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不过纳闷了一会儿,很快就将这个问题丢开了,如今弘历倒是出生了,但如今也只是像普通孩童一般,许是有几分聪明,可只要自己还在,就不会让别人顶替了自己去,所以不管年氏进不进府,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不过还有一事令弘晖比较惊讶,这年羹尧之所以能够跟着一起出征,居然不是他阿玛使得力,而是胤禩上奏的,弘晖得知后心里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这八皇叔心里是如何盘算的,如今胤禩已绝无上位可能,而他与四爷之间的矛盾颇深,两人相斗多年一时半会儿只怕根本不会和解。
弘晖也想象不出对方会找他阿玛和解,那他为何还要举荐年羹尧出征呢,以年羹尧的能力,这不是平白松了他军功,同时也助力了他阿玛吗?
弘晖想不通,就只能将这事放下,他得知康熙已经向沙俄那边递交文书后,心思就转到后者了。
第85章 二章合一
当初清廷与沙俄签订休战文书的时候, 明确要求过沙俄不许染指大清的疆域,而此次准噶尔生乱之事中,明显有沙俄的影子, 若非是沙俄在其中搅合挑拨, 这准噶尔哪里有这般胆子, 如今居然还祸乱西藏。
而康熙这番派了使臣带着文书去找上沙俄,不过是正式宣战罢了,若是在以前,康熙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准噶尔就与沙俄开战, 一旦开战不仅会耽误农事, 还要大量军需,而沙俄不过是一群蛮子, 离中原之地甚远,根本划不来, 但是在得知西伯利那里的珍贵后, 康熙如今却动了心思。
沙俄野心不小,这些年不断向欧洲那边扩张征战, 他们的重心虽然不在东部这边,却并没有打算就此与大清相安无事, 而是时不时就派人过来骚扰一番, 这种事情已不是头一回,原本以为也会像往常一样, 说不定还能捞上不少好处, 哪里想到一向选择息事宁人的大清这次竟然如此强硬, 还派了使臣带着宣战文书而来。
而弘晖关注这件事,不过是想派出一堆人跟着这些使臣一起北上,既然已经打算将西伯利亚收回来, 以大清如今的实力是完全有可为的,而弘晖自然要提前开始布阵起来,他让自己的人手跟着使臣一起北上,一方面算是在康熙面前过了明面,另一方面安全性更高,为了在途中保护使臣,康熙还派出了一支小队,都是精锐军士。
其实康熙在从弘晖这儿得了西伯利亚的消息后,也就派了探子北上,不同于弘晖只是让人手停在黑龙江流域,康熙就没有任何顾虑,直接让人探到沙俄境内,也正是如此才得知了许多令他心惊的事情。
那沙俄的皇帝虽然子嗣不如他众多,但是却也娶过几任皇后,听闻宫廷内部斗争还挺激烈,而最如今上位的彼得大帝正是以前老皇帝继妻所生,康熙根据探子带回来的消息,立刻察觉这是个极为棘手的对手,不仅能在异母姐姐的打压下夺得政权,而且还极有见地,年少时便对军事感兴趣,曾建立“少年军”,甚至率少年军平息自己异母姐姐策动的叛乱,夺回政权,这种经历与康熙极其相似,这也是他对这个彼得高看一分的原因。
但不仅于此,康熙得知这个沙俄皇帝年少便出游海外,还学了大量航海学识和造船技术,等回到沙俄后就开始建立造船厂,然后建立起沙俄第一支舰队,甚至很快就利用这舰队开始远征,康熙看着这些消息十分心惊,这样年轻有魄力的皇帝,一看便不是个安分的主。
而探子带回来的大量消息验证了他的想法,在远征夺下一个叫做亚速的地方后,第二年彼得就派了大使团出使西欧,不断地与那些海外国家学习科学技术,甚至自己本人还亲自随团出访过,不仅到处学习造船航海技术,还聘请回大量海外技术人士回沙俄,在此之后,这个彼得在沙俄便大刀阔斧地开启改革,除了开办各种工坊外,又是开凿运河,又是开通商埠,甚至还建学校、办报纸,废除掉许多陈规陋习,大量征用有才之士,还大力扩建军队,弄出步兵、骑兵、炮兵等名目来。
