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目前的小姑娘来说,她并不完全能够看得清楚,在自己的内心里面,究竟是希望魍魉丸已经被一箭射杀了好呢、还是希望他匆忙逃走了好呢。
戈薇似乎意识到了阿芙拉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忍不住笑了一下,有点儿感同身受的意味。
“重伤,但是勉强逃走啦。”戈薇说,亲昵的摆了摆手,“你的那一箭非常准呀,灵力也很清澈,比我最开始一箭射碎了四魂之玉要好多了,”她拿自己开着玩笑,安慰忍不住松了口气的小姑娘,“当然还有一些细节的地方——你之前射过箭吗,阿芙拉?姿势更精准一些的话会提高准度哦,”戈薇热情的邀请着,“还有时间的话,我来帮你的忙吧!”
“哎?好、好的!”完全没想过自己第一箭会取得这样的效果,阿芙拉大吃一惊的同时有些窘迫,感觉全赖于模拟人生的十级武术技能,让她垂死病中惊坐起、忽觉自己万人迷(喂!)。
不不不,吐槽这个的话太可怕了!她会停不下来的!
阿芙拉赶快摇了摇头,然后走开两步、来到天守阁的边缘,蹲下身的同时庆幸自己今天并没有被伊邪那美命套上传统的、超重的、豪华的十二单衣。
“我也没有事哦,”小姑娘带着歉意的双手合十,抵在自己唇前,可怜兮兮的冲下方刀剑付丧神与狐妖眨了眨眼睛,“绝对不是故意的!看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将黄泉之花的印记特意指给才被唤醒一段时间的刀剑们看,“黄泉之花,呃,伊邪那美命是、呃——”阿芙拉还是没法说出来‘母亲’这个词,毕竟这个简直羞耻度爆表,她卡了半天,只好扁起嘴巴换了个说法:“黄泉女神不会让我受伤的,下一次、假如还有下次的话,看到黄泉门也不必担心我呀。”
透过相互联系的灵力,阿芙拉完全感受到了刀剑付丧神一瞬间狂暴起来的情绪波动,震怒、惶恐,害怕与担心,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像是一股洪流,直接冲刷着阿芙拉的思绪。
阿芙拉完全没法责怪难以控制好自己情绪的付丧神们,只好在心底暗自铭记,最好少经历这样的突发情况、以免让其他人担忧。
巴卫三两步跳上了天守阁……嗯,残留的那部分,然后严厉的瞪了眼小姑娘。
“知道就不要乱跑,”狐妖毒舌着说,“一边说着担心给别人惹麻烦一边搅和进各种乱七八糟的危险事情里面去,会让人想要拿项圈栓住你脖颈、好让你哪里也去不了的。”
“哇突然之间!说什么限制性的话题呢!”阿芙拉大吃一惊,赶快向旁边飞出两步,“太危险了!你的危险我已经感受到了!”
“哈――啊?”本来只想着字面意思的巴卫一皱眉,“乱说什么呢――别打岔!这边的战斗也要结束了。”
狐妖没有半点敬畏心理的踩在瓦片上,透过天守阁顶打破的窟窿往下看。
戈薇把犬夜叉推到一边去,凑到阿芙拉身边悄悄咬耳朵:“呃我可从来没想过我会踩在天守阁的楼顶上,”巫女身份下的国中女生小声说,听起来几乎有些眩晕,“我是说,我从来没――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过会亲眼见到这些历史人物,”戈薇紧张的攥紧弓矢,方才战斗时也没这样忐忑,“阿芙拉你肯定能理解我的感觉!这可是织田信长还有伊达政宗!”
戈薇深呼吸一口气,死死盯着五光十色特技满分的战国豪杰打斗场景,看起来像是想要从书包里抽出笔记本记下来。
“把这个写出来我的历史作业就有着落了!”哪怕穿越到战国也要忙着写作业的国中生,紧张的重复,“我的历史作业――我们老师这一次再也不能批我不合格了!眼见为实!早知道我带拍立得过来!”
“……”阿芙拉有种不祥的预感,试探性的问,“你上一次的作业……?”
“老师说我全写错了!”可怜的国中女生说,“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亲眼看见了,伊达政宗就是和真田幸村在桶狭间争夺起天下来了!”
阿芙拉:“……”不是!!!这真心错的离谱啊!!!!
不可以把《战国basara》当成正史啊!!!!当成正史就完蛋了啊!!!哪里有伊达政宗用着六刀流还一口英语的啊!!!哪里有一言不合就战国无双的战斗模式的啊!!!再说了桶狭间之战明明是织田信长成名的那场战役啦!就连他收藏的一把名刀――
阿芙拉倒吸一口冷气,眼也不眨的跳了下去,正正拦在伊达政宗、真田幸村与织田信长之间。
“――你做什么啊!”伊达政宗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冲阿芙拉暴躁的大吼,“最后一击!最后一击懂吗!这种时候别碍事啊!Girl!!”
