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言书说的非常委婉了,言书就是担心最后谎言多了,大家真信了。
秦遇笃定道:“不会。负面舆论虐死忠。”这是秦遇曾经偶然见过的一句话,挺有趣的,他觉得形容现在的情况也很合适:“而且皇上不会坐视不管。”
只有多方势均力敌,上位者才能最容易控制。一家独大,跟帝王那就是你死我活了。
之后发生的事跟秦遇预想的差不多,只不过天蕴帝比秦遇想的还要在乎秦遇,不但安抚秦遇,各种赏赐送去秦府,还下令捂嘴。
这可真是冷水滴油锅,彻底炸了。
最近京城茶楼到处都能听到书生们以秦遇为“话题”争吵,有些还差点打起来。
幸好这个时候,前往东邑赈灾的部队回来了,前后历时快一年,把所有灾民安排的妥妥当当。
新家也建好了,路也修好了,田里也种了庄稼,发下去的赈灾粮也足够灾民撑到秋收后,实力演绎了什么叫教科书式赈灾。
金銮殿上,王宽高声唱道:“梁国公之子徐阐运筹帷幄,妥善安抚灾民,今擢升其为城门领。”
城门领是大成朝官职内的从四品武职京官。
“宋国公之子徐芜踏实肯干,擢升其为吏部郎中。”正五品文职京官。
二者虽然品级暂时不高,但都是握有一小部分实权的了。
徐阐,徐芜心喜,面上不露分毫,“微臣,谢主隆恩。”
两人为堂兄弟,但官职却是一文一武。
李阁老抬眸飞快扫了一眼天蕴帝,年轻的圣上心中颇有章程了。
天子封赏了东邑赈灾的两位主要人员。之后轮到其他人,通通分配进了六部。赵锦州也在其中,分去了兵部,直接从主事做起。
下朝后,一群人高高兴兴回家,那厢徐家兄弟刚回府,天子的赏赐就下来了。
徐阐跟家里人说起此事,不想梁国公听罢却是叹息一声。
“阿阐,之后明面上,不止明面,私下你也跟你芜弟远着些吧。”
徐阐蹙眉:“父亲。”
梁国公望着他:“听为父的。这也是皇上想看到的。”
徐阐经父亲一点,很快明白过来,脸色有些不自在:“皇上他……不信我们?。”
徐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升官的喜悦也退了去。
宫里,徐太后也得到了消息,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最后只叹道:“炽儿真的长大了。”
连她这个做母后的,都看不清儿子心里想什么了。
赈灾事情告一段落,朝中无大事发生,百官把目光投向了天子后宫。
“催婚”的奏折接连不断地呈上来,这些重复且无多少意义的折子,按理在内阁时就该被按下。现在却呈到了他面前。
天蕴帝很难不怀疑这是内阁的意思。
而天蕴帝去后宫给太后请安,也被徐太后催了。天蕴帝有些无奈,但也知道此事躲不掉,就让太后帮他挑选适龄贵女。
“先生不知,朕实在无心男欢女爱。”天蕴帝好不容易得空歇会儿,跟秦遇抱怨。
秦遇耐心安慰了一通,然后两人又说到正事上。
天蕴帝:“农田水利法?”
秦遇点头:“其实就是一种奖励制度。”
顾名思义,当百姓在农业水利方面提出切实有效的法子,朝廷经过核实之后,会给予奖励。
这种奖励,不仅仅是金银钱财,若是小偷小摸的犯人,具体规定为坐牢不超过两年的人,提出法子,可减刑或者当即出狱。
若是平民百姓提出有大用处的法子,最高奖励可授官。
这其实是变相鼓励【工、农】,这二者起来了,整个社会才会动起来。
而且,这项政策事关“民生”,遇到的阻力会小很多。就算有,也可以义正言辞怼过去。
为民谋福,合情合理。
只是什么都有利弊,为防有人中饱私囊,还要再合计合计。
数日后,天蕴帝派人把自己看好的臣子召来商议,隔日天蕴帝在朝堂上推行此法。
有人反对,偏向新帝的臣子就把对方怼回去。
皇帝也学聪明了,单打独斗是不行的,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行,必须带“人手”。
秦遇看着朝堂上的口舌之争,这些臣子们吵架,嗯,也挺有意思的。
之后某天,秦遇收到了一封请帖,“户部员外郎桓清?”