康熙将探子递回来的折子一览,便知这是一个极有想法的年轻君主,而这个沙俄皇帝的许多做法甚至与弘晖很相似,康熙心里非常清楚弘晖这些年给大清带来了多大的变化,可想而知,如今的沙俄肯定也是蒸蒸日上,甚至有可能对方做得更多,康熙对此深深忌讳,有这样以为对手在北方虎视眈眈,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最要紧的是,康熙如今年岁大了,而那彼得皇帝听说还相当年轻,康熙根本耗不起,这两年他身子愈发虚弱起来,而对手却还年轻气壮,他不得不为大清的祖业多番考虑,而这也是他此次放手让弘晖大干修铁路的原因。
既然如今的沙俄有这番变动,那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放任不管,必须多派些兵力过去镇守,既然他们有石油、有钢铁这样的利器,那就必须得利用起来,面对强大的敌人,此时不能再守拙。
而康熙在听闻那沙俄皇帝还派了使团去西欧游学时,心里若有所思,这个彼得皇帝能有这番变化,与其游历海外有着很大关系,而康熙以前从未将那西洋夷国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蛮子罢了,如今看来那些人还是有不小的能耐,彼得皇帝不过是从中学得些许皮毛,便能有这番造化,焉知那西洋又是何等模样。
康熙不由想起被弘晖折腾出去的出海讲学团,如今这些人去了海外已经有了一载,也不知如今有何变故?康熙以前对出海商船的事情从不过问,故而也从未将那些出海人士召到殿前询问过,如今心里却多了几分迫切,他想让那些出海讲学团能早日回来,好让他得知那西洋如今究竟是何境地?
而远在西洋的讲学团可不知他们如今还没回大清,就已经被康熙给惦记上了,如今他们心里也正经历着一番巨大波动。
这支出海讲学队伍里有不少人都是被忽悠进来的,不是出身国子监的纨绔少爷,便是至今没有功名的中年文士,他们本就对这出海之事兴趣不大,若非是受到乌智德伍与胤祉的忽悠,也不会上了商船,可等登上船后,很快就心里产生悔意。
从大清坐船到西洋,他们也不知道在海上漂了多久,只觉那日子十分难熬,在登船之初兴许还有几分新鲜劲儿,毕竟住在京中的多数文人少爷们都是没见过海的,可是很快他们就察觉这坐船不好玩了。
在海上资源非常少,他们吃的膳食几乎都是干粮,要么就是腌制过的,或是派人打捞了海鱼上来,总而言之新鲜的绿蔬果子几乎没有,甚至就连喝的水都不多,有时竟还要等着将海水过滤才能喝,这些讲学团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他们多是家境殷实之辈,平时在家中都被丫鬟小侍们精心照料着,这次上商船顶多就只能带上一个侍者,一个个都叫苦连天起来。
而除了物资极少外,还有不少人晕船,不管大夫给了多少药剂都不管用,上了船后就面如菜色,全程都是在床上躺着度过,若非是身边还有一个侍者照顾,都不一定能挺的过去。
而对于那些有幸不晕船的人来说,日子同样不好过,等商船在海上漂了数日后,他们起先的那股子新鲜感早就不复存在,在日日夜夜都看着望不到尽头的海面时,他们只觉得十分枯燥与焦虑,只觉得日子过得十分缓慢,那在京中的日子像是很久之前的经历,在海上漂久了,他们除了自己的商队,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尽的海面和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暴风狂雨。
幸好他们带了不少书籍与乐器,还能用来打发时间,若不然他们真有可能会被眼前的大海给逼疯掉,直到见到那英吉利海峡时,他们才感觉又重新活了过来。
而在踏上英吉利国土时,所经历的一切见闻,也对这出海讲学团造成了极大冲击。
那些中年文士们在走下船后,不少走路都轻飘飘的了,在不知道坐了多久的船后,原本还身材丰腴的中年文士个个消瘦起来看上去无精打采,但在见识到街头英吉利女人时,他们吓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他们早就知道这些洋人长得碧目金毛,但没想到穿着竟如此暴露,一个个袒胸露乳,简直就是不守妇道!