“就是因为最后一击才――”阿芙拉慌里慌张的捡起散落于魔王身边的佩刀,毫不犹豫的伸手按在刀鞘上,将源源不断的灵力灌注进去,“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刀剑付丧神还能看见他们的主人,再犹豫的话就绝不会有机会了――就wait一下,拜托!”
从不愿干涉别人、打扰到什么人的阿芙拉,为了刀剑付丧神可能会残余的愿望,打破了自己的习惯。
熟悉的八重樱坠落在地面上,仅仅一瞬之间,两位刀剑付丧神,已经站立于所有人面前。
“……我是、宗三左文字,”有一头漂亮樱粉色长发的打刀这样介绍着,眯起异色的瞳眸,冲阿芙拉轻轻弯了弯,“因为魔王在桶狭间将义元打败、并将我收藏起来,打磨又烙印,总之,也叫做义元左文字。”
“我是压切长谷部。名字来源于被魔王连同茶坊主一同压切,如果可以的话,请叫我长谷部就好,主人。”穿茄紫色神父服的男人这样说,对阿芙拉毕恭毕敬的弯下了腰,“被魔王赠予了不算直臣的下臣,后来成为了黑田家的宝刀。”
他们并没有把视线转向正用力撑起身体的魔王,而一直被烛台切光忠拦着的不动行光,这时冲了出来。
“信长公!”
有一头兰紫色高马尾的极化短刀,堪堪停步在几步之外,拼命咬着下唇,望向久别火海的主公。
“你是谁。”
而第六天魔王,这样回答。
第43章 新的惊喜
“我是、不动行光。”
极化的短刀这样说,焦急又迫切的,望向自己的原主人。
曾经与织田信长一同葬身在火海里面,不动行光隔着遥远的时空,蓦然感受到了另一种残酷。
——时间这种东西不会因为任何个人的行为而改变。他只是一把短刀而已,他在数百上千年之后被时之政/府给唤醒,他斩杀了多到自己也记不清的时间溯行军,他是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个本丸、其中的一个。幸运的是不动行光沉睡在了自己的“起源”里,哪怕囚禁在黑暗之中,也被自己的另一位主人、由织田信长亲手把他下赠的森兰丸,所持有着。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
不动行光已经经历了这样多,他才愈发意识到,事实会有怎么样的残酷。
他救不了自己的主人。
哪怕织田信长并没有死在本能寺的火海之中,哪怕这个世界已经变化了这样多,完全不应该在这里的伊达政宗与真田幸村踏进了安土城、有形态可怖的妖怪和瘴气笼罩住天空。
事实是,不动行光,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穿着有织田军风格的甲胄,极化短刀悲痛的咬住下唇,默默向前一步。
修行之后他成熟许多,足以让他冷静下来,而不是做出什么无用又鲁莽的蠢事。
“我也是您的刀剑,烛台切光忠。——当然您可能并不能认出我,我只是二十五把光忠其中的一把,”穿燕尾服的太刀也站了出来,面带苦笑,“现在这个名字,是由政宗公所赐予的。”
烛台切光忠此前一直保持着警惕,以免不动行光真的做出什么、比如说挡在魔王面前对伊达政宗拔刀这样的事。不动行光并没有这样做,他眼睁睁的目视着魔王与妖怪的联手,看着他嚣张而肆意的大笑、最终却逐步落在下风。短刀全身都在忍不住的战栗着,因为紧张、忐忑与巨大的悲恸,却没有冲动。
不动行光的确是成长了,但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短刀的肩膀。鹤丸国永从不动行光肩头上探出个脑袋,“呦!”他这么对第六天魔王打招呼,“好久不见啦,信长公!”
极化药研攀住天守阁残损的边缘,双手一撑,轻盈的跳了上来。
“大将!”藤四郎宝刀先是用目光飞快的在阿芙拉身上看了一圈,确认仙子真的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然后他转向织田信长,恭恭敬敬的低下头:“……信长公。”
已经被打败、狼狈躺倒在地上的魔王,若有所思的盯着阿芙拉看了一眼,沉思两秒,点了点头。
“‘刀剑付丧神’,”织田信长说,语气淡然,“我从奈落那里听到了这个称呼。”
他洒脱的放弃了挣扎,拒绝像一个渺小的虫子、在地面上匍匐和祈求。
另外两把刚刚苏醒的、因为被原主人所持有、因为回归了自己的“本源”,而不必如同藤四郎家族损耗如此多灵力的打刀们,同样转回了身。
压切长谷部与宗三左文字,像是才看见第六天魔王一样,只是为了表示敬意而垂下头,将怨愤掩藏在恭敬的表象下面。
“……义元左文字,和压切?”
