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三十多岁和二十多岁当然不同了!”
“不像,”唐进余当场撇了撇嘴,坐回去,又闷声道,“我感觉我二十几岁的时候比这个帅。”
“你也太自恋了。这可是建模好不好——你以前吃太辣额头上还会长痘痘,他就不会。”
“……他?”
唐进余:“我还会牵你的手,他不会。”
“你还会吃飞醋,他确实不会。”
艾卿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看了眼唐进余,又看了眼屏幕上面无表情的Npc。又看向唐进余。
最终却不得不承认。
“唐进余,好像还是你比较好看一点,”她说,“而且,我好像……现在也更喜欢三十多岁的你多一点。”
“……^^”
“不过你不是在研究全息游戏吗?哪天要是推广了,我是不是可以真人到游戏里去体验一下,”她托着下巴,眼神里飘出幻想,“到那时候我的答案可能,嗯嗯,人嘛,都是见异思——”
“绝对不可能。”
“……”
“会把你的这个想法从摇篮里扼杀。”
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残忍少女梦杀手·进余如是道。
*
艾卿是掐着点带唐进余离开的网吧,走的时候结算网费,上机刚刚好三个半钟头。时间指向深夜十一点五十五分。
街上甚至比他们刚出来时更热闹。
毕竟,按照城中的习俗,每到十二点,家家户户都该出来放鞭炮,看烟花,路边已有不少人家在准备摆放香烛和礼炮,艾卿和唐进余走在回家路上,没到家,城中万千焰火齐发,一时间映得背后恍如白昼。
五颜六色,而缤纷于夜空绽放的烟花,在一瞬绚烂过后凋零,又在另一声冲天巨响里显露真容。艾卿抬头去看,这景色她从小到大、几乎是翻来覆去的在看。看到三十岁,却依然还是会为这短暂的灿烂而心驰神往。
百子炮被送上天空,声响震耳欲聋。
路边的小孩挥舞着烟花棒你追我赶,又被家长拽回来,家里的男人捂着耳朵点燃爆竹、扔开老远,接连不绝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唤醒沉睡的小城。
在这样的深夜。
唐进余就站在她身边,他们并肩,仰头看着一年只此一次的独特风景。
艾卿突然撞了撞他的肩膀,问了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哦对了——”
她说:“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你当时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还用这招啊?”
她白他一眼,“我的都早实现了!你的怎么还都不能说?”
“你许的什么愿?”
“成绩啊,”艾卿一脸坦然,“我说我要绩点平均3.95而已。最后那学期果然拿到了3.97——满分4.0。”
唐进余:“……”
奋斗批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奋斗批。
艾卿,真有你的。
“我都告诉你了,你起码给我透个底吧?”
某人丝毫不察他的无言以对,依旧兴致勃勃地追问:“透露一点点、一丢丢?”
“干嘛对这个这么好奇。”
“就是觉得很好奇啊^^你那天许愿的样子很认真。我想听听你到底跟老天爷说什么了,实现没有。”
唐进余想了半天。
最后迟疑地点了点头,说:“应该目前为止都实现了。”
“你这愿望还带分期的啊?”
“嗯。”
“那什么时候能完全实现?”
“最早,”他说,“可能最早也要八十岁吧,晚的话就不知道了。”
“到那时候,我还站在你身边吗?”
“坐着也行。”
……真是对牛弹琴。
……真是鸡同鸭讲。Ding ding
艾卿一边无语,一边觉得好笑,憋了半天,最终,却还是忍不住,朗声起来。笑声透过烟尘与焰火,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笑着,笑到心口都疼,不得不微微弯下腰去,唐进余便也跟着弯下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等到八十岁的时候告诉你。”
他说:“那个愿望。”
*
金鱼只有七秒记忆。
维多利亚港的焰火只有一夜长青。
一年前的此夜。唐进余伏在公寓的阳台上,抬头,看着维多利亚港一年一度的烟火汇演。他喝了很多酒,整个人晕乎得看什么都打转,苍茫一片间,却突然想到:这一刻,艾卿会不会也在抬头,和他看向同一片夜空呢?
十年前的此夜。艾卿一手摁住打火机,一手护住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她沉默着,没说话,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虔诚许愿的少年。她忽然想到,如果这一刻将会不可逆地逝去,就像烟花凋谢。十年后,二十年后,她还会记得自己曾爱过这样一个人吗?那个时候的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以及他们都遗忘的。
二十年前的此夜。
唐进余在香港过新年,大表哥将他拉到一旁,笑着递给他一张照片,说这是我的小妹妹,在内地认识的。说不定以后会来香港,要是我不在了,你记得多照顾她一点。
唐进余看着照片上梳着马尾辫、雪团子般一张脸,笑得牙不见眼的小姑娘。问:“叫什么啊?”
“Candy。”
“……好土的名字。”
“也有不土的,叫艾卿。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卿。”
十四岁的唐进余对此付之一笑。
这张照片,后来亦随手被他夹在一本书里。直到许多年后,林逾静偷偷跑进他房间翻找旧物,书架被撞倒,散乱一地,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从旧书里飘出来。书壳上,龙飞凤舞写着唐进余的名字。那张照片的背后,同样留着他的手笔。
【卿】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兜兜转转,他亦果然在香港,重逢了不负如来不负卿的那个“卿”。
*
自此后。
这世间千百憾事,在她之前都是勉强,在她之后,都是欣然。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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