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也不用再担心爹娘为了彩礼把她嫁给村子里什么都不懂的乡里汉了。
经过苏瑾的劝说,早两年的时候李婶花钱给大妞请了一个女先生,专门在家里头教大妞读书识字和礼仪。
唯独家里头唯一的小子让这对夫妻不放心。
那小子长大之后不愿意读书,哪怕是李婶在苏瑾的帮助下也把这小子送进了博济书院之中读书,可这孩子天天就知道打架,读了几年也不过只认识几个字而已。
连续考了四年的童生试,终于考过了。
可再让他考秀才,这孩子死活不肯再去。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哭也哭过了,可是这小子就跟一块茅坑里的顽石一样又臭又硬,最后就连李婶也放弃了。
知道自家的这个小子不是读书的料,便想着让他跟着自己做生意,将来也好继承家产,虽然做不了官,但是日子是好过的,再找个稳妥的儿媳妇,一家子日子照样能过得很好。
可这小子还是不。
他一直遵循着从小到大的目标,他要去当兵。
然而李婶怎么舍得?
这可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若是真的送上了战场出了什么事情,她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活?
于是这个臭小子就天天在家帮点忙,是不是跟着萧行衍上山去打打猎。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臭小子小时候很看不上萧行衍的文静,可等大一些的时候从某一天开始就跟一条小尾巴似的一直跟着萧行衍,其他人的话从来不听,只听萧行衍一个人的话。
谁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而苏瑾自从两年前开始,呆在家里的时间也渐渐变长了,整日就呆在家里犯困,哪里也不愿意去,过上了宅女的日子。
又因为她现在是村子里的吉祥物,所有人都觉得是苏瑾给村子带来了好运,所以常常家里有什么就给她带一点过来,也有时常到她家里头来串门的。
苏瑾烦得总是站起来给人开门,于是干脆连白天的时候都不关门了。
渐渐的村里所有人都知道苏瑾家里头只要白日里苏瑾在家,她家的门是一定开着的。
中年男人在路过那个小丫头嘲弄的目光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迎面就看到了躺在摇椅上的苏瑾,她的头顶上一棵桃树展开枝桠,已经有点点艳色的花苞打开,吐露出花瓣之中包裹着的鲜嫩娇蕊。
今天太阳极好,细碎的光芒铺满了地面,将苏瑾笼罩在一片璀璨的光芒之中,半眯着眼睛,脸上盖着一本书。
她纤细的身子躺在那里,更显得丰满的地方愈发丰满,那腰肢如同一掐就会断了一半,再往下就瞧不见了,因为苏瑾的膝盖上盖了一条毯子,将她整个下半身都遮盖住了。
这样的美好,让中年男人一时间不好开口打破。
他踌躇了半天没有开口,倒是听见苏瑾细细悠悠的声音从书页后头传了出来。
“有东西放地上,聊天恕不奉陪,今天困,只想睡。”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低低的慵懒,听着叫人的耳朵里莫名觉得痒痒的。
中年男人一手握拳放在唇边低低咳嗽了一声,对着苏瑾说道,“苏姑娘,是我。”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苏瑾这才一把扯下了盖在脸上的书本,歪了歪头,迷迷瞪瞪望着站在不远处院门口的中年男人。
看了片刻,视线才慢慢聚焦,就看见一个穿着深褐色锦袍的男人站在那里,男人已经中年,三十多岁,四十岁不到的样子,只是并没有发福,反而有些清瘦,很有一种文人的风骨。
那是这几年来帮着苏瑾出版书的那个书局老板。
苏瑾有些睡懵了。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问道,“你怎么了来了?”
