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陆生努力不去想阿芙拉身上这黄泉的标记是从哪儿来的。
他站在召唤阵边缘,挥挥手让小妖怪去拿当初在阿芙拉手下重焕生机的那束樱花,当做跨越时空的索引。
“喔?”一直站在远处脸色臭臭的花开院龙二,挑着眉转过脸来,嘲讽:“果然是无脑的妖怪,随随便便踩进阴阳师的召唤阵里头去,连性命都不想要了吧?”
夜陆生同样挑起眉,冷笑:
“你有妹妹,我也有。”
“……”
“……”
妖怪与阴阳师的眼神厮杀十分激烈,直到奴良滑瓢大声叹了一口气,用力一拍陆生的后背,拍得他“嘶”了一声回头怒视。
“你是否已经下定了决心,陆生?”初代当家沉声发问,“那边或许是一个危险的时代,你做好准备了吗?”
“啰嗦!”滑头鬼哼了一声,伸手接过那束樱花,头也不回的踏进召唤阵里。
“我可是滑头鬼之孙——魑魅魍魉之主!”夜陆生侧过头来,微微一笑,狂风吹乱了他的银发,妖异的红瞳却依然熠熠生辉:
“我的家人,由我来守护!”
就这么立下豪言壮语之后,等到狂风平息、光芒暗淡,他重新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阴阳师晴明。
夜陆生:“………………”
不就是“安倍晴明”吗,又不是没打过。
不就是千年魔京吗,又不是没闯过。
他臭着脸走出召唤阵,不动声色的开始收集所有信息。
灵力无法欺骗人,就算容貌不同,这个阴阳师也是晴明,这一点无可置疑了。
不过他旁敲侧击,这个平安京并没有发生什么羽衣狐作乱、什么生吃人肝、什么滑头鬼溜进人家家里骗吃骗喝还勾搭走了公主(x)这种事件。
倒是隐藏踪迹溜出去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另一个黑发的晴明,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笑意,正在和朝臣说话,对方频频点头,满脸敬佩的模样。
陆生立刻想到那个将羽衣狐推向地狱的“晴明”,他皱着眉,提高了警惕。
现在没有发生过不代表永远都不会发生,他上学时看过的历史书上不还是把“安倍晴明”好一通夸奖吗!事实不还是不世出的阴阳师被自己的黑暗面吞没、反过来毁灭世界什么的!陆生想着说不定现在他家老爷子还没有前往平安京的打算,也就没遇见樱姬,没迎战羽衣狐,没有后面被诅咒的一堆破事。
反而是“白龙神子拯救京”的故事听得陆生一脸木然。他听来听去都觉得这是个恋爱拯救世界的故事……守护平安京这么不靠谱的吗!不管怎么说,总之要比妖怪拯救世界不靠谱多了!
他是在一边给脑袋里那堆《如何远离心怀不轨的男性》……书单添砖加瓦,打算等阿芙拉回来之后好好耳提面命一番的时候,一边察觉到阿芙拉的灵力的。
啊啊,她果然在这里啊。
这一刻浮现在滑头鬼俊美面庞上的笑意,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松与温和。
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他家小姑娘终于能回家了。
——环抱着这样想法的滑头鬼,在看见阿芙拉的一刹那愣了一下。
额上多出来的黄泉花也就算了,果然是来自冥府……恐怕是什么神明的手笔,但那上面满满的保护意味不带有任何试图伤害的色彩,所以可以等到以后再和阿芙拉讨论该不该招惹神祇。
换了身没见过的华丽和服也就算了,不管怎么说也不过是外物而已;身后跟着滚雪球一样增值的全·男性·刀剑付丧神是怎么回事???这种东西放着不管会像磁石一样自己凑到阿芙拉身边的吗??真是能把人气死!
最让人生气的……是小姑娘眉宇间的坚毅吧。
已经不再是最开始来到奴良组,满心想着要去深山老林里做一只蘑菇的样子了啊。
哪怕在他显现出身形、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着话的时候,哪怕在小姑娘万分惊喜、扑进他怀里的时候。
擦拭掉眼睫上的泪水之后,露出的还是灿然的微笑。
丝毫不提分别了多少时间、只是快活地分享着难得的见闻、真心实意高兴起来的模样……
只会叫人心疼吧。
这是走过了多少路、经历过了多少事情,才会成长到这个地步呢?
