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后从陈嬷嬷手中接过密折,详细阅读了一番,对着陈嬷嬷笑道:“看样子,皇上采用了丞相提的法子。”
陈嬷嬷即刻眉开眼笑道:“那奴婢可真要恭喜娘娘了!本来太后您就计划得好好的,施贵太妃母子反不反都必要除去。如今他们因为打下了锦州而自鸣得意, 却不想接下来只能如同困兽一般呢。再加上皇上采用了许丞相所写的破敌之法, 将来许家又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这是自然, 到时候哀家就可以好生打算抱孙子的事情了。”许太后合上了密信:“皇帝到底是孝安太后养大的,重情重义, 说是和哀家合作,当真是半点不保留地都告诉哀家了。”许太后说罢,自己微微皱了皱眉,在心里埋了一点疑虑。
陈嬷嬷没听出来许太后的深层意思,只是笑道:“孝安太后的确性子仁厚,但在后宫里面,那就”说到这,陈嬷嬷笑了笑,转而担心道:“不过听皇上之前的口气,今年的生辰也要封娴修媛呢——再往上,可就是和端妃娘娘齐平了。”
“那有什么的,哀家不是早早就赏赐了她香灌蜡烛么?”许太后最近感到十分疲乏,神情困倦地说道:“登上妃位又如何,没有皇子叫她如何再爬上凤座?真难为她,费心叫沈才人重新起来了。”
陈嬷嬷觑着许太后眉眼间的困乏,声音不由放轻了许多:“既然如此,太后娘娘就不必为着起子没威胁的人花费精神了。奴婢将这封密信交回到建章宫那里去,您就叫青珠和红珠服侍着去歇息吧。”
许太后揉了揉额角,点了点头,由着青珠上来服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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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应了?是哪个?”娴修媛在灯下仔细地核对着上个月的账簿,状似随意地询问着身边的白穗。
白穗低头回道:“回娘娘,是那位外室生的蒋小姐,叫蒋莲的。”
“性情、长相如何?”娴修媛闻言停了动作,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被蒋国公偷偷养在外头的女儿,不出所料应当是胆小怯懦的性子才对,如今看来倒是别有一番胆量与野心——她可是准备找个既听话、又能膈应旁人的生子机器的,可不是要在身边放一条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毒蛇。
白穗再次答道:“那位蒋莲样貌是很好的,像从前的怜贵嫔一样叫人看着楚楚可怜的。至于性情么——倒是个不甘于现状,想捡个便宜又没有胆量的,顶多是有一点小聪明罢了。不过奴婢看着,蒋莲在浣衣局受了不少人的欺负”
娴修媛放心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就先着人给一点恩惠,等前朝事情结束,再看她中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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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乔一觉醒来,毫无惊喜地发觉自己有了孕吐的症状,而且来势汹汹,闻到一点子不舒爽的味道就要呕吐。连午时尝了一口肉末鸡蛋羹,都直觉里头一股子蛋腥味,转头就吐了出来,叫刚踏进来的贞婕妤与薛意如吓了一跳。
“乔妹妹前几日还吃好睡好的,这么今日反应这样剧烈?”薛意如赶紧上去为蒋乔抚被。
贞婕妤急急端了一盏清水过来,给蒋乔漱口,口中不住担忧道:“不会是昨日因为我的缘故,叫姐姐给哭伤了身子吧?”
