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估计还是没有静脉的概念的,她就直接改口称经络,以经络和下毒来比喻,想必这些土著居民是能懂的。
不过,她一直觉得武侠小说里有很多设定都很不科学。比如说拿淬毒的针扎人一下就能杀人之类的,就针尖处那一丢丢毒|药能杀死人……抛开计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啊喂!
果然,她这么解释了之后,赵四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嘴中称赞道:“还是殿下有办法!”
倒是一点红,仍有疑惑,他似乎对这话题还挺感兴趣的样子,思量了片刻,问道:“以何物注入人体内?又该注入多少?”
这个问题嘛……
李鱼道:“如果能将针做成空心,一头插|入人脉络之中,另一头连接管子,将盐水灌入,应当就没问题。”
她说的自然是输液用的吊瓶了,只是这东西描述起来简单,细细想来,问题却不少。
首先就是用来调配生理盐水的水,那可得是蒸馏水,否则脏水进了人的静脉,那可不是救人而是杀人了,所以得搞出蒸馏装置来。而且李鱼昨夜看过楚留香带回来的盐,不知道是不是此时的制盐水准不佳,那些盐巴并不是雪白的,而是带着很多杂质。这样的盐吃进肚子里可以,输入静脉……那估计就不太行了。
再有,此时的工艺能不能制出细细的、空心的针头也是问题。
还有橡胶管……以她的常识来看,橡胶树显然不是原产自中国的,而如果用硬质的管道的话……那怎么控制流速呢?
现代再普通不过的静脉输液,到了这个时代,也是举步维艰。而这些问题,只有等李鱼到了银州安顿好之后,才有余力一个个解决。
她是这么想的。
一点红却道:“空心针?此物青衣楼的那些人倒是有。”
第10章 10
青衣楼?
李鱼眼前一亮。
就在一点红说完那句话之后,李鱼的人物指环便又开始兢兢业业的介绍起了情况。
这青衣楼,乃是近年来江湖上的一个神秘帮派,据说青衣楼有一百零八楼,每一楼之中有一百零八名高手。青衣楼行动诡异、杀人无数。江湖上都说,若是惹上了青衣楼,不如还是自己一刀抹了脖子比较痛快。
青衣楼的主人神秘莫测——当然,人物指环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她,青衣楼的主人乃是一个富有的老头,这老头的名字叫霍休。
指环说了很多关于霍休的事情,比如他爱钱如命,比如他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居然引诱一个青春少女爱上了他。
但是,指环却连一点儿空心针的事情都没提到。
李鱼便问一点红:“哦?这青衣楼居然有这样的空心针?是拿来做什么的?又是何人所制?”
一点红森森道:“自是拿来杀人的。青衣楼第七十三楼,都是些用毒的杀手。”
中空的针,可藏更多的毒。
提到那些惯常用毒的杀手,一点红的脸上却出现了几分不屑,他自觉虽是杀手,却堂堂正正的以剑取胜,那等暗地里下手之辈,他是万万瞧不上的。
李鱼看见他的表情,便问:“你与他们交过手?”
一点红傲然道:“腌臜匹夫,不足为惧。”
李鱼这无良上司立刻给他派活儿:“那你以后碰上了,捉两个活的给我呀。”
一点红斜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我只答应护送你。”
……似乎不太配合。
李鱼从善如流的眨了眨眼:“那我拜托楚香帅好了。”
一点红那双死灰般的眼睛便看起来有点凶恶了。
楚留香名声极大,一点红有心要与他分个胜负出来,他却如同一只泥鳅一般,滑不溜手,死活不肯与一点红正面交锋。
昨夜一点红碍于公主的正事,不情不愿地停了手,实则心里还存着一份斗心,好容易平静下来,又被这眼光毒辣的公主殿下轻轻松松挑了起来。
再看这公主,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却也敢如此玩弄人心。
一点红寒森森地一笑,忽然闪电般的出手,还未等公主反应过来,他的两根手指已捏住了公主的下巴。
他的手,是一个剑客的手,修长、有力、稳定、骨节分明。此时此刻,他不握剑,而是做出如此孟浪的举动,那只手看上去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赵四脸色立变,正要厉声喝止,却被一点红冷冷的瞟了一眼,声音瞬间就被吓没了。因公主大半个身子都没在了马车里,故而也没有其他人看见一点红的大不敬举动。
一点红的眼神又钉在了公主的脸上,她手无缚鸡之力,被他捏住下巴,也只好乖乖的抬起下巴,露出脆弱纤长的脖颈来,她的睫毛垂下,轻轻地颤动着,上头好似已沾上了水汽。
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一点红忽然发现,原来公主的眼下,居然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一点红的眸色暗了下来,他冷冷地道:“你若没逃命的本事,就别玩这激将的把戏。”
公主却是丝毫不怕的,她垂下的眼帘忽然又慢慢地抬起,那双比九天银河的星光更潋滟的眼睛微微眯起,让她有种格外魅惑、格外妖冶的美感。
公主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语气轻地随时要消散在风中:“一点红,轻点……”
一点红浑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绷紧!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让自己的手再加重几分力道。
公主对他的紧张好像一无所知似得,她又垂下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仍颤动着。她故意道:“我错了,我再不捉弄你了,我也再不叫你办别的事情了,我再也不烦你了,这样可好?”