奴良陆生宁可阿芙拉还是当初那个羞涩脸红着被雪女和毛倡妓更换上一套套新衣服、与小妖怪们坐在一起分一盒热腾腾蜂蜜松饼的小姑娘,除了幸福生活之外什么都不需考虑。
——这才只过去了三天而已!!!
他在心里火冒三丈,恼恨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发生在阿芙拉身上,也气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找到她带她回家。
而眼下,这个阴阳师、这个“晴明”,居然还敢问?!
夜陆生冷哼一声,愈发不耐烦:
“你还是不要了解比较好,”大妖怪恐吓着阴阳师,“就算你是阴阳师晴明又怎样,你敢对阿芙拉出手试试?!”
说完,夜陆生越想越觉得放任阿芙拉与一群男·刀剑·付丧神回去行宫很不靠谱,他眉心一皱,从樱树上跃下,整个人像是水墨消失在白纸里,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白晴明:“………………”
我抽的SSR,果然已经不是我的了。
第51章 昼陆生大礼包
…………
做了一个悲伤的梦。
梦里有无比强大而又孤独的狐妖,天生九尾,能力绝伦,拥有万物却也什么都没有。曾经的他,是没有心的强者。
后来,九尾的狐妖遇见一位巫女,他们互相爱慕,生下一双儿女,共享天伦之乐。
可神明不允许这件事,天上劈下天雷,巫女为了守护爱人和孩子而死去。
悲伤的命运并没有因此停下来,与世无争的生活终究还是不能永存。
孩子们手上用来抑制妖气的手环摔碎,阴阳师选择了铲除异己,两个幼小的孩童倒在血泊中。
——啊啊,狐妖悲愤的火焰燃烧了整座山!她听见悲鸣,听见痛苦的嘶喊;她看见熊熊火光之中一张妖异狰狞的笑脸——
………………
有人伸出手来,用屈起的指节擦过她的脸颊,温柔地将泪水擦干。
“做噩梦了吗?”
他轻声问,声音低低的,连温柔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唔。”阿芙拉迷迷糊糊地回答着,皱着眉,本能般蹭了蹭那只还没有离开的手。
“做了一个悲伤的梦呢……”
小姑娘难过地说着,睁开眼睛。
她先看见垂到自己面前的长发,为了不蹭到她的脸颊上,被另一只手松松拢住。
接着她看见一双狭长的红瞳,于是条件反射般就笑了起来,“哎呀,陆生……”阿芙拉嘟囔着,依旧带着点儿尚未清醒似的迷茫,“是你呀。”
“是我。”
夜陆生同样笑了一下,连阿芙拉的自言自语也低声做了回答。
“看见你真好。”阿芙拉翻了个身,探出手来捏住百鬼之主的袖摆。她的指尖软绵绵地搭在布料上,力气并不大,夜陆生只要随手一挥就能将袖子抽走,可他当然没有这样做。
女孩把自己的半张脸都埋进被褥里,侧身睡成了一个团子,是一个不那么安心的姿势。她轻轻拽着大妖怪的袖摆不放,声音蒙在被褥里显得温吞吞的,是只对亲近之人才有的撒娇。
一时也没有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阿芙拉才轻声的、又重复了一次:
“……看见你真好呀。”
阿芙拉说。
“你知道自己是能够直接说出来的,对吧?”夜陆生把手掌压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按了按。他的语气还是很低沉,但是逐渐带了一点儿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你能对我说‘带我回家’,对吗?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我就能办到——我可是魑魅魍魉之主。”奴良陆生说,“说出来,阿芙拉。说出来,我就带你回家。”
“…………”
小姑娘不说话。她又蜷缩地更紧了点儿,成了一个带馅儿的团子。她的齐耳短发早已被揉的乱蓬蓬,此时正胡乱盖在她的眼睛上。
夜陆生有点恼火。他知道自己生气什么。他气阿芙拉为什么非要掺和进这样一团乱麻里,仅仅因为刀剑付丧神的一个请求就付出了这么多,他也气小姑娘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更生气阿芙拉还要选择继续奔波下去。
他气得狠了——简直越想越气,一想到一路摸进行宫时那些眼巴巴在阿芙拉门口打转的男·付丧神,简直气得更厉害。夜陆生想了想,眯了下眼睛,干脆一弯腰,把小姑娘连被子带人团成了一个寿司卷,用起镜花水月就从寝殿里溜了出去。
他倒是想好好教训阿芙拉一顿呢。可是要怎么教训呢?打是绝对舍不得的,语言教育也没用啊!明明念了这么多反攻略的书了,可是还一点用处都没有!就好像把阿芙拉放在哪里,哪里就会有刀剑付丧神长出来一样,简直没救了。
夜陆生想想就憋屈,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打不得又说不听的女孩子,偏偏还是他们家的家养神明……话说回来!之前读了这么多次伊邪那美命的故事是让你远离渣男的!阿芙拉,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额头上反而多出一朵彼岸花出来啊!