书局老板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兴奋。
“两个月前,你给我的那本小说一下子在州府之中卖断货了。”
苏瑾听到这话,好奇地“哦”了一声。
这些年,苏瑾写书的功夫并不多。
自从她六年前给了书局老板第一本书之后,之后整整两年的时间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于是那部小说的第二本一直到两年之后才出了第二本。
因为时间隔得太久,苏瑾并没有写多长,在之后两年的时间里出版了第三本也就完结了。
书卖的还算不错,只是并没有如同苏瑾想的那样成为爆款。
苏瑾当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自己可能并没有参悟透这个世界读者喜欢的风格,或者说纯粹就是运气问题。
最后那个小说也被编成了戏曲和说书,让苏瑾小赚了一笔。
之后她又写了一本短篇。
卖的挺好,也赚了不少,但是并没有达到苏瑾想的那个程度。
而再然后,两年之前苏瑾遇到了一件事,叫她险死还生,之后一直都病着,至今为止没有恢复。
苏瑾便再也没有动笔过。
直到前段时日她实在是无聊透顶了,这才又给了书局老板一本新书。
谁知道,竟然意外的反响挺好。
书局老板兴奋的跟苏瑾说着。
这本书不但适合文人才子看,而且闺阁少女也喜欢看,但凡是认识几个字的都喜欢的紧。
于是这几天书局日日抓紧赶工,正在准备出第二版,为此他甚至雇佣了十几个人过来抄书,加班加点,反正书局老板的也清楚,苏瑾写的这本书,不管出多少本,都不怕搁置。
因为已经有北方和西边的大书商过来找他进货了。
苏瑾躺在摇椅上懒得回应。
书局老板则是窝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脸上没有半点受到怠慢的不忿,而是冲着苏瑾描述着她的书卖的如何如何的好。
摇椅吱嘎吱嘎的晃荡着,发出低而绵长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似的,让苏瑾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上了。
书局老板看着苏瑾这样,赶紧轻轻推了推摇椅,把躺在上面的苏瑾给晃醒了。
“苏姑娘,苏姑娘,我的姑奶奶,您别睡过去啊,敢情我说了半天您一个字没听进去,权当催眠曲了。”
说到这里,书局老板有些委屈,又有些哭笑不得。
苏瑾懒懒抬了抬眼皮,终于是“嗯”了一声。
自己写的书卖得好,苏瑾高兴是当然高兴的,但是书局老板絮絮叨叨说了半拉时辰了,她的确是有些困了。
朝着半空里摆了摆手,苏瑾半阖着眼睛冲着书局老板说道,“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可以走了。”
刚刚书局老板将这个月的花红给她了,苏瑾也不耐烦招待他,挥手就要赶人。
冬天到了,她困得很,一天天的疲累的只想睡觉。
书局老板瞧着她这样,叹了口气,搓着手低声说道,“苏姑娘,不知道后头的章回您写的怎么样了?您知道的,虽然你的书写得好,我也抓紧时间让抄书先生抄书了,但是保不齐别家的有了这本书也开始抄,也开始卖,防不胜防啊!”
听到这话,苏瑾这才微微睁开了半边眼睛,扫了一眼一脸无奈的书局老板。
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有盗版?
不过想想也是,她那个时代的人是人,这个世界的人也是人。
人的劣根性都是一样的,根本不存在有些事她那个世界的人会做,这个世界的人就不会做了。
只要有利益,盗版永远消灭不掉。
作为一个作者,盗版一向来是苏瑾深恶痛绝的。
她的成果被别人厚颜无耻的窃取了,非但拿来图利,而且还不分她一分钱。
就好像她996死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结果老板告诉她,你的工作成果公司只用到了百分之一,其余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别的公司在用,所以只能给你百分之一的工资。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儿!
同样的,这个世界的盗版和苏瑾那个世界的盗版一样,无法禁止,只能从道德层面批判,即便是知道这是违反的,但是没有人有精力把这些苍蝇虫子一样的盗版一个一个揪出来。
总的来说就是,时间精力花费太多,但是犯罪成本太低。
人家转头换个身份还能继续盗你的书。
盗版与正版,全靠读者自身素质。
不过这个世界的唯一好处就是,信息不通畅。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即便是看到不爽了,也最多只能在家里跳脚骂几句作者。
不像苏瑾生前那个时代,网络通讯发达,盗版读者看完了盗版,回头还千方百计找到正版网站,在作者评论区里骂你写的烂。
这就跟一个渣男没啥两样。
睡了你几年,非但吃软饭一分钱不愿意掏,连开房的房费都是女方付的,转头爽完了还要骂人松。
苏瑾不动声色,只盯了书局老板半晌,片刻之后才问道。
“这个我倒是不懂,你们一般是用什么法子的。”
书局老板的重重叹了口气,目光里带了几分无奈之色,对着苏瑾摇摇头说道。
“我的小姑奶奶啊,实话跟您说了,这怕是没有什么办法了,所以我们再热卖的书也卖不了半年,只能立马再有新书上来,那些盗书的可不讲究,什么肮脏手段都有。”
书局老板扫了一眼苏瑾,继而又说道。
“所以我这不是着急忙慌的来催您了吗?我这书局也不好做啊,这几年盗书可猖獗了,我这样的还要给你们分钱,他们那可是空手套白狼!我这段时日日子也不好过,就指望着您能给我赚点钱了。”