而且这些妇人怎可如此大大咧咧走在街头,甚至还和男人谈笑风生?中年文士们受到极大冲击,恨不得当场掩面而走,最后还是颤颤巍巍拉着衣袖挡在面前,在商队带领下找了住处。
在有了稳定住所后,讲学团们没有急着出去讲学,而是陆陆续续听了许多关于英吉利的事情,在得知这英吉利男人只能娶一个媳妇,而女人居然还可以像男人那样找情夫时,他们恨不得当场昏厥过去,尤其是那些中年文士士大夫,他们恨不得立刻就对这些妇人好生教化一番。
只可惜言语不通,商队里有不少翻译,但是这些翻译在听闻这些书生们居然想要用三从四德教化西洋妇人们时候,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压根没听见。
他们又不傻,若真跟这群呆书生出去说教当地妇女,那不是讨骂嘛?
得不到任何一个翻译反应的中年文士们只能悻悻作罢,心里突然觉得自己肩上责任沉重,怪不得阿哥要派他们来讲学呢,这西洋女人果然是有辱斯文,可恨他们言语不通,当场不少文士就撸着衣袖暗暗起誓,他们一定要好生学会这英吉利话,到时候让这些女人懂得女戒女规。
其实与这些中年文士相比,国子监出来的纨绔子弟们倒是适应良好,他们一个个都年纪不大,很多才十七八岁,正是精力充沛性格好奇的年龄,虽然也对这英吉利的咂舌不已,但这里却也吸引着他们。
这些纨绔子弟们虽然书读得不怎样,但个个都长得挺俊俏,又是黑发黑眸,英吉利当地不少人听闻他们是出自神秘东方的贵族家庭,还向他们发出邀请,这些国子监少年不过学了两句搭讪之话,竟然就跑去赴了好几场宴,几趟跑下来,倒也能与当地人说上几句了。
他们虽然在大清的时候学识不怎样,但杂七杂八也学了不少东西,而以他们的出身,更是自小就学了琴笛,不少人还在赴宴时露了一手,顿时让英吉利本地人眼前一亮,对土著们而言,大清的不少乐器他们从未见过,而其中的凄婉动人曲调更是充满了异域神秘之感。
很快的时间,国子监少年们就在这一带闯出不少名声,当地的公侯听闻后,甚至都对他们发出了邀请,而这一切对这群少年而言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刺激的体验。
以前他们在京中的时候,便因功课不好而时常受到父母尊长的苛责,何曾被人这样惊叹赞扬过,一时心里又骄傲又自豪,每日都精神昂扬地出门,去赴各种名流的宴会,甚至还学起了当地的交际舞。
中年文士们傻了眼,这些从国子监出来的纨绔们,他们从未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这些人一个个都不学无术,不过命好会投胎吧,没想到这些不学无术的人,如今竟然抢先完成弘晖阿哥布给他们的任务,已经开始向当地人展示起各种乐器名曲了。
眼看国子监少年们名声越来越大,这些中年文士纷纷坐不住了,他们也不端着那士大夫清高模样,开始拉着翻译学了几句常用话,就就急匆匆也出门赴宴。
但是没有年轻俊俏的面孔,他们可不像国子监少年们那样受欢迎,几乎没什么人邀请他们去舞会、宴会,而对他们而言,那种场所不去也罢,而是选择了截然不同的方向,去见识了各种沙龙。
对中年文士们而言,这沙龙看上去与他们大清的清谈很是相似,来参加沙龙的人可以抒发着自己的见地,这种地方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只可惜如今他们言语不同,只能磕磕巴巴听着翻译一句句转换,压根就没上场抒发己见的机会,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他们找到了展示自己的机会。
这些英吉利举办沙龙时,都极爱喝点下午茶,而中年文士们在看到这些西洋人的下午茶后,都不约而同露出嫌弃模样,不仅泡茶手法太粗糙,那拿出来的茶叶子也不是上好货色,有些不过茶渣压成的茶饼。
