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郎太刀愣了一下,用手指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忍不住也笑了。
……
“所以,这就是你看犬妖不顺眼的理由吗?”
太郎太刀一边问,一边忍不住责备的看了眼弟弟。
次郎太刀无辜的睁大眼睛,同时故意微微露出侧脸、让涂着眼线的漂亮眼尾,倒映在烛光下。
他们已经走进了庭院。
从外表上看只是间废旧住所的院落,一旦走进来,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
就如同鬼屋惯例的那种、走进来就出不去的套路先不提,这个地方,就好像被提前定好了闹铃的时钟一样,到了固定的时刻,就会重新亮起光彩。
“亮起光彩”。并不是比喻的意义,而是正如字面上所说,自内而外的发亮。
除了无人掌灯、却自动漂浮起来,挂满了回廊的灯笼,除了铺满细碎石子、点缀着翠绿灌木的院落,就连正厅的廊柱、兼具装饰和遮蔽作用的屏风,以及绘满精致莲花的影壁,也散发出浅淡的微光。
并不是那种故作玄虚的小把戏,这光芒并不刺眼,只有专注凝视的时候才会发觉奥妙,否则必然会以为这光芒是有人在墙后打着灯笼。不过,仅仅是这么一点光彩,就让本就毫不逊色的住宅,映照出了高洁又出尘的气氛。
“好漂亮!”阿芙拉真心实意的称赞,“总觉得这种光芒一亮起来,就好像格调一瞬间就上来了呢。呜哇,巴卫?小狐丸?”她转过头,征求最开始发现这宅邸的两人的意见,“这里看起来不像是鬼屋啊?”
最开始总习惯用敬称称呼别人的阿芙拉,——因为阿芙拉知道自己遇见的所有人,年龄都比她大!——然而,对于其他所有人来说,就算不像是如同刀剑付丧神那般、将她看作主人,对巴卫和恶罗王来而言,阿芙拉也是足以与他们并肩的。
这样磅礴的灵力,除了阿芙拉这个笨蛋,还有谁会以为自己存在感稀薄的啊?
所以,阿芙拉对他人的称呼,终于被强制改过来了。
而唯一曾心安理得接受了敬称的平安朝老爷爷,一边哈哈哈的笑着,一边赌上了五花太刀的尊严、在群殴(并不)演武场上,保留了自己天下最美的俊脸。
而此刻,被阿芙拉这样问着,小狐丸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既然主人这么说了,”白发赤瞳的太刀望着小姑娘,笑着歪了歪头,“那就让这个宅院不再是鬼屋,不就好了嘛。”
“开玩笑。哪里有这种说法。”巴卫冷淡的抱起双臂,刺了小狐丸一句,“——喂,你可别听这把刀说的啊,”他转过头来对阿芙拉说,微皱起眉头,不耐烦的样子,“别看见什么东西很无害就凑上去了。真正要害人的又不会大张旗鼓的告诉你。”
“是这样吗?不好意思,差点就轻信了。”阿芙拉老老实实的认了错,一边跟着大家往里面走,一边打趣了两人一句:“小狐丸和巴卫,果然关系很好嘛。”
“谁和那妖怪关系好了?!”
“谁和那把刀关系好了?!”
意料之中的,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反驳了,同时还冷漠的“哼”了一声。
阿芙拉捂着嘴偷笑。
虽然看起来总是针锋相对的样子,也时常忍不住拌起嘴来,不过,大概和锻造自己的是小狐狸有关系吧,总之不知不觉的时候,等到小狐丸意识到之前,他就不由自主走到巴卫旁边了。
两个同样银白长发的俊朗青年对视一眼,纷纷不爽的眯起了眼睛。
阿芙拉身边,日暮戈薇也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赶快用手背挡住。
没办法。似乎,在这个神明——虽然她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啦,但是看那双明显不是人类和妖怪拥有的光翼翅膀,还有感受到的、属于大自然的灵力,除了神明又还能是什么呢?——总之,在阿芙拉身边,似乎连一点点紧张的感觉,也没办法残留下来呢。
并不是粗神经到什么都不在乎,而是因为,对于自己的实力分外自信、坚信自己能够保护好所重视的人,所以才并不在乎的。
……真好啊。
戈薇轻轻叹了口气。
光是看着他们对话的样子,都好像被轻松的氛围感染了一样。
就仿佛这些天来寻找四魂之玉的疲累已经被蒸发掉了,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这里是安全的”、“尽情的休息”吧。
……然后,戈薇一没注意,犬夜叉就面色不佳的过来了。
“喂!”犬妖粗声粗气的说着,就连耳朵也竖直起来,“你这个家伙,不要仗着神明的身份就来添乱!”