原来是状元郎啊。
请帖上,桓清说这次休沐日在城郊举行曲水流觞,恳请秦大人能赏脸。
秦遇回想他曾经参加曲水流觞,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对管家道:“你派人去回一声,就说本官会如约而至。”
“至什么?”
秦遇和管家寻声望去,空空歪着小脑袋看着他们。
“爹,你休沐日要出门吗?”
秦遇:“嗯。”
空空瘪嘴。
管家见势不好,悄悄退下了。
秦遇朝空空招手,小孩儿别扭的走过去,秦遇道:“秦空,你是大孩子了。”
“可是奶奶说我还小,要人疼。”
秦遇反问:“家里人不疼你吗?”
小孩儿立刻道:“疼啊,连馒头都疼我。”他得意起来。
“疼你爱你,跟年龄没关系。”秦遇拍拍他的小肩膀:“知道吗。”
刚才秦遇几乎是下意识要提张暻,幸好最后时刻忍住了。
秦遇知道被大人说不如“别人家孩子”是什么感受。
秦空被秦遇哄开心了,道:“爹陪我踢球。”
“好。”
踢完球,秦遇还特意跑去跟了了解释了一遍,秦遇对姐弟俩非常一视同仁了。
休沐那日,秦遇穿了一身靛蓝色的常服,他如今开始蓄胡了,颜色深一点的衣服更显稳重。
秦小山和韩五共同驾车,秦遇外放回来后,护卫四人本该回霍府,毕竟他们四人都是从霍府出来的。
但是也不知道这四人怎么跟霍大将军说的,最后霍大将军问秦遇愿不愿意收下四人。
喜从天降,秦遇求之不得。这等能才,秦遇都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能遇上。
他再次感谢了霍大将军,然后还给霍家准备了一份厚礼。此后护卫四人就彻底认秦遇为主了。
他们以前的友人不理解他们,一群武将怎么跟了个文官。韩五不屑的说他们不懂,然后韩五就被揍了。
臭小子出去几年就不知道姓啥了。
这会儿韩五和秦小山轮流驾车,马车稳稳驶出京城,最后在目的地停下。
眼前是一处小山头,绿草如茵,偶尔有枝繁叶茂的树木供人纳凉,还有不知是后天人工凿的,还是天然形成溪流在其间蜿蜒而下。有不少年轻士子已经到达正在交流。
他们看到马车前面的灯笼写着醒目的【秦】字,懵了片刻,随后有人目露狂热,大步朝马车行来。
秦遇甫一下车,就迎上几道明亮至极的目光。
第163章 意外收徒
“秦大人。”
“秦大人……”
“学生见过秦大人……”
文官和书生齐齐向秦遇行礼,秦遇莞尔:“今日文会,我也只是一介文人而已,不必拘于俗礼。”
秦遇把自称都变了。其他人这才确定秦大人不是说说而已。
今日大家都不拘泥身份,都只是一群闲论的文人。
这时有一位二十出头的书生过来,对秦遇拱手:“秦大……”称呼时他磕巴了一下,很快改口:“秦兄。”
“在下新作了一篇文章,不知能否得秦兄指点一二。”
秦遇笑笑:“指点不敢当,可以看看。”
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秦遇和书生二人身上,秦遇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官至正三品,此等仕途实属少见,按理来说,仕途如此得意,总该有些傲气的。
然而他们拜读过秦遇的文章,字里行间不见丝毫狂气,反而朴实厚重,如今近距离接触秦遇,更觉此人平易近人,实在可亲。
果然传言不可信。
这厢秦遇指出了书生所作文章的几点不足,随后又道:“虽有瑕疵,但瑕不掩瑜。你很有灵气,以后要再接再厉,切莫懈怠。”
那书生得了赞扬和鼓励,激动的脸都红了,眼睛亮亮的望着秦遇,深深一揖:“多谢秦兄。”
秦遇扶住他的手,“你再如此,我可不敢开口了。”
“不了不了。”话落,那书生期期艾艾道:“还没自我介绍,我…在下是京城人士,家住城西,现就读国子监,姓朱,单字校,表字修育。”
秦遇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了。
其他人暗啐朱修育太狡猾,逮着机会就在秦大人面前表现。
很快又有人走到秦遇面前,不动声色把朱修育挤了出去:“秦兄,在下新作了一篇诗赋,恳请你指点一下。”
“秦兄,在下也新作了……”
“秦兄……”
赵锦州挤了几次都没挤进去,脸都黑了。他忍不住对旁边的桓清道:“桓兄不是举行的曲水流觞吗?”
