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见状笑道:“陛下今夜与众位将军庆功,多半还要一会儿呢,您累了一天,还是早些安歇吧。”
时年有点不自在。她说得好像她在等刘彻似的,但他就算回来,也是回他自己的房间,关她什么事!
她只是对接下来的事太烦恼,愁得睡不着而已。
念头还没转完,外面忽然一阵喧哗。然后房门被踢开,时年惊讶地看到刘彻面颊微红,带着三分酒意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满屋的人连忙跪地行礼,只有时年一个人傻愣愣站在那儿。
她没想到刘彻这么晚了还会过来,之前他可从不会晚上来找她的!
他目光三分迷离,隔着满室明亮烛火,精准寻找到她,“小仙女……”
他脚步有点踉跄,时年怕他摔倒,忙抱住他,“怎么喝这么多!”
他靠在她身上,像小狗般蹭了蹭,“因为高兴啊。”
“不就是打了个胜仗嘛,至于嘛。”她还在气他强行带她回陇西,故意泼冷水。
刘彻却摇摇头,“非也。我高兴不是因为打了胜仗,而是因为,我的小仙女又回到了我身边……”
时年一声惊呼,因为他忽然把她打横抱起,径直朝内室走去。
“你要干嘛!”
“朕回朕的寝殿还能干嘛?当然是睡觉了。”
婢女们都识趣地退下,个别贴心的还关上了门。时年只觉汗毛都竖起来了,一被他放到床上立刻滚到最里面,用被子挡在住自己,“这是郡守府,才不是你什么寝殿!而且这是我的房间!”
她护住胸口,像只炸毛的猫,眼睛瞪得溜圆,“我警告你,你要是想借酒装疯,我一定对你不客气的!”
刘彻站在床边看她片刻,忽然扑哧一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时年:“……?”
刘彻好像有点无奈,“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急色之徒吗?”
以你历史上的种种表现来看……难道不是吗?
刘彻合衣躺到床上,然后朝她伸出一只手。时年不动,他就继续等着,终于,她慢吞吞把手放入他掌心,被他一把攥住,然后把人扯入怀中。
他抱着她,温柔道:“放心,朕什么都不会做。朕只是担心,不看着你,哪天醒来,小仙女就飞了。”
时年嘀咕:“前几天怎么不见你担心……”
刘彻说:“怎么不担心?前几天你不想见我,每晚你睡着了,我都会来看看你。”
他声音放低,仿佛梦呓,“你信吗?直到这一刻,我都还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你居然回来了,此刻就在我怀中。”
时年没想到那几天自己睡着后他居然还来看了她,汉武帝偷看女人睡觉?
这感觉让她心里酸酸的,趴在他怀中,说不出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刘彻已经不在了。
婢女说陛下与众位将军去校场阅兵了,交代了如果夫人醒来想去也可以去,还让厨房给她准备了丰盛的早膳。
时年冷静听完,让婢女退下,然后坐在床上陷入沉思。
在脑子里把最近的事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后,她意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再被刘彻带着节奏走了!
刘彻大概是发现了她吃软不吃硬,这段时间除了在限制她自由这件事上绝对强势,别的方面简直堪称伏低做小,疯狂卖可怜打感情牌。而成果也是显著的,之前时年还能硬下心肠跟他冷战,现在已经堕落到被他抱着睡觉也不反抗了,再这样下去还得了!
她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再次试图联系聂城他们。
自从被抓,她已经试了好几次了,本打算这回绝不再逞强要面子,承认事情已经不在姐的射程范围,需要组织的援助。可最让她担心的事发生了——那个跨时空电话又打不通了!
之前的几次都失败了,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再度尝试,然而三分钟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时年不由怒骂: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要你们有何用!
队友联系不上,还能怎么办呢?她发愁地趴在案几上,刘彻把她看得牢牢的,想自己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她又没有帮手……
等等,时年忽然坐起来,双眼发光。
谁说她没有帮手了?
有一个人,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帮她!
她站起来就往外跑,也不管婢女惊讶的眼光,然而冲出门没几步就撞到一个人身上。
她捂着头抬眼一看,惊喜道:“霍去病!”
面前的少年一身甲胄、面沉如水,赫然是她正想找的霍去病!
第82章 逃跑 冲鸭!为逃离万恶的封建统治者冲……
时年觉得。如果现在陇西城里还有人能帮她离开的话,那就只有这位霍将军了!
位高权重、深受圣宠,决定了他有能力。同时卫氏外戚的立场也很合适。之前他就不想她见到刘彻呢!
只是这几天都没看到他。她怀疑是刘彻故意不让他们见面,还琢磨着要去哪儿打听一下。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啊!