一点红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公主看见他的脸色,便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刚笑了两声,就又咳嗽起来。
一点红嗤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她孱弱的身体。
而后他收回了那两根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转身走了。
而赵四则赶忙凑上前来,急切道:“殿下,您有没有事?那厮实在是过分……殿下应治他个不敬之罪!”
李鱼含笑,伸出一根手指,在赵四脑袋上点了一下,道:“带上十几个人,再去镇里采购东西回来,另外叫那些没病的村民也扎上面巾,学着怎么照顾病人。”
李鱼不想在这里多耽搁时间,路途遥远,本就费时的很。若是到了夏天她们还没到银州……以她这幅身子,怕是有的受了。
赵四却道:“殿下,没病的村民今日已一起过来帮忙啦,您不必担忧,都是些知恩图报的。”
李鱼听了这话,心里倒是有些高兴。
她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到剩下的病人病情稳定,咱们就走,你去吧,去看着那边的情况。”
赵四领命而去。
霍乱来的很急,但治疗得当,稳定下来也很快。吐泻的没那么厉害的病人们为了能活下来,都强忍着恶心大口大口的给自己灌盐糖水喝。
霍乱致命的是脱水,一旦呕吐和腹泻停了,且可以小解出来,那就算是挺过鬼门关了。
等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便有一些人已恢复了过来,这些人平时都是下地干活的主儿,体质十分不错。
他们全须全尾的自鬼门关里走出来,对将他们治愈之人自然是千恩万谢,心中激动不已,不顾自己身体仍然虚弱,跪下来就要磕响头,却被那些身形高大的汉子们拦住了。
那些汉子们说:“吾等不过奉命行事,尔等要谢,乃是要谢安乐公主殿下。”
村民们这才知道,对村子伸出援手的贵人,竟是一位公主!
他们要来给公主磕头,却被侍卫们制止,公主身体孱弱,若被这些刚从重症中恢复过来的病人们传染了可怎么办?
那些病人之中,打头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村妇,叫做阿云。阿云一听侍卫们不让她们去给公主磕头,当下便急了,对着侍卫们苦苦哀求,只到她们绝不冲撞贵人,只远远的给公主磕个头。
无法,那被缠住的侍卫只得来禀公主,公主无可无不可的允了。
阿云与其他村人们便乌央央一群人到了村口,遥遥的望见了公主华丽的马车。阿云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郑重其事的对那架马车行大礼。
这村子里的人,几辈子都没见过贵人,自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喊吉祥话,阿云憋了半晌,忽爆出一句:“公主……公主娘娘万岁!”
一旁守着的侍卫忙道:“不可称万岁,要称公主千岁!”
可是那群大字不识的刁民,一喊起来,激动的要死要活的,根本不听侍卫说啥,一群人紧跟着就也喊起来:“公主娘娘万岁!公主娘娘万岁!”
村庄外头,良田千亩,一望无际。在这空旷的新绿之上,人们乱糟糟的喊着,一开始只有阿云一个人的声音,而后稀稀拉拉的又跟上了几个声音。再然后……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整齐,那声“万岁”仿佛要冲破山野、冲破天际一般,排山倒海而来。
欢呼的声音,往往具有强大的感染力,在这排山倒海的欢呼之中,那些忙碌了好几日的侍卫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忍不住跟着乱喊了起来。
皇家贵胄,以万民奉养之,也当心系万民。
然而那些京城中的贵人们,又有哪一个做到了心系万民?
几年前,为了给府中娇妾庆生,庆王一掷千金,买下南海明珠数斛,制成一件缀满珍珠的云肩。而那一年,中原大旱,无数灾民在痛苦和饥饿中死去。
唯有公主……只有公主,她是京城贵族之中的弃子,却是最慈悲、最博爱之人。
赵四最是激动,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公主的马车大声的喊着万岁,丝毫不顾及这乃是对当今圣上的大不敬。他本来还觉得,同公主去银州,乃是九死一生的苦差事,可是如今,他的心中却十分的激动。
殿下去银州,一定会大刀阔斧的改|革吧?她有这么多的办法,一定能将银州从那江湖土匪的手中夺出来的吧?
