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些传教士对于他们的宗教信仰是真的虔诚,就连弘晖的那个洋人老师汉诺日这几年都没怎么消停,哪怕弘晖让人尽量多盯着些,这汉诺日仍然是坚持不懈地找机会,想要向更多的清朝百姓宣传基督教的一些思想。
若不是康熙一直有意让人控制这些外国人的传教行为,只怕这大清的百姓大数都要成为了基督教的教徒。
弘晖的这番说辞成功让老祭酒沉默下来,他自然也是知道弘晖说得并不假,甚至他自己也与那些传教士们打过交道,还亲自听那些洋人们说过他们的上帝,对那什么耶稣都有几分了解,老祭酒不禁有些犹豫,这么一想,那些西洋人还真是用心叵测,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跑到他们大清就是为了传教。
若是这大清的百姓都喜欢上了耶稣,日后信奉孔孟圣贤的人岂不是就少了?
弘晖见祭酒脸上出现深思,顿时觉得自己只要再加把劲,一切大有可为,不怕不能将这祭酒拉到自己阵营来。
老祭酒年龄大了,不过是听着弘晖讲了一通就觉得脑袋瞬间嗡嗡起来,他见弘晖此刻脸上露出跃跃欲试模样,显然还打算继续讲下去,顿时有些怕了,他连忙摆摆手,“你也别说了,即便是我同意了也没用……”
这国子监里有几人是真心为了孔孟圣贤的学问来的,那些学生们大多数都是奔着仕途而来,又怎么会愿意千辛万苦、漂洋过海只为了去海外宣传先贤们的学问呢?
对此弘晖觉得自己有把握,他见祭酒的态度已经软化下来,当即保证道,“只要大人您许了我们进去,我便能让他们同意出海去讲学去!”
见他这么自信,这老祭酒也想见识一下这位弘晖阿哥的本事,他沉吟片刻,然后抬起眸看向眼前的年轻人,“行,今日你尽管进去,至于能不能说服他们,那就看你本事了……”
弘晖在来国子监的路上,就已经从德伍与乌智口中听到了更多关于这国子监的消息,比起那些满蒙联姻贵族的子弟,这国子监是真的有外国人,除了周边藩属国高句丽、安南等国外,还有俄罗斯的学子。
如今的俄罗斯可不是一个老实角色,在东北那一块小动作不断,甚至在康熙早些年,还与清朝士兵在黑龙江那一带打起来过,虽然当时没让他们占到便宜,但是沙俄当时也只是暂避锋芒,实则一直暗中蛰伏想要寻找合适的时机。
草原上的准噶尔一部叛乱不断,其中就有沙俄从中寻机造势的缘故,从顺治时期到如今的康熙上位,清朝与沙俄那边交手过好些次,还擒获了不少战俘。
对于俄罗斯战败的战俘,虽然已经对清朝投降了,但是康熙对他们压根就不放心,直接将他们押送到京师,将这些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而为了展现自己的仁爱宽厚,康熙对于这些投降的战俘没有进行赶尽杀绝,而是安排他们与清朝的百姓进行婚娶,想要使其彻底归顺下来。
康熙对这些人恩威并重,不仅给了俄罗斯战俘优渥的生活条件,他们到了京师后不仅有吃有喝有住处,还给安排了娶媳妇,甚至还能像八旗士兵一样能领到俸禄,不过这些人也不是吃白饭的,康熙将他们整编到镶黄旗旗下的独立一支佐领,将其称为阿尔巴津人,平时主要从事一些文书翻译的工作,大多数在理藩院任职,而理藩院正是清朝用来处理与外国交际的地方,可见这些人也算是物尽所用了。
如今的阿尔巴津人差不多就是当初那俄罗斯战俘与清朝百姓结合生下的后代,他们的子弟也会进入到国子监学习满汉的学问,可见这国子监反而是一个相对比较开放的地方,里面的学生除了满汉两族的外,还会有其他国家以及民族的,平时也会接触到不同国度的习惯与文化,在适应度上比旁人都要强几分。