他忍不住把话就这么说了出来,而阿芙拉……阿芙拉从被褥里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眉心,然后露出一个害羞的笑。
——你害羞什么啦!!!更让人在意了好不好啊!!!!
内心活动就这么突然丰富了起来,夜陆生逼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他们停留在一个废弃了的寺庙屋顶,四周空荡荡的不再有高大林木挡住视线,而这也意味着没再有可以挡风的地方。夜陆生随意张望了一下,干脆没把阿芙拉放开,就这么把她抱在自己怀里,还记得用手理了理小姑娘埋到下巴的被褥,让她能顺畅呼吸。
“真是的……”夜陆生还不甘心,“你要是再这样一把把刀剑收集下去,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他已经从阿芙拉之前的沉默里看到了女孩的固执。他们都是确定了目标之后就不再改变的人,他干脆放弃继续劝说,把这个任务推给了白天的自己。
可是,总要有个期限吧?无尽的旅途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要不然等他这次无功而返,老头子非得要揍死他不可!——虽然他才不会让爷爷赢的,哼。
而且,之前突然在逛街时消失,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有受伤吗?有好好照顾自己吗?难道经常会做噩梦吗?有没有被人欺负呢?
身为家人,奴良陆生根本不在乎那些无价的刀剑,他只在意阿芙拉本人。
他希望阿芙拉平安、快乐、无忧无虑,仅此而已。
大概是感受到了陆生的心意吧?阿芙拉艰难地从被褥团子里扭过头来露出一个笑脸,然后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
她讲述着火影世界里巨大的狐狸,她回忆起战国时代里各色杰出的豪杰,她认识了许多朋友,来自现代的勇敢又善良的女孩戈薇,说英语说的特别溜的伊达政宗,神秘的卖药郎,狐妖巴卫,还有恶罗王,还有每天晚上相见、待她如母亲般宠溺的伊邪那美命……
小姑娘语气温柔,讲起曾经的经历时整个人都快活得像在发光。她讲出来的经历像是没有半点儿阴影似的,像一个童话故事,像一个毫无阴霾的梦境,让人做着梦都能笑起来。
……可是,那你之前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梦,才会忍不住流下眼泪呢?
奴良陆生这么想着,也因此问了出来。
夜幕已经退下了。这个夜晚既漫长又短暂,他们聊了这么多话,但还有许许多多的语言没能够再说出来。初日升起,温暖的光芒披洒在身上,一切都蒙上一层炫目的金光。夜色退去,而白日降临了。
恢复成人类身份的昼陆生向上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他从内兜里掏出眼镜给自己戴上,低头对阿芙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依然抱着她,替她挡住凌晨微凉的风。——尽管他知道,这风绝不会使一位神祇受凉。
阿芙拉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像一只卸下所有防备、尽情撒娇的幼鸟。她回想着不久前的梦境:
“我梦见一个悲伤的人妖恋故事,九尾的狐妖与巫女,明明相爱却与世难容……啊,对了,”阿芙拉突然想起来似的一拍手:“那只狐妖叫做玉藻前哦!我梦见他说要来平安京看望葛叶的儿子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不是有各种故事都这么说,‘安倍晴明’的母亲就是白狐葛叶呀?”
被小姑娘满怀期望的仰头盯着,昼陆生默默远望,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苍凉表情:
“…………不。”昼陆生干巴巴地回答,“我亲眼所见,‘安倍晴明’的母亲是羽衣狐来着。”
阿芙拉:“……”
昼陆生:“……”
好吧,这可就尴尬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想到该怎么解释,干脆把这个问题扔在了一边。
“呃,那,接下来,”阿芙拉问,“我们是不是该想想要怎么回去啦?如果突然又找不到我,刀剑付丧神们该着急了……”
事实上会突然暗堕也说不定。还没有切身体会到自己对刀剑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的阿芙拉,大概想象不到黑化刀剑的模样吧。
将自己从黑暗里拯救出来的光,居然、再一次、毫无征兆的、突然消失,对于刀剑来说,可能会变成对心灵底线的最后一击。
并不希望回去之后就看到一宫殿的黑化刀剑,阿芙拉本能般的试图早点和大家联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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