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楼的消费虽然高,但偶尔去一次,秦遇的荷包还是能承受。
等秦小山把他们送到酒楼后,秦遇让秦小山回去报信,就说晚上他不回去吃饭了。
秦小山驾着马车离开,秦遇一转身,张和就啧啧感叹:“真是个好儿子好丈夫,事事报备啊。”
秦遇面色不变:“碎潜下次吩咐仆人回家报信时,背着点人。”
话落,秦遇昂首挺胸朝酒楼里走去。
“嘿——”张和偷偷龇牙,随后立刻恢复如常,又是翩翩公子。
“随之,等等我。”
秦遇要了二楼北边一个包厢,他在靠窗边坐下,楼下是伶人在唱曲儿,歌声如黄莺,婉转悦耳。
“好听吧。”张和跟上来道。
“嗯。”秦遇实话实说。
张和又道:“长得也好看。”
秦遇:“嗯。”
张和突然笑了,偏头看着秦遇:“我以为你会说,你家娘子最好看。”
秦遇抬眸:“我不会把阿书跟其他人放到一起比较。”
“可真有你的。”张和偷偷把这句话记住,回头他娘子问他这种问题,他就拿出来说,说不定他娘子一高兴,他喜欢的那方端砚就有着落了。
张和唰的打开折扇,这才对小二点菜。他们只有两个人,菜肴点的不多,三荤两素一壶酒。
“随之,我跟你说,这迎客楼的爆炒鸭舌真是一绝,可惜鸭舌稀少,我只能偶尔买来解解馋。”
秦遇笑道:“你很喜欢这道菜?”
“当然喜欢了,多好吃啊。清炖柔糯,爆炒韧劲,口感绝了。”张和说着说着,一脸回味。连楼下伶人唱曲儿,也没心思听了。哪怕他才夸过楼下伶人长的好看,歌声动听。
很快佳肴上桌,楼下的伶人退下,换了一位说书先生,然而两人都没怎么听,都在认真吃东西。
除了爆炒鸭舌,还有一道水晶肴蹄,开始秦遇还以为这猪蹄会很腻,但是真的吃到口中的时候,入口就化了,只有丝丝缕缕的肉香味儿。
他一时间不能很好的形容,但却知道,这水晶肴蹄是他目前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猪蹄了。
剩下一道菜,是一道糖醋鱼,这菜秦遇也会,在家里也做过,但是当他真的尝了味道后,才明白大厨就是大厨。
你说不出具体哪里好,但嘴巴是不会骗人的。
张和殷勤的给秦遇倒酒:“这百花酿味道也不错,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梅子酒。”
“随之,我敬你一杯。”
两人喝的微醺,不再那么克制,说些有的没的。
张和不知什么时候坐到秦遇身边,单手搂着秦遇的肩膀,笑道:“随之啊,你这性子,可真对我的胃口。”
“平时软和的跟棉花似的,关键时刻,比刀刃还锋利。”
秦遇斜了他一眼,“你喝醉了?”
“什么呀。一壶酒就把我喝醉了?”张和哼哼:“再来一壶,我都不会倒下。”
他眼珠子转了转,“听说你不擅长作诗,咱们来行酒令吧。”
“别闹,明天还得当值。”秦遇道。
张和一下子露出了痛苦面具:“人为什么要当值啊。我不想干活……”
他搂着秦遇嘤嘤哭,秦遇脸都绷紧了,咬牙道:“碎潜,坐好。”
张和哭诉:“随之啊,你不懂我的苦,我小时候为了多点时间玩耍,我外祖父教我的东西,我都最快时间学会。”
“刚开始,这招很有效。但渐渐的,我外祖父在同样的时间内,教我的东西越来越多。我那时只是个孩子啊,我那么单纯,就知道用尽全力学,就为了挤出一点时间玩。”
秦遇嘴角抽抽,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吐槽。
“后来我发现东西是永远学不完的,然后我就拖,一天只做一天事。”
而在外人眼里看来,就是从小都好学刻苦的张家小公子,突然就叛逆了。
谁会想到,从一开始,张小公子就是个好玩的顽童呢。
“我不想科考,你不知道当初会试九天,去了我半条命。我就想当个纨绔,每天打马游街,招猫逗狗,踏踏青,泛泛舟,尝尝美食,一觉睡到自然醒,真是梦寐以求的神仙日子了。”
秦遇哭笑不得:“你这话叫嫂子听见,你可就惨了。”
“那有什么。我带我娘子一起玩嘛,多个人还热闹些。”张和半闭着眼,声调软软的,好似真的醉了。
最后秦遇把张和扶上马车,亲自把人送了回去,这么一个半醉的人不跟着,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所以,等秦遇回家后,已经很晚了。
院子里的毛驴看到他,就嗯昂嗯昂叫,也不知道是不是秦遇的错觉,毛驴的叫声里居然还有些委屈。
秦遇走过去,揉了揉毛驴的脑袋,给它顺了顺毛。毛驴才不闹了。
张氏披着衣服出门,打了个哈欠:“我给你在厨房里温了解酒汤。”
秦遇心下感动,“谢谢娘。”
“你快回屋歇着吧。”他叮嘱。