“犬夜叉!”戈薇慌忙叫住他,“你胡说什么呢!阿芙拉又没有——”
“谁说没有的!”犬妖一脸不爽的磨着牙,“刚才,不是提出了特别白痴的问题吗!而且,看看这个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喂!”他恼火的瞪大眼睛,很凶的冲阿芙拉低吼,“你知不知道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笨蛋!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阿芙拉被骂的一脸茫然,呆呆的抬脸看着他。
……被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看着,亏得犬夜叉还能维持住一脸凶样,半点不让步的瞪了回去。
“……犬夜叉!犬夜叉!”戈薇使劲拽着他的火鼠裘,却被一用力挣开了。转世的巫女也有点恼火,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坐下!坐下!坐下——!!”
……
哐、哐、哐。
三声巨响之后,快到庭院的小径上,立刻多出来一个深坑。
被脖颈上的念珠束缚着,犬夜叉灰头土脸的砸进了地里,露出一个怒气冲冲的脑袋。
“你做什么——!该死的女人!”犬夜叉恼火的咆哮。
“你才是在做什么!”戈薇喷回去的声音比犬夜叉还大,“阿芙拉明明是有自己的事要做,还答应了帮我们的忙,哪里在添乱了!你才是在乱发什么脾气!再这样随随便便欺负女孩子,我就不客气了!”
“你客气什么了!”犬夜叉脑袋上青筋直跳,“随便用言灵把我往地上撞——你客气什么了!”他火冒三丈,从一瞬间人工形成的坑里跳出来,“都说了要小心了吧!还弄出这么大声音!”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戈薇挑着眉看他,“你可从来不说‘要小心’,犬夜叉,而且——声音最大的就是你吧?!”
“哈——啊?开什么玩笑!”犬夜叉跳脚,“我哪有——”
“……喂,”这时候弥勒清了清嗓子。他小心翼翼的目测了下阿芙拉身后付丧神与妖怪,和他们的距离,伸手把犬夜叉拉到旁边,然后压低了声音,颇有点儿做贼心虚的问:
“难道,犬夜叉你……”他又用余光瞥了眼可爱的小姑娘,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在关心阿芙拉?”
“你胡说八道什么!”可犬妖却只是恼火的皱着眉,“谁会关心神明啊?我只是觉得她碍事!明明没什么本事还到处添乱!”
弥勒:“……”
你果然还是关心她啊??
弥勒不想和脑袋一根筋的犬妖说话,并扔了一打风穴。
“……总之,你可把她的同伴得罪狠了。”弥勒自己嘟囔了一句,又看了眼脸色微沉的一群人、还有被簇拥在最中间,虽然依然有点儿发蒙,但很显然并不为此生气的小姑娘。他默默抬手拍了拍犬夜叉的肩膀,萧瑟的转身走了。
犬夜叉不明所以,但依然执着的对神祗表示了不屑之后,才迈步踏过了门槛。
而在大门之内,被客人登门之声惊动,——倒不如说,被适才惊天动地的争吵声惊动的主人,正微笑着等待恶客。
原本空荡的庭院里出现了人,这本应该是叫人惊惧的事情。
可是,就宛如这座突然点亮的院落一样。因为太过于美丽的光泽,反而让人失去了恐惧的力气,只剩下欣赏美的本能。
——坐在正座上的女人,就是这种模样。
绸缎一样的黑发,如同星光般耀目的眼睛。
华贵的十二单衣,印染着朵朵盛开的莲花纹。
“樱花虽美终有落,红颜尽逝不复返。吾生虚度已惘然,漫漫长雨不绝时。”
平安朝著名的美人、小野小町所做的这首和歌,能否粗略的形容出她的美丽呢?
那双泛着笑意的眼睛微微抬起,一一凝视过所有人之后,准确的停留在了阿芙拉身上。
“我是,罪臣之女。”她开口说话了,连声音都是温柔的。“请叫我,莲姬。”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轻拍手掌的声音。通向里侧的纸门无声开启,训练有素的侍从一一走了出来。
他们手上提着灯笼。用灯笼,而不再是来源莫名的烛火,把室内照亮。
光芒亮起的一瞬间,阿芙拉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咦。
清幽的香气从墙角传来。那是一个精致的香炉,大概是刚刚打造完成,反射出一种崭新的金属光泽。
这是……莲花,吗?