蒋乔吐完漱了口,叫锦瑟开窗通风,随即朝着贞婕妤和薛意如笑道:“你们可别担心,太医说了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不过每个人早晚时间不同罢了,只是正巧碰到了今天——对了,常妹妹今日的面色,看着比昨日里头要好上不少了。”
贞婕妤眼中仍带着些许悲伤,但面色却含了几分笑意,在叫清平给蒋乔行礼致歉之后,贞婕妤又自己道了一回歉,才回道:“昨日那样畅快地哭了一回,再看看皇上给的追封赏赐,感觉也好受了一些。而且何公公午膳前来给我带了消息,说是寻访到了我嫂嫂和侄子,正在暗暗护送着往京城来呢。”
薛意如面上也松快了不少,对蒋乔道:“昨个晚上你走后,常妹妹可就是直接派人去打扫了永宁宫后头的那个小佛堂,估计从今往后要皈依佛教了。”
贞婕妤腼腆一笑:“皇上对我家人极尽隆恩,我也无法为前朝战场做些什么事情,只是希望能日夜诵经念佛,祈求佛祖保佑,叫皇上尽快破除逆贼,让这些贼人血债血偿!”说到最后一句,贞婕妤眼中隐隐有厉光与伤痛一闪而过。
蒋乔心头叹息一声,但也只能叫茗夏端上贞婕妤从前爱吃的甜糕点,好叫贞婕妤心中的苦痛少一点。
“自然了,两位姐姐待我这样好,我也会在佛前为两位姐姐祈求。”贞婕妤看着蒋乔和薛意如,目光瞬间就柔和了许多:“希望薛姐姐长寿安康,希望蒋姐姐平安生下皇子。”
薛意如和蒋乔双双微笑着道了谢,蒋乔眨了眨眼补充道:“若是可以的话,常妹妹就祈祷我平安诞下一位公主的好。”
贞婕妤愣了愣,随即就笑着应下,薛意如更是笑道:“依着你这样爱躲懒的性格,必然是生个公主好。”
蒋乔抚了抚自己的腹部,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都是期待和欢喜。
和薛意如二人说了一会子话,蒋乔自觉胃口回来了一些,于是就着一碗温热的酸笋炖肉用了些米饭,就叫人撤了饭菜,准备服用安胎药了。
薛意如与贞婕妤不想打扰蒋乔午睡,当即就说了道别,结伴回永宁宫去了。
今日的安胎药是梧桐亲自端上来的。
“哟,怎么今日是你亲自端上来?”茗夏颇为惊异地看了一眼梧桐,赶忙接过热气腾腾的安胎药,放在了距离蒋乔手边有一段距离的桌上:“这种事情,让那些新来的三品小宫女做也就是了。”
梧桐苦着一张脸,向蒋乔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主子。实在是主子上回交待的事情,奴婢都办好了,只是主子好几天没空想起奴婢,奴婢这才亲自过来的。”
“这几日忽然忙得很,本宫是差点就忘记你了。”蒋乔看了眼黑苦的安胎药,决定听完梧桐的汇报再喝药,能拖一时是一时。
“回娘娘,那名被蒋国公养在外头的女儿,叫蒋莲。”梧桐正了正面色,仔细说道:“如今正是十六岁的好年纪,生得颇为貌美,很有些从前怜贵嫔的风情。小成子带奴婢去看的时候,正看到蒋莲被旁的浣衣宫女排挤,不过也有人护着就是了。”
听完梧桐这句话,蒋乔的心脏忽然狂跳了两下:叫蒋莲、楚楚可怜的美貌、叫人护着
“可有画像?”蒋乔皱起了眉头,暗暗攥住有些颤抖的双手,向梧桐问道。
梧桐轻轻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张,打开后双手递交给蒋乔。
在看到画像的那一刹那,蒋乔只觉得惊怒不已,一股恨意与恶心直冲心头,又忍不住犯了恶心。
一旁的茗夏等人又是焦急地一番忙碌,锦瑟更是要直接去请孙太医,还是茗夏给拦住了:“早晨孙太医才来请过平安脉,如今咱们又叫孙太医来,岂不是叫别人怀疑咱们娘娘的龙胎有了什么问题,从而传出些风言风语或者招来些不干净的东西么?”
拦下锦瑟之后,茗夏又一阵见血地向蒋乔询问道:“娘娘,这蒋莲可是有问题?”
蒋乔在后宫中经历了一年,论快速平复心情已经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了,很快就放平了心绪:就算蒋莲也穿进来了又如何,浣衣局的宫女,要除掉不就是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么?