张氏没听,直接进了厨房,这个时候,言书也被阿珠扶着出来,她身子重,速度就慢了婆母一些。
秦遇无奈:“阿书,你别出来了,就在屋里待着。”
张氏端着醒酒汤从厨房里出来,也跟着道:“是啊阿书,晚上有些凉,你别受寒了。”
言书摸了摸腹部,最后又退了回去,花厅里,张氏跟儿子说着话。只有他们两个人,秦遇喝醒酒汤,不时附和他娘两声,张氏就高兴不已。
“你在这里坐着,娘去给你打热水。”
秦遇拉住她:“娘,不用了。我让小山给我打水就成。”
他本来想陪他娘再说说话,可他忙了一天,晚上又喝了酒,实在是困乏了,哄了他娘几句,把人劝回屋睡觉。
秦小山给他把热水提到秦家专门开辟出来的洗澡屋子,秦遇麻利的舀水冲洗身体,然后换上干净衣服回屋。
言书还在等他,秦遇心疼的摸摸她的脸,亲了她一下,“以后困了就先睡,别等我了。”
“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言书道。
“是不是身上又酸痛了。”
两人上床歇息,秦遇给她揉腰,他手上很有力,有规律的揉着,言书感觉舒服了些,没一会儿就停了。
她偏头,才发现丈夫已经睡着了。
她嘴角微翘,拉过秦遇的手,揽住她的腰,也闭上眼睛睡了。
过了数日秦遇休沐,霍英来找秦遇玩儿,他可喜欢来秦家了,有他喜欢的先生,还有馒头,以及师娘肚子里的宝宝。
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孕妇,他看着师娘肚子大大的,先生说,里面有一个小孩儿。
当时,他有点害羞又有点期待的问师娘,可不可以让他给小宝宝打个招呼。
言书挺喜欢霍英的,就允了。
霍英第一次把手放在言书的腹部,他说话的时候,感觉到手下被碰了一下,把霍英激动坏了。闹着说师娘肚子里的孩子喜欢他。
霍家那边送了不少孕妇用的着的物品过来,还送了一支人参,明显就是给言书之后生孩子时备着的。
张氏都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在霍英来家里的时候,更加对霍英好。
霍英给师娘肚子里的宝宝打了招呼,又去摸了摸馒头,然后奔向秦遇,拉着秦遇的手说着他在东宫里读书的事情。
“太孙好闷,话又少。不过太孙懂的倒是挺多的。”
“蒋名还行,就是胆子小,他在李少师面前,老实的不行。”
“李少师……”
第119章 不平
夏日的小雨,轻盈又温柔,带走了燥热,余下清凉。
白沙砸实的地面,三名少年在绵绵细雨中,比划拳脚。皇长孙和蒋名练习的拳脚功夫比较简单,霍英练了一会儿,活动好手脚,走到太子少傅面前,抱拳道:“还请少傅指教。”
东宫设有三师,即: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太师教文,太子太傅教武,太子太保负责太子安全。【注】
三师都是从一品,一般官员走到这个位置,都是国家重臣,辅佐君王,处理国家大事。如果让这些朝廷重臣去当老师,就非常大材小用了。
所以后来三师成了虚衔,更多的是一种荣誉名称。而且九成九的情况下,都是兼领。
但是太子不能没人教导,所以太子太师的【太】又衍生出了【少】,由太子少师讲文。这还不够,如果天子觉得某一人学问不错,也会特意指派。不过天子一般是从翰林院里挑。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人才库。
太子少傅跟李少师不一样,他对霍英观感很不错,练武的时候自然会受伤,但霍英从来都不喊过苦,更没有说,身子一转抬脚跑了。
少傅觉得奇怪,但是又不好问,有时候憋着也挺难受的。
这会儿霍英要跟他切磋,少傅也摆出了架势,并没有因为霍英是孩子就轻视。
霍英大喝一声就冲了上去,七八岁的小孩儿,爆发力就远超同龄人,少傅以前不小心挨过霍英一拳头,疼的他差点没绷住脸色。
看着拳头小小的,咋打人那么痛。
霍英跟少傅切磋,皇长孙和蒋名就停了下来,观摩。
霍英人小,所以他选择了贴身战,一直试图跳到少傅身上,少傅看穿他的意图,警惕防守,同时进攻。
两人很快交手十来个回合,在少傅出拳时,霍英身子微微一侧,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双手抱住少傅的胳膊,借着这点力,整个人腾空。
少傅错愕的功夫,霍英就跳到了他背上,霍英细细的胳膊一勾,直接圈住少傅的脖子。
少傅脑门青筋直绷:“霍英,不准用杀招。”
霍英冷厉的神情一散,然后就被少傅甩了出去。霍英就地打滚,麻溜儿站好。
他有点委屈,“少傅,我用的不是杀招。”
少傅虎目一瞪,霍英就不吭声了。
“蹲马步,两刻钟!”