赵四激动的要命,大声的疾呼着,公主却是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那可恶的一点红正单腿曲起,坐在车辕之上,半晌,他忽然从车上跳了起来,走到了赵四面前。
赵四的目光里充满了敌视。
一点红讥诮一笑,慢慢道:“你们家殿下说了,你这公鸭嗓,叫起来太难听了,惹得她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她叫你快点闭嘴。”
赵四:“…………”
赵四:“我们家温柔的殿下怎么可能这样说话!可恶奸贼,你挑拨我与殿下的情谊!其心可诛!!”
一点红懒得理这个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
第11章 11
村民们在村口跪了一阵子,便有人过来,温声劝他们回去,该帮忙的帮忙,该休息的休息,这才好不负公主殿下的一片苦心。
村子里的侍卫们,也陆陆续续的撤了出来,他们有条不紊的烧掉了面巾和旧衣裳,又换上早已备齐的新衣。收拾车马的收拾车马、拔营的拔营,似乎已经打算走了。
阿云有些痴痴地望着被众侍卫簇拥着的那辆华丽大车。
众人见贵人要离去,皆是落下泪来,不过好歹还记着村中还有不少人仍在病重,于是大家收拾收拾,就打算回去帮着照顾病人了。
至于盐和糖,倒也不用他们掏钱再买,公主早就想到他们没钱,于是留下了很多盐巴和黄糖,以供他们使用。
阿云心想:公主殿下真是个仁慈细心的好人。
又忍不住去想,这般菩萨一样的高贵人物,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真的同庙里的金像一样,垂目顺眉,拈花一笑,令人……神往?
阿云慢慢的站了起来,慢慢地往家里去了,想着先看看女儿可还安好,再去隔离病人的大户家帮忙。
可是一想到丈夫,她的心又沉沉的坠了下去。
阿云自有爹不疼娘不爱,十五岁被她爹娘嫁给了村里有名的浑人张三,这张三好吃懒做,脾气还坏,自成亲之后,稍有不顺,就对阿云拳打脚踢。
这一次村中疫病骤起,阿云病的要死之际,张三非但一点儿也不照顾,反倒是嫌弃她呕的到处都是,躲到别家吃酒去了,家中只余下五岁小女儿艰难的照顾她,若不是公主殿下派人进来,那她……估计就死在自己家了。
阿云向来逆来顺受,可是经过这一回,心还是凉的透透的。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阿云一个女人,再带着一个小女儿,离开村子根本不可能活下去的。
刚走到家门口,她却忽然听见女儿晓晓尖利的哭声!
阿云心中大惊,立刻冲进门去,家中锅碗瓢盆砸了一地,女儿尖利的哭叫着喊妈妈,而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正把年幼的女儿压在地上,一边咒骂一边扯女儿的衣裳!
“小婊|子!和你的婊|子妈一个样!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叫!淦!闭嘴!”
阿云血液直冲头顶,一瞬间她已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抄起小凳,恶狠狠的朝丈夫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木凳四分五裂!
张三的动作瞬间停止,而后慢慢的转过头来,一缕鲜血从他的头顶缓缓流下。
晓晓连滚带爬的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阿云手里紧紧握着小凳的腿,双目已变得血红,像一只母狼一般,恶狠狠地咆哮道:“畜生!你动我女儿,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阿云本是逆来顺受的一个人,可是在看到心爱的女儿差点被丈夫奸|污之后,她心中杀心骤起,恨不得把这狗畜生用菜刀剁成八瓣!
而这张三呢,自那天嫌弃老婆脏之后就躲到狐朋狗友家去了,灌了大半晚上的黄汤之后,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连侍卫们进来摸排、征用东西的动静都没吵醒他。今天酒醒了之后回家来,这才发现家里连木板床都不见了!
听女儿说这是来了贵人,要救她妈妈,张三怒从心中起,两个大耳刮子就把女儿打的动都动不了了,见女儿歪着脖子躺在地上打摆子,张三一股邪火起来,就要行禽兽事,这才被阿云抓了个现行,被一木凳砸在了头上。
张三惯常在家里作威作福,从来不见阿云反抗,今日被阿云砸的头晕眼花,手上去一抹,还流血了,顿时怒火中烧,大喊一声“贱妇!”一个窝心脚就踹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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