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舒昀的厨艺传承自她的母亲,那么选择抛下这个女人另结新欢的舒父简直是全世界最傻逼的男人。
以往,鄢南吃饭很克制,不多不少八分饱,不单单是为了保持身材,主要是他食欲并不强盛。
然而今天,饭桌上的四菜一汤,他消灭得干干净净,连瓣蒜头都不剩。
舒昀收拾碗筷进厨房洗碗,鄢南跟在她身后,提醒道:
“水槽下面有洗碗机。”
舒昀欢快地打开水龙头:
“洗碗机哪有手洗干净。”
鄢南:“小土人。”
舒昀回头瞪他:“你说谁小土人?”
鄢南:“谁问我就是谁。”
“你......”
舒昀脱下手套要揍他,日理万机的鄢大少爷正好接起电话,笑着单手制住她让她安静,舒昀乖乖收回手,听他电话里好像要开会,就不闹他了。
他俩都不是什么闲人,鄢南去开会之后,舒昀洗完碗又洗了个澡,也投身到今日未竟的学习计划中。
这一学进去就忘记了时间,转眼月落星沉,深夜已至。
房门处传来“叩叩”两声,舒昀写完一行代码,扭头。
鄢南推开房门,人未踏进,隔着几米对她说:
“很晚了,早点睡。”
“我知道啦,马上就睡。”
“晚安。”
“学长也晚安~”
鄢南走后,舒昀的心情不复平静,草草写完最后几行代码,转身面朝下跌进柔软被褥。
手揪着床单,舒昀一点一点把自己卷成小虾,心跳得非常快,咚咚的泵血动作将胸口砸得又酸又痛。
她爬坐起来,弯腰,从床头柜旁边摸出昨天带进来的那瓶白葡萄酒,为自己斟了小半玻璃杯。
大概就这么多。
喝进去会有点醉,但不至于完全失去自控能力。
她需要勇敢一点,但不能瞎说话。
舒昀也不知道这个剂量是怎么估出来的,全凭感觉吧。
她执起玻璃杯,闭上眼睛一饮而尽,辣得全身都抖了抖。
约莫三分钟后,舒昀穿一身蓝底小白碎花的棉质夏季睡衣,颤颤悠悠地走到主卧门口,也不敲门,径自打开,停在门框里面不说话。
鄢南正坐在床头用手机看文件,抬眼觑她:
“怎么了?”
话音未落,男人深邃的眼皮陡然跳了跳。
舒昀关上门,一张俏脸涨得通红,飞快地按灭主卧大灯,一鼓作气钻进了鄢南的被窝。
身侧贴过来一具温软的身躯,鄢南放下手机,身体往下侧躺下来,单手绕到她腰后,把人从空调被中拎出来。
“干什么?”
嗓音带了些哑。
舒昀抱住他,脸在他脖颈那儿蹭:“学长......”
没有后半句,鄢南摸了摸她的侧脸,低头吻住思念已久的唇。
被人扣着后颈纠缠了几分钟,舒昀睡衣的扣子都松开两颗,身前滚烫的胸膛却突然离开。
“喝酒了?”
舒昀点两下头。
鄢南捏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少女细白的肌肤:
“是不是还难过?”
舒昀愣了会儿,意识到他在说夏令营落选的事儿。
“不难过了,我自愈能力很强的。”
她垂下蝶翼一般的眼睫,柔声说,
“就是舍不得学长。”
鄢南有些不明就里,却依然被她撩得情难自禁。
他仰头喘一口气,下巴贴在她光滑的额间:
“什么时候过生日?”
舒昀:“8月28日。”
鄢南轻笑:“处女座?我都快比你大两岁了。”
眼瞅着小姑娘凑上去又要拿脸蹭他,鄢南不着痕迹地退开:
“等你过了19岁生日再说。”
“来不及了。”
舒昀在一片黑暗中描摹他漂亮的锁骨,嗓音轻如羽毛,
“学长快出国了吧?”