但是就像那老祭酒所说那般,这国子监里的大多数学生,还是本着仕途而来,那些外族之人,也都是出于政治目的才会来京师学习。
可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考上进士进入仕途,这国子监里也是有不少人他们的学问压根就不可能有走上仕途的一天,那弘晖如今提出的讲学对他们而言同样是条出路。
这国子监也是有不少二世祖,他们平时读书不行,完全是靠着家中养活,但是这些二世祖等到成家以后,若不是长子那能分到的祖业与家产都相对比较少,他就不信这些人当真都甘愿就此沉没下去。
弘晖心里的计划越发明朗,他将乌智与德伍招了自己身边来,三人凑近,弘晖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一托出,如今既然已经说服了老祭酒,乌智与德伍想要进这国子监不是难事,弘晖如今不过是叮嘱他们一番,但他自己却不打算进去,而是要转身去胤祉那里。
就如同先前所分析的那样,他能说动这国子监里一部分学生出海讲学,但是这些人多是二世祖出身,不能真指望他们能有多少学问,真正负责讲学的人,还得另找旁人,而这项任务找胤祉正合适。
弘晖其实是非常想将他这个三皇伯扔到海外去讲学的,他都能想象得到,若是能将一个郡王弄到海外去讲学,到时候肯定会有一大批学子都愿意奔赴跟随而去,但是不用尝试弘晖就已经知道这条路肯定行不通,就算他口才再好,康熙也压根不可能会将自己亲生儿子去涉险出海,而且还是去西洋那么远的地方。
为此弘晖只好遗憾地退而求其次,既然胤祉不能亲自去出海,那就为他交出一支优秀的出海讲学队伍吧。
对于主动找上门来的大侄子,胤祉心里一点也不欢迎,而等听完弘晖说完此次的来意后,胤祉更是差点被自己口中的茶水给呛到,“咳咳咳,你、你说什么?你让我去给你弄一支出海讲学队伍?”
胤祉的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度,两眼瞪大不可思议地望着弘晖,他当真不知道这个弘晖这小子是怎么想的,胤祉险些都气笑了,这弘晖也是真敢开口,他当出海是什么好事么,而且还是去给那些洋人讲学,那个读书人愿意干?
对比胤祉这么大的反应,弘晖此刻显得要平静得多,哪怕是胤祉那口茶水险些要喷到他身上,弘晖也不过是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做的位置挪得远些,然后一脸淡定地开口,“据侄儿所知,三皇伯您学问一向不错,也结交了不少学子,想必其中必然有不少才华斐然之人……”
“就算是才华斐然之人,人家会愿意听你的出海吗?!”胤祉直接一口呛回去,他都不想端着那副好脾气的面孔,直接没好气地道,“而且本王作甚要为你安排此事,你若真想要要人,何不去找你阿玛呢!”这不是明摆地就给他挖坑嘛,胤祉结交的读书人可都不是一般的身份,虽然多是汉族出身,但都是世家子,自小养优处尊,哪个能舍下优渥条件去出海吃苦,这就是得罪人的事情啊。
这事找四爷是明显没用啊,弘晖心底默默吐糟一句,若不然他也不会自己人不用非要与这胤祉消耗时间,弘晖抬眼时,显得气定神闲,“此事我已经与皇法玛禀报过……”
胤祉心里一紧,“皇阿玛让你这般做?”他心里闪过很多念头,弘晖是与皇阿玛说过才来找他,难不成这其实是皇阿玛的意思吗?
“嗯”弘晖面不改色,他确实与康熙反映过,得到的答复就是不能太过火,弘晖半点也不觉得自己过火,他不过是让胤祉给自己弄一支有水平的出海讲学队伍,这可是扬国威的好时机,怎么会是过火呢?