魔王嗤笑一声,哪怕在最后的这一刻,也一定要用刀剑最讨厌的名字来称呼他们。
“您还是这样惹人嫌。家老们呢,已经被您尽数斩杀了吗?”宗三左文字说,语调讥诮,露出一个阴郁的笑容。
“那又怎么样。”魔王无所谓的说,“怎么,义元,就这样恨我?把你打造成更加合适的姿态,居然也没什么感激的话好说吗?”
“……我没什么话说。”
宗三左文字轻声回答,伸出右手,隔着樱粉色的长袖、摸了摸自己锁骨下方,蝴蝶形状的魔王烙印。
“把我当做好看的器具,烙印打磨完之后也仅仅只是锁在和室里而已,就这样不想让我上战场吗?”宗三说完,向后退了一步,“作为笼中鸟度过一生,直到我自己也丧生在火海里面,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宿命吧。”
“身为刀剑,本就该被我随意使用。拥有能被人赏玩的资本是一种荣耀,你居然还能够生出怨言,真是有够可笑的了。”织田信长因此蔑笑一声,目光转向压切长谷部,“我记得我斩杀过什么茶坊主,啊啊,是的,因此而赐给了你名字。怎么,作为我的所有物,被我赠给其他人、也不过就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穿茄紫色神父服的打刀干脆并不言语,把那些“等待了数百年”、“请一定要回来接我”,把那些脆弱又可怜的祈求,那些一个人在黑暗里的独白,尽数吞进了喉咙里面去。
没有什么好再叙述的了。要让他倾吐自己的可悲吗?让他在第六天魔王的面前苦苦哀求、质询魔王为何背叛了诺言已经将他遗忘吗?要把那些已经结痂的创口再一次撕扯开来、露出勉强愈合的血肉吗?
不。压切长谷部的骄傲并不允许。
而且他已经发过誓言了。
——他的忠诚属于新的主人。
压切长谷部将再一次燃尽所有的信仰,用生命铺路,替这一次唤醒自己的主人斩开荆棘,直到自己刀刃折断、灵魂破碎。
心底黑暗的那个角落他知道自己甚至不是很在意新主人是谁。从黑暗里降下一道光的这个人就是他所献祭的一切,仅此而已。
像是察觉到了打刀心底的阴暗,那可怕的男人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刀剑,果然很有意思!”
织田信长狂笑着,令胸口极深的刀伤再一次迸出鲜血,直到自己呼吸急促,从喉咙深处发出不畅的嘶声。
在这样最后的一刻里,第六天魔王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已经将下唇咬破、却依旧没能止住眼泪的不动行光身上。他转过来望向阿芙拉,目光中迸出刀光般的锐色!
“我懂了,你是黄泉。”织田信长大笑着,朝阿芙拉伸出一只手:“人生五十载,岂有不灭者——!”
魔王已逝。
……
……
“你还好吗?”
阿芙拉悄悄问,递给伊达政宗一瓶万能药剂。
侧腹破了一个洞、还依然装作若无其事,大喊着让片仓小十郎把军队布置好的奥州笔头,默默看了阿芙拉一眼,伸手接过颜色梦幻的药剂,拽开瓶塞仰头灌下。
“稍微有点不爽,”独眼龙一咂舌,“我的刀剑——”他低头看看自己腰间六把刀,又回头看看另外长出三条腿的那几把,又哼一声,“居然有这么多是那魔王的?”
伊达政宗抱起胳膊,“哼。”
他们一起在残破的天守阁顶端站了一会儿。瘴气散去之后,从这里能够无比清晰的俯瞰整座安土城,哪怕城池破坏严重,但依然颇有种坐拥天下的豪气蔓延开。
“你呢?”过了几分钟,伊达政宗问,“眼睁睁看着第六天魔王死掉,你还好吗?”
小姑娘垂下银色的眼睛,心不在焉的上下漂浮了一会儿。
“我……还好,”阿芙拉慢吞吞的回答,“的确刚刚到达战国的时候,我就被妖怪的尸体吓哭过。我发誓不会被吓跑掉,我做到了。并且,我也、我也,”她平静的呼出一口气,“我也并不是,没经历过……没见过、死亡的。”
长年卧病的经历,让阿芙拉无比熟悉冥府使者擦肩而过的那种感觉,也让阿芙拉对生死界限的看法,变得淡漠。
小姑娘停顿了一下,整理好心情,感激的笑了笑。
“谢谢你,我没事的。”
“……No thanks,”伊达政宗回答,忍不住露出一个张狂的笑,“我嘛,征战天下的道路还没有结束!这么多英雄豪杰,我总会一一打败他们!——你要到哪里去?”奥州笔头豪爽的说,“我可以送你们到那里!哪里都行,绝不会让你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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