现在是哪样。
桓清瞥了他一眼,没吭声,他现在也很烦。为了这场文会,他提前许久就做准备了。因为这段日子,秦大人跟御史相争,不少对秦大人印象不错的人都改了态度,他把这些人清理出去,又费了多少功夫?
为此还得罪了不少人。
现在倒是便宜其他人了,实在可气。
桓清憋着气,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对众人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各自找位置坐下吧。”
场地是桓清和其他人商量后定下的,众人筹钱,桓清和赵锦州两人就共出了一半,买酒水,点心,雇佣下人。
秦遇被安排在中间位置,主要是那里有一棵大树,能纳凉。
秦遇或许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但这会儿也感受到了他自己受到的种种优待。
有点不自在,但实话实说,确实有点爽。
这么多年下来,秦遇虽然在诗赋一途比不得天才,但练的多了总归是有进步,现在也算拿得出手了。
托盘呈着酒盏在水流上飘摇,慢悠悠而下,最后落在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书生面前,他豪气的取了酒盏一饮而尽,略作思索后,提笔写下一首诗。
此时旁边的下人会取走空酒盏,换上新的酒盏酒水,等书生的诗作好传阅众人看,众人评价后再决定书生是罚酒还是过了,然后把托盘继续往下。
秦遇看了一眼誊抄过来的书生新作,以他今日目光来看,这首诗也作的不俗,有景更有人,再以人喻景,也算巧思了。
他点了点头。
少顷,其他人也给出评价,基本是过了。
书生把托盘轻轻一推,溪水很快把托盘送走,溜溜达达,然后到了秦遇面前。
一瞬间,秦遇感觉十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秦遇敛目,作下一首风景诗。白云悠悠,天空湛湛,不描绘一番,实在可惜了。
秦遇很快就过了,轮到其他人,两刻钟后又重新开始,这一次到秦遇这里时,秦遇写花写树。
相比秦遇略做思考,其他人简直是文思如泉涌,挥笔就写,秦遇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三次,第四次……
托盘再次到秦遇面前时,秦遇有点撑不住了,短时间内连连作诗实在勉强,与其写出残次品,不如老实认罚。
三杯酒水下肚,加上之前断断续续喝的,秦遇感觉脸有点热。
他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比不得你们了。”
被夸的众人莫名有点心虚,他们不像秦遇临近了被邀请,他们早就得到通知,会有今日文会,所以提前在家里打好了腹稿。
秦遇后续又罚了两次,六七杯酒水下肚,他感觉这次不止脸皮,耳根都热了,连连摆手说来不了。
恰好也到了午时,众人歇下来吃东西,秦遇被人扶着靠在树根处小憩。
秦遇其实还有意识,感觉有人在唤他,他费力抬起眼皮子,入目一张俊俏又染了忧虑的脸。
“桓状元。”秦遇唤道。
他饮了酒,声音有些低沉,真像酒水般醉人了。
桓清轻咳了一声,随后道:“您还好吗?”
秦遇半阖着眼,低低应道:“嗯。”
桓清也在秦遇身边坐下,他敛目低垂,有些愧疚,“今日让秦大人扫兴了。”
没有谁会愿意接连受罚。哪怕只是玩乐性质。
桓清提前通知其他人,本意是想做的更好,给秦遇留下一个好印象,没想到弄巧成拙。
秦遇眯眼看了看天,悠悠道:“怎么会,我今日很开心。”
“你们这些年轻的士子很有才华。”
或许是饮了酒有些感性,又加上桓清姓桓,让秦遇想到故人,所以秦遇断断续续跟桓清说起了过往。
“我第一次参加曲水流觞,也是如今日这般,不过那时候我年少,酒量不好,没几杯就醉了,不像现在还能跟你闲聊。”秦遇笑了笑,他不再刻意守礼,多了几分洒脱随性。
秦遇斜睨过去,“这般瞧着我做甚?”
桓清抿了抿唇,迟疑道:“秦大人恕罪,我只是觉得刚才秦大人的样子很像我的一位长辈。”
秦遇:“嗯?”
桓清模糊道:“我那位长辈在青溪书院指点学生。”
“这样啊……”秦遇阖上眼,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你那位长辈是不是恣意不羁。”
“一手棋艺横扫书院,或者说,横扫金陵?”
桓清不吭声。
秦遇看过去,见桓清眸子睁大。
秦遇莞尔:“你那位长辈没有告诉你,他曾经教导于我,至今我们仍有联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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