苏瑾眯了眯眼睛,怪不得她之前那几本书头两三个月卖的很好,后头的钱就越来越少。
她瞧着改了戏本子,也有说书的拿来说书,怎么就两三个月就没钱了呢。
原来是这个缘故。
听到这,苏瑾就更加懒得动弹了。
她如今要钱乆拾光也有钱,日子也过得不错,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喜欢,哪里犯得着写书。
可喜欢和工作是不一样的。
工作是不做就没饭吃。
喜欢则是,高兴什么时候写就什么时候写,想怎么拖稿就怎么拖稿。
且而今盗版猖獗横行,能赚到的钱也着实是有限,那就更没有什么动力了。
再者她不过是个升斗小民,无权无势的,也无法整顿盗版,不过就写着玩儿。
若是真要做这个生意,她不如自己开一家书局,相比于把书拿给别人做,这样有利可图多了。
但是苏瑾想了想,最终还是花了20积分问系统购买了眼前书局老板的个人资料。
就像是一种第六感,苏瑾总觉得这个人身上可能还有利可图。
很快,系统的声音响起。
【叮,20积分已扣除,马上为您传输‘书局老板’的个人资料,资料请查收,是否立刻打开。】
苏瑾回答。
【打开。】
几乎是苏瑾话音刚刚落下的同时,她的眼前就已经铺陈开了一张光面面板,上面是一个一个的黑色大字,全都是这个书局老板的生平。
苏瑾一目十行看完,其余的不用多看,倒是最近这位书局老板的确是遇到了不少事情。
先是他八十岁的老母亲得了重病,每天都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用来买药吃。
然而是他妻子的娘家弟弟要成亲盖房子,自己不学无术,家里头又拿不出钱来给他成亲,只能把这些主意打到了姐夫的身上。
岳母岳母两人天天厚着脸皮上门要钱,一开口就是二百两银子。
平日老两个上门打秋风也就算了,书局老板看在人是自己岳母岳母的面上,总是顾着一家人的面上给了银子,甚至连妻弟的上学钱都是他给的。
可如今眼看着妻弟这么多年了连个童生试都过不了,眼看着就已经二十三了,早就已经过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了,非但一事无成,反而因为老两口的宠溺还变成了一个好逸恶劳、整日里白日做梦的纨绔子。
穷人富养的旧例不是只有苏瑾那个时代才有。
养出了一大堆大少爷才有的毛病,岳父岳母那一家子如何撑得住他这么掏家底,自然只能仰仗着还算小有成就的女婿。
平日里书局老板也对于这个妻弟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岳父岳母非但拦着,连自己的妻子也数落他可看不上妻弟。
书局老板只觉得憋气,但是每次都经不住妻子闹,只能拿钱平事。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二百两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原本这个年代书就不好做,他也是混口饭吃,碰上年景好了也就赚个百两银子一年,家里有还要养着两个儿子,一个老母亲和花钱素来大手大脚的妻子。
如今母亲生病要钱吃药,书局老板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砸进去了,而妻子非但没有一天看顾婆婆的,反而整日里嫌弃家里有个病人晦气,和丈夫不知道吵架多少次。
书局老板的心都凉了。
论他是怎么对待岳父岳母的,而妻子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母亲的?
于是,这笔钱书局老板坚决不肯给,自然就算是他肯,也是给不出来的。
就因为这个事儿,妻子和他大吵了一架,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去了,一副如果他不给这二百两银子,就坚决不回家的意思。
这些天书局老板一边要照顾老娘,一边还要想着法劝妻子带着孩子回来,甚至还要被迫接受岳父岳母的骚扰,简直是受尽折磨。
如果不是苏瑾的这本书起来了,给了书局老板一点希望,他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瑾看完了书局老板的生平,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
只能说,她不懂。
她不懂为什么书局老板能把日子过程这样?
明明长得也不错,在这个文盲遍地走的时代里还有不小的学识文化,家境也不错,自己还有一家书局,能赚钱,母亲也是个好人,家里头两个孩子算得上听话懂事,虽然目前看来没什么天赋,但是大多数的人生下来的也是普通的孩子,只要健康没有什么病那就是好事。
可以说,书局老板的算是拿了一副好牌,可他到底是怎么把这副牌打的稀烂的?
说难听点,就是惯的。
不是书局老板被惯坏了,而是他身边的那些人被惯坏了。
苏瑾一向来觉得,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什么所谓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有退一步得寸进尺。
有些人有些事,你越是退让,人家越觉得你可以欺负。
也许书局老板不是想退让,只是单纯懒得计较,懒得争辩,甚至是懒得理他们。
不过是拿钱买个清静。
可是这样的举动在那些人眼里,就是书局老板在退让,他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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