霍英撇嘴:“喔。”
少傅黑着脸走了,按理说少傅走了,蹲不蹲马步也没差,但霍英老老实实照做了。
皇长孙和蒋名一人站在霍英两侧,霍英没好气道:“看我干嘛,没见过人受罚啊。”
蒋名就这点特别佩服霍英,他们可是给皇长孙当伴读,真正的龙孙,他平时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行差踏错。
但霍英就特别自在,好像皇长孙在他眼里,跟其他人没有太大差别。
李少师曾经教导过太子殿下,太子和皇长孙见了李少师都得恭恭敬敬,偏霍英敢跟人硬碰硬。结果还碰赢了。
霍家人还真护短。他内心深处是羡慕的。若是他如霍英一般,恐怕早就被打死了。
蒋名不敢吭声,只小心看了一眼皇长孙,皇长孙没有生气,只是盯着霍英看。
皇长孙一直都是稳重的,聪明的,守礼的,从各方面来说,他都符合一个皇长孙的形象。
他跟霍英站一起,霍英完全就是反面教材。一般人都会认为皇长孙是讨厌霍英,毕竟霍英可是夫子口中的坏学生。
平时皇长孙也是随时板着一张小脸,好像不高兴一般。
但没人知道,包括他的母妃在内,皇长孙喜欢跟霍英玩,他喜欢霍英的率性,喜欢霍英的大胆,喜欢霍英身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他想变成霍英那样的人,但是他的身份,他受到的教导,让他永远都不能成为另一个“霍英”。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皇长孙低声问。
霍英瘪嘴:“因为我想赢啊。”
“那是不对的。”皇长孙下意识给霍英讲仁义道德。
霍英不给面子的翻起了白眼,做无声反驳。蒋名在旁边紧张极了。他真的好怕有一天,皇长孙再也忍不下去,要出手收拾霍英。
皇长孙说着说着,发觉了霍英的态度,他抿了抿嘴,“你那位秦先生,是这样教你的吗。”
霍英小眉毛一拧:“什么意思?”
“要尊师重道。”皇长孙劝道。
“我当然知道。”霍英哼哼两声,又软了语气:“所以我认罚了啊。”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秦先生可好了,你别揣测他。”
没其他人的时候,霍英总会忘了对皇长孙的敬称。
“你秦先生有那么好吗?”
“可好了。我可喜欢他了。”
这下别说皇长孙,蒋名也很诧异,就霍英这个狗脾气,能让他打心底里尊重的先生,那得是什么样啊。
秦遇鼻子有点痒痒,打了个喷嚏:谁在念叨他。
自从秦遇跟柳主事撕破脸,现在一间屋子里,三位主事都互不搭理。
唔,说互不搭理也不对,何主事对着柳主事日常输出。秦遇严重怀疑,何主事是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发泄口,每天输出垃圾情绪。
柳主事实在受不了,对秦遇阴阳怪气:“借刀杀人还是秦主事玩的好。”
随后,柳主事又对何主事道:“何主事别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秦遇笑笑:“论借刀杀人,秦某远比不上柳主事,若非秦某察觉早,恐怕这会儿秦某和何主事相争,不知道去了哪个角落。”
何主事刚平复的情绪,顿时又蹿起了火。要说文人刻薄起来,真是字字如刀,插的人鲜血淋漓。
第二日,柳主事就告了病假,秦遇以为这是暂时的,谁知道柳主事却好似找到了拿捏他们的法子,他不来,上峰就把他的活要另外两人帮着分担。
何主事瞬间炸了,跑到员外郎面前一顿叭叭,中心思想就一个:能干干,不能干走。
员外郎还想劝,何主事压根不听,扬言要去郎中大人那里说。
旁人或许以为何主事莽撞,其实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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