蒋乔仔细地望着这张和自己现世中的继妹蒋莲一模一样的脸,冷冷地哼笑了一声:“她可是有很大的问题。”
梧桐此刻又回道:“娘娘,还有一件事情是奴婢不久前才得知的。今个儿一早,浣衣局那边就换了一个总管嬷嬷,听说到了那边就说蒋莲很合眼缘,收了作义女呢。”
“如今娴修媛执掌后宫大权,那个总管嬷嬷必然是娴修媛的人了。”蒋乔能察觉到,自从她有孕以来,娴修媛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多了许多:“看来一个沈才人还不够,咱们那个未来的皇后娘娘,是准备再捧一个新人呢。”
蒋乔很熟悉现世的蒋莲:蒋莲一向不老实,在知晓她自己穿书、且成为贱奴之后,必然会不择手段往上爬。如今正好对了娴修媛的打算,正是找准了机会。若是这个蒋莲是现世的蒋莲,那可真算是后患无穷了。
“若是娴修媛真有再找一个新人的打算,娘娘只看着她选了蒋家人,就必然是要故意恶心娘娘呢。”锦瑟颇为不忿地说道。
“她选了蒋莲,也得是蒋莲有野心答应了下来才行。”蒋乔将那副画像拍在了桌子上:“你且派人观察着,若是她有心探听本宫的消息,你就着人叫不重要的告诉她就是。”
“尤其别忘了说,本宫最讨厌吃虾肉了。”蒋乔扬起了细眉,吐出一句将近冷到凝结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
蒋乔:一旦确定,马上收拾蒋莲!
第一百一十一章 ·
在现世, 蒋莲就是利用蒋乔对虾肉严重过敏这一点,将蒋乔至于死地。因此蒋乔刚刚穿进来时,是十分抵触虾肉的, 一看到有鲜虾这种, 必然是要叫宫人拿下去的。
如此几次之后,蒋乔就听见了锦瑟的嘀咕:“主子从前还是挺喜欢吃虾的, 怎么进了宫反倒是不喜欢了呢?”蒋乔结合着这句话, 再回忆起原主从前的日常,总算是弄清楚:原主的这具身子,对虾不过敏。为着不脱离人物性格, 蒋乔开始慢慢习惯吃虾,如今算是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了。
是以蒋乔大大方方地叫梧桐传这个消息出去, 好试探是否是蒋莲也穿了进来——凭着蒋莲的性子, 有了娴修媛在后头襄助, 知晓自己的堂姐、正怀有身孕的明昭容也有可能被蒋乔穿进来,真正的蒋莲必然会按捺不住、找准机会来试探的。
蒋乔这样想着, 眼中划过一抹冷笑:正如蒋莲当年所讲,自己食用东西爱蘸醋的毛病多年不改,才落得被她算计的下场。但蒋莲急躁冒进的性子,可也是多年不改的,不晓得会得到一个怎样的下场呢?
当时蒋乔刚刚穿进书中,只看着进宫这一条无路可选、险阻重重的道路,她决定放下对蒋莲无用的恨意。在这个书中世界好好活下去。可如今, 蒋乔身怀六甲、高居九嫔之位, 得到永宣帝格外用心的照拂, 除了娴修媛这个不安因素外,几乎没有可担心的事情。这个时候, 蒋莲偏偏也有可能传进了书中。
面对这个为自己报仇雪恨、了却心刺的机会,蒋乔微微地扬起了嘴角,在心中喃喃道:“当真是老天有眼呀。”
那边梧桐应声下去,锦瑟就带着一脸疑惑地模样开了口:“娘娘,请恕奴婢多嘴一问——您分明是不讨厌用虾肉的呀?”
茗夏看了眼蒋乔,见对方神色仍是倦怠,就抢着答了锦瑟的问题:“你自己且想想看,娴修媛想捧起蒋家的人来恶心娘娘,怎么不选美貌的大小姐、不选那些个更有仪态气质的蒋家小姐呢?”