看着胤祉急得脸上冒汗,弘晖不仅一点不觉得这样过火,甚至还打算等胤祉的人找齐后,与德伍、乌智从国子监跳出来的人手汇合后,他会亲自上康熙那儿为这些人请命。
派人出海讲学这事算不得突兀,在千年之前的唐朝就已经有过,当时的唐朝盛极一时,在文化交流上也是多次与海外各国积极往来,不仅前有跑玄奘去天竺求得佛学佛经,还曾派鉴真东渡日本弘扬大唐文化,而日本当时也曾派过遣唐使晁衡来华求学,哪怕是过了千年,这些事迹传至今日仍是佳话,而康熙不正是想要开创盛世吗,如今正是好机会。
弘晖打算为这些出海讲学的人请命,让康熙为他们封一个西渡使,若是可以再给他们这些西渡使封个品级,倒也不需要什么实权,算是一种名目,到时候不仅对那些出海讲学的书生来说是一种尊荣与安慰,于康熙而言何尝不也是一种功绩。
胤祉压根不知道弘晖已经想得那般远,他在见到弘晖点头表示肯定时,就只觉得心头发苦,这些年他心里对那个位置未尝没有一丝想法,为此才多次与士林中人结交,一心想要树立自己结交下士的形象,可皇法玛如今却想要他去弄出一支出海队伍来,他若真的做了,肯定要得罪不少人,那他这些年的经营岂不是都白费了吗。
但这既然是皇法玛的意思,就由不得他去不做了,胤祉心底一横,觉得这也算是皇法玛对他的看重,若是他能将这件事办得漂亮些,说不得还会博得上头青睐,一时还不等将弘晖送走,就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让那些书生们能应下这事。
弘晖见到胤祉阴下一张脸,知道这事差不多稳了,要知道他这三皇伯可是阴人一把手呢,可是给他阿玛挖了好几次坑,只要胤祉心里打定了做下这事,不怕做不好,他只用等着见成效就是了。
等弘晖从胤祉府上离开时,乌智与德伍还未回王府,弘晖转悠半天,打算先去胤禟那里,如今那出海贸易一块差不多是胤禟在管着,连带那商船也是由其掌控着,弘晖先前好不容易让康熙同意了在商船上弄一支连弩队伍,弘晖觉得这事还是要赶紧落实下来才行,免得拖得生卦。
然后不等弘晖出府去找胤禟,就被小太监传话,乌拉那拉氏正等着他呢。
听闻乌拉那拉氏传唤,弘晖一拍脑袋,他这几个月在外面奔波,这次回京后也没怎么过去给他额娘请安,当下决定还是先将手头的事放一放,先去安抚一下他额娘更重要。
弘晖原以为这番去正院,定要受到乌拉那拉氏的一番念叨,心里还寻思着要如何在额娘面前告饶呢,没想到等他到了正院那边,却见到那里是欢声笑语热闹一片,正院里坐满了莺莺燕燕,全是他阿玛后院的侍妾格格们,甚至就连李氏都坐在了乌拉那拉氏下首,这可算是难得的现象。
弘晖心里纳罕,他额娘院里这么热闹,怎么还将他喊来,在之前乌拉那拉氏都是尽量让他避开他阿玛的那些侍妾格格们的,省得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如今倒是没想着要避讳了。
弘晖如今长身玉立,长腿才踏进正院门槛时,就立刻被这群女人们给瞧见,立刻有声音响起,“瞧瞧,弘晖阿哥可算是来了……”
“快去给阿哥搬个坐凳来……”
“哎小丫头麻利些……”
“……”
弘晖只觉得自己仿佛是置身于大戏园里,到处都是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有那些侍妾格格们的热情谄媚声,还有那些宫女丫鬟们连连称是声,甚至还有穿插在期间的打诨声,各个都娇声软语,可这么多女人都挤在一堂,顿时让他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拔腿就走。
他都不知道四爷是如何接受这样场面的,弘晖面色都隐隐有些发白,看着这么多女人堆在一起,他真不觉得这是什么享受,尤其是在见识过这些女人们私底下张牙舞爪的样子,弘晖都快要脑补出四爷步入这些女人群中,会被她生撕活剥了。
这些侍妾格格们可不知道弘晖此刻脑海里出现的画面,她们见着这弘晖阿哥一副恨不得拔腿就跑模样,忍不住发出吃吃的笑声,听闻她们这大阿哥在王府外面可是很威风呢,怎么到了后院倒还怕生得很,不禁让她们生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乌拉那拉氏见儿子脸色不对,横了眼前这些莺莺燕燕一眼,见下首的女人们都收敛起来,这才招儿子上前来。
弘晖擦擦额头冒出来的虚汗,上前作揖请安,“儿子来晚了,还请额娘恕罪。”
乌拉那拉氏满脸堆笑,“不打紧,你在外面办差才是要紧事。”她示意小丫鬟搬了一张绣凳过来放在自己腿前,然后示意弘晖在绣凳上坐下,这才道,“快来看看,这荷包样式你可喜欢?”
