将相机交给舒昀,嘱咐她好生看着,然后去厨房里把舒鹏牵了出来。
舒鹏果然生气了,严肃地质问舒昀。
舒昀眼中含着泪,嗫嚅道:“是姐姐给我的。”
宋瑜也大哭,问舒昀为什么要骗人。
许美琳闻声,从厨房赶了出来,抱住宋瑜,温声软语地安慰。
舒昀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擦了擦眼泪,忽然站起来。
趁舒鹏查看相机外壳的时候,她绕到父亲身边,肉圆的小手颤颤巍巍伸过去按下开机键,边呜咽边说:
“爸爸,对不起,你检查一下还能不能用吧。”
舒鹏检查了不一会儿,眼神突然变了。
相机最近保存的图像,七分钟之前,相片角落里一抹纤弱孤单的身影,是独自坐在地毯上搭积木城堡的舒昀。
如果玩相机的是她,她怎么能拍到自己呢?
舒鹏把宋瑜叫到卧室里,用更严厉的口吻教训了她一通。
许美琳守在门口,焦急地转来转去。
七岁的舒昀对卧室里的吵闹充耳不闻,她像没事人一样坐在客厅继续玩积木,只有微微发红的眼角残留着哭泣的痕迹。
这顿并不开心的午饭之后,舒昀终于要被送回她母亲那儿了。
临走前,在大人注意不到的位置,宋瑜狠狠踩扁了舒昀的皮鞋。
回眸对上妹妹无辜的眼神,宋瑜冷笑着说:
“在这里,我的妈妈会保护我,但是你没有妈妈。”
舒昀的瞳孔少见地震颤起来,宋瑜满意极了。
转眼已经过去十一年。
宋瑜停止回忆,躺下继续浅眠,再次醒来时,舍友已经下床了,窗帘拉开一条缝,明晃晃的天光蹿进来。
今天是星期日,大一新生军训第一天。
已经上午十点,宋瑜爬下床,听舍友们点评昨天偶遇的几个高颜值学弟。
她喝一口温开水,嗓音微哑:
“见过鄢南那样的,哪还有什么帅哥?”
舍友周凌笑起来:“道理是这样,可惜鄢南只有一个,多少人上赶着抢。”
宋瑜语气轻飘飘的:“反正我已经退出了,你们加油哦~”
说罢,她又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昨天在新索丽吃晚饭,他帮我埋单了,你们说我要不要把钱还给他?”
“得了吧,鄢南会在乎你这点钱?”
另一舍友插话道:“你们听说了吗,今年数学院招到一个省前十的学神,还是女生呢。”
周凌凑过去:“我听说了。名叫舒昀对不对?据说长得很漂亮,整个数院少林寺都沸腾了。”
宋瑜:“你们都从哪听说的?”
“学校论坛早传开了。她是数院今年新生奖学金第一名,高考数学满分,省排名出来之后拒绝了清华北大的橄榄枝,一心想来我们学校。”
宋瑜眉心颦起,许久才松开,嗓音沉沉的:
“舒昀就是我的继妹,我以前和你们说过的。”
周凌愣了愣,宿舍内猝然安静下来。
宋瑜曾经说过,她有个继妹,是继父的亲生女儿,离婚后跟着妈妈,家庭条件很差,她妈妈特别没文化,她的性格也很怪异。
舍友江瑶此时才起床,坐在床上边打哈欠边说:
“那她还挺厉害的。”
宋瑜低低咕哝道:“书呆子罢了。”
周凌岔开这个话题,问大家中午想吃什么。
宋瑜说没胃口,等晚点,看陈炽央不央她出门。
周凌:“有男朋友了不起?”
“是啊,有本事你也找一个。”
“哈哈哈,你等着。”
-
第一个半天的新生军训结束,毗邻教学楼的宁大中苑食堂,饭点时间人潮汹涌。
砂锅饭窗口前,一高一矮两名男生排在队伍中央,呈后背贴前胸状,移动都困难。
“就不该这个时间来吃饭。”
排在前头的男生对他的高个伙伴说,
“食堂挤得跟插葱似的,新生太可怕了。”
绿油油的军训服们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脸上洋溢着对大学生活的新奇与向往。
点餐后,两名男生换了个队伍继续排队取餐。
前头的男生忽然拐一下身后兄弟的胳膊:
“陈炽,你往右边看。”
陈炽?