锦瑟凝神想了想,开口道:“依着奴婢看,一则是蒋莲是外室女,皇上在宴会上未曾见过,说不定初次见面,想不起她罪奴的身份,为侍寝多了一层保障;二则蒋莲身为外室女,指不定从她姨娘身上很学会了一些狐媚法子,能勾得住皇上的心;三则,就是那蒋莲是个野心勃勃的,抢在其它蒋氏女子面前应了娴修媛。”
“不错,锦瑟你虽然反应事情仍要锻炼,但分析起来已经是一处错漏的没有了。”茗夏对自己给锦瑟开小灶的结果颇为满意,笑道:“主子故意给了一个错误的消息出去,还是有关主子喜好的,估计是要看看那位蒋莲姑娘,会不会借此来试探咱们永熙宫,甚至妄想对娘娘下手。”
锦瑟瞬间恍然,转头向蒋乔请示道:“娘娘,那一旦蒋莲露出那个意思,奴婢要不要”
蒋乔仍旧将双手护在小腹之上,闻言抬起了眼帘,摇头道:“自然是可以直接出去的,但没有那个必要——一来会打草惊蛇,叫娴修媛惦记上永熙宫,二来且看看蒋莲有什么手腕吧。”在心里,蒋乔默默补全了第三点:三来,直接捏死蒋莲虽好,但她素知蒋莲的性子——死在希望即将到手的那一刻,对蒋莲才最是痛苦不堪。
想起自己那是窒息般的苦痛,蒋乔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被子:不仅要血债血偿,她所尝过的滋味,也要一一还给蒋莲才对。
“娘娘喝了药,休息吧。”茗夏有些敏锐地察觉到蒋乔的些许不多,向蒋乔递上了已经凉到温热的安胎药,柔声说道。
蒋乔微微一惊,回过神来,接过安胎药,直接一口闷了下去。黑色的汤汁极为苦涩,直接将蒋乔给苦清醒了:虽然要报复蒋莲,但切莫为此乱了心神,动了胎气,叫这个孩子受罪才好。
“今日不用蜜饯了。本宫困极了,直接服侍本宫睡下吧。”蒋乔拒绝了锦瑟递过来的蜜饯拼盘,只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下茗夏和锦瑟的服侍下去午憩了。
茗夏和锦瑟熄了声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娘娘最近口味不加,但是肚子显怀得倒是很快。”茗夏看过当年德妃和恭妃怀孕的时候,此刻不由感叹了一下。锦瑟年纪小,对于怀孕之事半懂不懂,只好跟着懵懂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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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收了德妃的谢礼之后,梧桐就又多了不少亲亲密密的兄弟姐妹,要精准散出去的消息,就如同随风飘散的梧桐叶子一样,转眼就到了蒋莲的耳朵里面。
蒋莲听完了两个浣衣宫女的碎嘴,没听见似地从旁边走了过去,将一大盆衣裳放在了水儿的脚边。
“还有这么好些呢,我可得赶紧洗完,去照顾母亲才对。”蒋莲轻轻蹙起细长的眉毛,微微下挂的嘴角抿起,整张脸上就都带上了欲泪不行的楚楚可怜。
水儿听见了蒋莲的嘀咕,看了一眼那一大盆衣裳,直接皱眉道:“你都被新的嬷嬷收为义女了,怎么西德衣裳比从前还多了呢?定然是有人背着嬷嬷特意刁难你呢!你先将衣裳放在这儿,我带你去找嬷嬷说理去!”
蒋莲赶紧拉住了性子火爆的水儿,眼中眨了眨,落下一滴泪来:“水儿姐姐,你可别去。嬷嬷虽然收了我为义女,但是告诉我要安分守己来着。”说完这话,蒋莲抹了抹那一滴泪水,笑着提起一件衣裳要开始洗:“正所谓吃亏是福、能者多劳嘛,我多洗一点也是没有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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