弘晖坐定后,这才留意到他额娘身旁还立了一个身量不足的小姑娘,瞧着应是一个年岁较小的宫女,而她手里还端了一个托盘,上面郑重地放了一个荷包,瞧着应是一个男款,绣工十分精致。
弘晖不知他额娘的用意,但还是诚实点头,并用心夸赞了一番这荷包的精致与精巧心思,这让乌拉那拉氏脸上的笑意更甚几分,就连下手女人群里的吃吃笑声都又再次响起。
乌拉那拉氏扫了她们一眼,然后才含笑从托盘里取过荷包,亲自别在弘晖腰间,声音里透着高兴,“可见这荷包是花了心思的,日后可要好生戴着,别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思……”
弘晖微愣,心间一个想法逐渐明朗起来,他捏住荷包,抬头时正好与乌拉那拉氏对视起来,果然瞧见她促狭的目光,顿时明白腰间的荷包是出自谁手了,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弘晖想起先前曾见过挂在乌智腰间的荷包,明明针脚线头都十分粗糙,却被乌智小心保护着,轻易都不让旁人碰触,那荷包针线一看就是出自小姑娘之手,再结合乌智的家庭成员情况与他平时的作风,弘晖不用花太多心思就能想到乌智腰间的荷包是出自何人之手,再看看此刻被乌拉那拉氏别在他腰间的荷包,两者的差距可谓是天差地别。
但瞧着乌拉那拉氏此刻脸上满意的样子,弘晖觉得他额娘此刻应是对自己未来儿媳的女工十分看好,弘晖心思微转,却没有多言。
反正这王府里也不差宫人做女红,即便他未来福晋针线活其实并不精湛,也不是要紧事,何必说了反而让他额娘生了不喜,不过几瞬间,弘晖脑海里就已经闪过很多想法,伸手捏了捏腰间的荷包,打定主意回头就将乌智腰间那个荷包抢过来。
他的那些小动作被乌拉那拉氏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嘴角上扬几分,原本她对弘晖不想要格格之事耿耿于怀,但是弘晖这孩子主意大,她又不能硬将人送到儿子床上去,如今见弘晖对那瓜尔佳氏没有心生抵触,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暗怪自己先前多想。
不过心里倒是对瓜尔佳氏多了几分期待,就盼着这姑娘能早点进门好让她抱孙子。
而李氏同样很眼热,如今大格格已经选定了夫家,但是她还有两个儿子呢,尤其是弘时更是她的心头宝,她一直觉得是自己亏待了弘时,将他晚生了几年,不如前头的哥哥得四爷重视,故而打定主意一定要为弘时选一个出身好的福晋,将来也是一个助力。
为了弘时,原本还扯高气扬的李氏,如今也隔三差五地来给乌拉那拉氏请安,虽然每次都是一副相当不情愿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但是乌拉那拉氏也懒得出言贬斥她。
这些年乌拉那拉氏越发懒得与底下那些侍妾计较,就连对待李氏这个昔日的老对手,她都难得多了几分宽宥,许是弘晖如今越发出息,她如今对四爷也是一点都不期待,不管四爷去了谁的院子,都不再放在心里,一心只盼着能早日让儿媳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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