鄢南默了默,没回话。
舒昀终于成功把下巴磕进他锁骨窝里:
“学长什么时候申请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鄢南淡淡地回答:
“上学期期末,那段时间你完全不理我。”
“那之后呢?怎么也不说。”
“不确定去不去。”
鄢南手指把玩她粉金色的、像芭比娃娃一样的长发,
“对于我而言,出不出国并没有很重要。”
舒昀:“可是耶鲁大学是我们学校合作院校中最厉害的一所,我听说,只有学院内成绩最好的学生才能申请得上,平均一年一个,出国之后读的专业横向对比也是世界前十。”
鄢南将她搂紧了些,清沉沉的嗓音在她耳廓响起:
“昀昀,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尽管她说没有,鄢南还是解释了:
“在遇见你之前,我确实是准备出国的。上学期申请国外大学的时候我就想,如果追到了,肯定不会走了,虽然耶鲁很好,但是对我不是必要的。”
像他那样的家庭,根本没有什么是必要的,他想得到的可以召之即来,不想要就挥之则去。
舒昀平静地仰脸看他:
“所以,学长要出国了。”
这是一个陈述句。
昨天晚上,舒昀和舍友们打完电话,躺在沙发上,不用费太多心思就猜出了他的想法。
而且,从他身边朋友的反应可以看出来,他为了她已经决定不出国了。
舒昀觉得这样很不应该。
鄢南的身体转瞬冷了下来,左手伸进空调被,在她光滑的身体上找到饱满的半弧,不轻不重捏了捏:
“所以,今晚这顿饭是分手饭,现在是分手炮?”
舒昀忍不住缩起肩膀,嗓音空灵极了:
“没有在一起,怎么分手?”
“那是什么?你给我的赔偿吗?还是礼物?”
“可以这样理解。”
舒昀脑中有些酒气上涌,忍不住抱住他的手,心里话也一句跟一句冒出来,
“学长,都是我的问题。我和你相处的时候非常开心,可我不相信所有异性,和你在一起也没有安全感,我不喜欢自己这种不稳定的状态,我只想永远都理智冷淡,那样才能保护好我自己。”
鄢南深深看着她:
“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舒昀一字一顿地说:
“学长没有办法做到更好了,因为学长已经做到最好最好。除了我自己改变,否则没有人能给我足够的安全感。”
室外微弱的光穿过窗帘半阖的玻璃窗,如浮游萤火,映照男人英俊清冷的面容,仿若沾染月光清辉的珍贵雕塑,漂亮得脱离凡尘。
舒昀再次闷头钻进他怀里,双手搂紧了,极尽依赖的姿势,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淡然平静:
“学长,永远不要为了爱情放弃亲情、友情、学业和工作,尤其是最后两点,因为自己的人生永远是最最宝贵。”
第43章 凤凰单丛 努力了,没追到
大二, 秋学期开学的第一个周末。
去年一年,她们去过很多清吧,除了氛围情调浓郁些, 和冷饮店没什么区别。
而今天, 灯红酒绿破开寂静沉夜, 烟雾缭绕的喧嚣中,伪装夜店咖的富婆小范同学掏出从朋友那儿借来的VIP卡,在CBD边缘有名的酒吧订了卡座,带着姐妹们杀进寻欢作乐场, 美其名曰感受成年人充斥欲望的夜。
欲望充没充斥不知道, 这伙人矫情是真的矫情。
除了卡座套餐之外,范诗诗和向悦点了金酒和马天尼, 应臻点了含酒精饮料莫吉托,舒昀捧着她的标配——果味苏打水, 静看她们三个舔了丁点酒精, 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鬼哭狼嚎。
“没CP磕,活不下去了。”
“我要打飞的去美国把鄢南学长劫回来。”
范诗诗喝金酒兑啤酒, 打了个怪味酒嗝:“嗝......呜呜呜,我发出了思念鄢南学长的声音。”
应臻靠在舒昀肩上, 手握一杯清清白白的莫吉托, 人却仿佛喝掉半斤二锅头一般失魂落魄:
“啊,鄢南学长走了, 我好像也失恋了。”
舒昀:“录音发给唐朝学长了。”
“别!”
舒昀淡定地挺直脊背, 方便应臻倚靠。
她的目光平视穿过前方的散座, 望着舞池中的魑魅魍魉激情摇摆,韵律感极强的音乐引起胸腔共鸣。
空气中弥散的酒气无孔不入,舒昀忽然觉得苏打水特别没滋味, 于是拿根吸管插进应臻的酒杯中,吸一口上来,清清甜甜的,几乎尝不出酒精的味道。
她没有醉意,但脑子恍惚,浑浑噩噩地想起上一次喝酒的经历。
已经是将近两个月之前的事了。
......