她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香炉的纹饰上。
“……”
衣摆轻微摩擦着地面的声响,从旁边响起。
阿芙拉回过了神,立刻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走神感到不好意思。
她有点儿害羞的抿了抿嘴,对始终微笑着凝视自己的女主人,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莲姬……夫人?”阿芙拉踟蹰的歪了歪头,“谢谢你愿意借我们留宿。”
她回头望了眼庭院外因为将要下雨、而愈发阴沉的天空:“啊呀,要不是莲姬夫人的话,恐怕我们就要淋雨了呢。”
莲姬温柔的笑了笑,“那么,你的同伴——”
阿芙拉回头看了眼,有些茫然。
“是的,我的同伴。”她思索着,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嗯,我记得,……我和同伴,我的、同伴……”
幽幽的清香蔓延开来。明亮的微光。烛光。星光。莲花香炉。褐色的香饼。光芒。庭院。庭院。庭院——
“——我是,她的同伴。”
一个声音说。
背着藤木货箱的卖药郎,放下了自己的包裹。
铅灰色的头发垂在脸颊边。灰蓝色的眼睛,慢慢扫视了一圈,对上了阿芙拉的。
这男人说话有着奇妙的韵律。他开口,不急不缓,轻悠悠的,又带着言出必行的力道。
他直直盯着阿芙拉,低声说:
“我是,你的……同伴。”
第22章 遗忘诅咒
暴雨,降落下来了。
不是初春那种淅淅沥沥的小雨,而是宛如能够将整个世界全部洗刷一遍的骤雨。天上打开了裂口,倾倒一般落到地面上的雨点,几乎能将泥地砸出白点似的。恶狠狠的力道。
阿芙拉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被灯火映得通透的障子门沉默不语,隔绝出两个世界。
气氛沉积下来。莲花的浅淡香气仿佛氤氲在整间宅邸。仆人的脚步放得极轻,只有白袜摩擦着木地板的声响。
整片天地都很安静。阿芙拉有点儿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小心掩在抬起的手下。
“去睡吧。”莲姬温婉的微笑了起来,“客房已经准备好,被褥也是刚刚晒过了的。有任何不适的地方都请告诉我。啊,对了。只有一件事——”
她抬起不染纤尘的手指:“在那边,还有两间侧院,是为之后的客人准备的。”莲姬认真凝视着阿芙拉,“如果并没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请不要向那个方向走动。可以答应我吗?”
“当然啦,”阿芙拉笃定的同意了这个理所当然的理由。本来能够被留宿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怎么可以再去给主人家添麻烦。“我不会乱跑的。等雨停了之后我就会离开,谢谢你,莲姬夫人。”
她当然要离开。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她答应过……要去收集……
突兀的空白出现在思维里。阿芙拉为自己的茫然皱起了眉。这不对。好像有更加明确、更加重要、绝对不能被遗忘的事情,就像是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被人为的擦掉了。
……
等等。黑板?粉笔字??
一点思绪从记忆的水面下冒出了头,可是身边有人在对她说话了——
“……走吧。”青年慢悠悠的说,已经拎起了自己的货箱。
“啊,好的。”阿芙拉连忙答应,对莲姬礼貌的点了点头,跟上了卖药郎的脚步。
如辉夜姬一样美丽的女主人,静静伫立在他们身后,安宁的注视着两个人离开。
奶白色的雾气从香炉里溢散,向阿芙拉追了上去。
跟着侍从、转入另一条回廊的时候,阿芙拉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有其余人拉开障子门的声音。
那是好些人的脚步,都是轻轻的,像是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存在,像是——习惯了战斗一样。
随之而来的,还有嘈杂的说话声。“啊啦~人家的妆容都弄花了呀。”这是一个懒洋洋拖长的声音,虽然用的是女性的自称,听起来却很自然,并不矫揉做作。“主人家真是位漂亮的夫人!请你为我——好痛?!”这是另一个。
紧跟其后的是满是不耐的抱怨声:“真是的——本大爷怎么会想不开和一群付丧神走在一起?!喂喂,巴卫,虽然不是出云那些烦人的神明,让我杀掉一两个,也没关系吧?”还有另一边暴躁的:“烦死了!为什么半路上会遇见你们这群人啊!!莫名其妙!——别拦着我,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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