在了解一番情况后,中年文士做足了功课,特地整了一套汉人穿的文绉绉长衫,给英吉利人展示了一套行云流水般优雅的泡茶姿势,在成功获得一众赞扬后,更是将范儿拿捏起来。
中年文士可比那群少年们心思深多了,在端起姿态后,他们没有也开始试着邀请起当地人来参加已经的沙龙,准备的却不是下午茶,而是来自大清的各种糕点。
在他们看来,这英吉利的伙食实在是不行,不仅菜式极少,论起味道也压根无法与大清美食相比,故而中年文士举办的这场沙龙,与其说是要与人辩论抒发观点,不若说就是来秀大清美食的。
而英吉利土著确实对他们准备的食物充满惊叹,甚至在这次沙龙之后,中年文士们开始收到大量邀请函,原先还不太在意他们的宴会,也纷纷对他们发出邀请。
这让中年文士站到国子监少年面前时,脸上扬起十足的骄傲,可转瞬一想,他们竟然要靠膳食来与这群纨绔比试时,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脸上神情都讪讪起来。
他们可是来让更多西洋洋人聆听孔孟圣言的,怎能以这些庖厨之物博得关注,中年文士一个个都发了狠,恨不得拿出科考的架势来也要将这英吉利之语学会,到时候再参加沙龙的时候他们也就能让这些西洋人听听圣言了。
而他们没想到,在将圣言宣讲出去前,他们自己先感受了一波英吉利的冲击,这里不仅是妇女大胆肆意,居然还可以女子当政,如今英吉利的国王竟然是一位女子。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中年文士们只差将“牝鸡司晨”四个字喊出,自古以来除了那武氏女,何曾再出过一位女皇帝,而这英吉利居然任由女子当真,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只可惜英吉利可不懂什么是牝鸡司晨,他们压根不明白中年文士们心里的惊诧,甚至还兴致勃勃讲起了百年前那位厉害的伊丽莎白女王,她不仅带领英吉利打败了那傲慢的西班牙“无敌战舰”,还让英吉利成为了这海上最强的霸主。
中年文士们对女子当政十分不认可,想要极力反驳,但是他们在见到这些英吉利男人们对此不仅一点不反对,甚至是满脸骄傲地讲起那位伊丽莎白女王的功勋时,也不由沉默。
这些英吉利男人们难道都没有男子之尊吗,竟然甘愿为一小女子驱策?而在听完伊丽莎白坎坷传奇的一生,从公主变成不被承认的私生女,最后却一步步掌权,成为加冕女王,带领英格兰打败西班牙的“无敌战舰”,让英格兰成为这海上最强的霸主,在这个过程,她经历了漠视自己的父亲,绊倒自己的继母,甚至是反目的姐妹,打压阻拦自己的兄弟,还有威胁自己地位的外甥女,最后她却仍戴上王冕,登上荣光。
哪怕是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听了这样传奇的人生也忍不住眼里异彩连连,中年文士们最后什么也没说出,他们没想到这不被他们看在眼里的西洋岛国,竟然也会有这般厉害人物,而且还是小小的女子,这让他们很疑惑。
难道女子也能有这样的才能吗?还是只有这海外的女子才可以?中年文士们回去就难得沉默,想起白日听到关于英吉利诸多女王不平凡一生,只觉得心中激荡澎拜,像是有东西要从中澎涌而出,可是他们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在抵达英吉利后,他们经历了太多的不眠之夜,这里离大清太远,远到他们在思念故土的时候,也忍不住迷惑,感受着白日经历的种种惊奇而新鲜的事情,这是大清从未有过的,他们从最初的无法接受,到后来慢慢适应,如今心底竟然觉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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