7月18日晚。
主卧光线昏昧,一张大床横卧其中,光滑平整的床单向中心微微下陷,逐渐变形、褶皱,最凌乱的部分被一条薄薄的蚕丝空调被遮盖。
四肢相抵,呼吸交缠。
鄢南哑着嗓子说:“舒昀客户,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服务了。”
相比上次,同一张床上的温存,他的力道大了一点,但是看得出兴致不高,也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舒昀提出想帮他,可他却用指腹一点一点摩挲她的唇,非常怜惜地对她说不用,然后帮她把衣服穿严实。
舒昀昏昏沉沉睡去的时候,他还平躺在身边,呼吸轻而匀长。
早晨起来,她揉了揉略有水肿的眼睛,爬下床走到客厅,偌大的公寓空空荡荡,再无旁人。
餐桌上放了一张便签纸和两张A4纸。
【早饭在微波炉里,我有急事先回北京了。
在这里告别,不能多看你。】
不能多看你。
舒昀反复读了多遍。
纸条上的字体清隽疏劲,字如其人。
舒昀忽然发现,他们俩都是热爱学习的好学生,却从来没有在一起自习过。
纸条下方,一支钢笔压着一式两份的租房合同。
合同文本和他们上次签署的那份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租房时间从一个月延长到了三年,还有租金数额那栏特意空着,任由乙方填写。
甲方签字的位置,“鄢南”两个字漂亮得像幅黑白山水画。
大学剩余三年,房东属意,这间公寓任舒昀使用。
舒昀拉开餐桌旁的椅子,极缓慢地坐下了。
脖颈处还留有亲密过的吻痕,她用手抚上去,眼里有点酸,全身也酸酸胀胀的。
舒昀没有时间感怀太久,她只请了昨天的假,带他们做暑期科研的学长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翟教授今天也从外地访学回来了。
她会很努力地钻研学术工作,鄢南学长出国之后肯定也会学到更多对他有帮助的知识。
舒昀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一个月后的8月18日,鄢南从北京出发,飞往美国康涅狄格州,开启留学生活。
十天后的8月28日。
再过两天就开学了。
舒昀自从结束暑期科研回家,每一天都过得非常舒爽。
读书读累了就打游戏,眼睛打花了就找高中同学出去玩,玩累了回来睡大觉,睡饱了起来读书,周而复始,开心快乐。
她生日那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早上起来吃长寿面,中午和妈妈去高级餐厅吃西餐,下午和姐妹们一起去商场滑冰,晚上还要吃香喝辣大聚餐。
深夜十点到家,叶甄刚洗完澡出来,说下午收到一份同城快递,收件人是舒昀,东西放到她房间里了。
舒昀人还站在玄关,鞋一蹬,跑进房间的动作像阵小旋风。
拆掉快递的牛皮纸外包装,里面是一个比鞋盒略大的精美纸盒,重量很轻。
纸盒中部垫了一层白色防潮纸,上面放着一个纯黑色的丝绒方盒,方盒里面静卧两枚水滴状的粉色耳坠,仿佛夜空中神女坠落的泪珠。
舒昀将小方盒捧在手心端详了一会儿。
没有品牌,没有标签,然而观察其质感,她很难不往某种坚硬而昂贵的结晶方向揣测。
掀开薄薄的白色防潮纸,下面还有一份体积占比更大的礼物。
是一条……蓝色针织围巾?
为什么要给一个在盛夏过生日的朋友送围巾?
舒昀小心翼翼地拎起这条针脚细密的围巾,围巾折痕舒展开,从中掉出一张鹅黄色,四边缀有小红花的生日贺卡,童趣满满。
贺卡上的手写字迹,她在这个暑假第二次看到。
【昀昀,生日快乐。
写下这张贺卡的今天,距离你的生日还有五个月。到时候你应该会收到一条围巾,是慈一养老院的老奶奶织的,那时还是2月份。我第一次参加这个志愿活动的时候,她说要教我织毛衣,我拒绝了。第二次去,这条围巾已经织好,非要送给我。我说我用不到,她就让我拿去送给喜欢的女生。
今天的志愿活动是陪福利院小朋友写贺卡。写这么多字好像够了,旁边的小朋友在监督我。
Ps:围巾边角的一朵云是我织上去的,被逼无奈,见笑了】
舒昀噗嗤一声笑开了。
他怎么……老是参加一些奇奇怪怪的志愿活动,然后崩出奇奇怪怪的人设。
估计受时间所限,他一个月只有那么点空闲,没得选吧。
舒昀将柔软的针织围巾仔细围到脖子上,左手捏着角落那朵白云,极耐心地抚摸,仿佛想要感受其中每一丝针脚的走向。
然后,她热得不得不把卧室空调调低好几度。
9月1日,正式开学第一天。
“那个男人”出国留学了的消息在全校范围内不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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