舒昀闻声,微微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隔壁取餐队伍的两位学长。
“卧槽,她看过来了。”
说话的男生兴奋极了,
“我恋爱了炽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眼万年吗?”
陈炽也愣了秒余。
宽大粗糙的军训服掩盖不了少女曼妙轻盈的身姿,她只是目无焦距地扫过来一眼,宛如袅袅白雾倾盖而出,直教人瞬间遗忘所处何处。
世上有无数美人,但陈炽不能不承认,这是他见过最令人舒适,最柔和美好的一张脸。
轮到他俩取餐了,陈炽取走两份相同的牛肉砂锅,与兄弟告别,去找女朋友一起吃饭。
舒昀将饭卡贴上读卡器,淡淡道:“一份牛肉砂锅。”
取餐后,美丽的女孩端着餐盘,侧身步入食堂过道。
宋瑜执勺啜饮一口砂锅的清汤,桌对面的陈炽看见她眼底淡淡的乌青,问她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她点了点头。
“做了很清晰的梦,应该就是睡不好了......”
尾音拖长,宋瑜微张着口,执勺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姐姐,好巧呀。”
舒昀手持餐盘,惊喜地停在宋瑜身边的过道,
“我和你点的好像是一样的砂锅。”
宋瑜目光扫过陈炽呆怔的脸,微微皱眉:
“有事吗?”
舒昀先摇头,又点头,含笑柔声说:
“姐姐,有空的话给我推荐几家你经常点的窗口吧,刚才在食堂绕了半天,都不知道吃什么好。”
宋瑜扯了扯唇角:
“我最近比较忙。”
“噢,没关系,那我先走了。”
舒昀离开后,陈炽很自然地向宋瑜询问刚才那位学妹的信息。
宋瑜:“是我的继妹。”
名字和院系都懒得说。
陈炽有些无奈:“你怎么对人家那么敷衍......”
“以前和你说过的,你忘了?”
宋瑜没好气,
“她从小没什么家教,踩狗屎运考上我们大学的,我和她关系不好。”
话音清晰,配合鼻翼抽搦的动作,显示出发言人的烦躁。
陈炽耸了耸眉,不再多问。
第3章 雪芽银针 仰慕学长
新生军训结束后的第一个学习日,晨雨初霁。
宁大数学专业楼是一幢建成逾百年的古建筑,翻新过数次,外观保留了古色古香的清代建筑风格,斗拱飞檐,青砖密瓦,时值九月,红三叶遍布外墙,远观盛如晚霞。
距数院古楼百余米的位置还有一幢理学综合楼,也是数院学生的常驻地。
然而,无论数院学子如何标榜自身录取分数线高,吹捧数院百年院风,只要站在宁大近年新落成的商学院“双子大厦”——管理学科楼和经济学科楼下半分钟,包准狗眼闪瞎,穷酸感如氧气遍及四肢五骸。
“据说商学院双子大厦的两块牌匾都是纯金的。”
范诗诗弯腰伏上桌面躲避老师的视线,
“为了防止月黑风高有人偷招牌,商学院在两幢学科楼门口安了8台摄像头,24小时无死角监控。”
向悦:“真不愧宁大第一土豪学院。”
下课铃响,范诗诗终于直起老腰。
向悦坐在舒昀身旁,边收拾课本边问:
“我和诗诗要去围观商学院院内篮球赛,你们要不要一起?”
入学半个月,舍友四人彼此间和谐亲密,但又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享乐派和学院派。
向悦和范诗诗性格外向开朗,信奉“大学就是要享受”信条,始终冲锋在娱乐活动的第一线。而舒昀和年龄最小的应臻是典型学院派选手,性格安静沉稳,热爱学习,以努力提升学术水平为己任。
应臻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去看别人的院内赛?”
向悦:“我成天在论坛里听人说商学院帅哥多,今天刚好过去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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