比起她的激动,霍去病却表现得很平静。恭敬地朝她行了礼。“夫人。”
时年一愣,“将军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
霍去病像没听到似的,“陛下在校场阅兵。命臣来询问夫人可想前往一观?若夫人有意,臣这便护送夫人过去。”
时年顾不上想刘彻居然派霍去病来接她。而是盯着他。脑内飞快转动。
怎么回事。霍去病怎么会是这个表现?难道就因为她忽然变成看刘彻的“夫人”。他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此毕恭毕敬吗?
不对,霍去病可不是那样的人。
以霍去病的聪明,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她和刘彻到底什么关系,但肯定猜出他们早就认识了,那她之前的隐瞒对他来说恐怕就是一种欺骗。
以他那样傲慢狂妄的性子。应该……很受不了被人蒙骗吧?
时年暗叫不好,脸上先挤出笑容,上前一步。霍去病立刻侧身避开。时年示好受挫,也不气馁,赔笑道:“将军生气啦?将军明鉴,我绝没有故意欺瞒你的意思!我只是,少说了一点东西……仅此而已。”
“夫人说笑了,臣不曾生气。”
还装!明明就是生气了!
霍去病见状,愈发恭谨,“是真的。夫人如今蒙受圣宠,连杨总管在您面前都毕恭毕敬,臣又如何敢张狂?”
对方一句话踩中她现在最心烦的事,时年一噎,半晌闷闷道:“你是在故意气我吧?”
顿了顿,“我知道,你不光是气我隐瞒你,还因为你是卫皇后的外甥,忽然有个女人跳出来,陛下还很宠爱她的样子,你肯定看我不顺眼。但这也不是我想的啊,你也要承担责任的。明明说好安排两个人护送我,那暗地里那些人是怎么回事?那晚在湖边如果不是他们放箭,我早就走了!”
提到这个她还生气呢,霍去病居然说一套做一套,明里暗里安排了两拨人跟着她!
想到只差一点,自己就能成功撤退,她就气闷懊恼。当时如果走了,现在何至于在这儿发愁!
她提到那天晚上,霍去病抿唇,不语。
这几天,他也时常想起那晚。如果他没有安排人跟踪她,如果他们没有追上她,一切……会是怎样?
她说得对,他确实生气。只是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气她更多,还是,气自己更多。
霍去病说:“臣有罪,欺瞒夫人,请夫人责罚。”
时年终于爆发,“你再叫我夫人就不要跟我说话了!”
她说完,赌气走到一边。两人刚才立在台阶上,现在她几步走到院中,远远的避开他,一副“你不改口休想我再理你”的样子。
下人们垂手低眉、鸦雀无声,霍去病面无表情,看着时年。
女孩身穿一身葱绿罗裙,那绿色很纯粹,让他想到沙漠里的树,无限干渴时也能带给人希望。乌发绾髻,斜插一枚发簪,因为走太快,垂下的吊坠一蹦一跳,昭示着主人愤怒的心情。
之前见到的她都是男装打扮,又是行军途中,总是灰头土脸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她作这样的女儿打扮。
少女眉目清朗、身段玲珑,与他之前想象的,倒是一般无二……
他忽然嗤的一笑,“你想让我怎么跟你说话?你如今不就是陛下的夫人吗,我难道叫错了?”
他也走下来,停在她面前。时年与他对视,只听他嘲讽道: “你还好意思跟我发火?你说你只是少说了一点东西,那你现在敢告诉我,这少说的‘一点东西’是什么吗?”
时年顿时心虚。她隐瞒的那些东西可没有一样是能告诉霍去病的!
霍去病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眼神愈发的冷。
他本来只当她长得像过世的李夫人是个巧合,并未想太多,可无论是那晚陛下亲自出营追人,还是见面后两人的反应,全都透出不寻常,他要再看不出问题就白当这个将军了!
难怪之前几次提到陛下,她会是那个反应……
右手拳头攥紧,他忽然转身朝外走去,步子又大又急,仿佛不想再看到她。
时年愣了五秒才回过神,忙追上去,“骠骑将军!霍将军!你怎么走了啊?将军!”
“夫人既然不想见到臣,臣这便退下,不惹夫人厌烦。”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想见到你!我正想去找你呢!”
霍去病猛地停下,时年不察,砰的撞到他背上,痛得又捂住了额头。
……有没有搞错,刹车为什么不招呼一声!
“夫人找臣,所为何事?”
时年看着霍去病,有点拿不准他的情绪,但机会难得,想了想,还是按原计划道:“这几天的情况想必将军也看到了,陛下不仅留下了我,而且发话,等大军从陇西开拔,要带我一起回长安。”
霍去病:“意料之中。”
“将军难道真的愿意看我就这么跟陛下回去吗?”
“什么意思?”
时年观察一下周围,见不管是跟着她的侍卫还是他带来的亲兵都有一段距离,这才小声道:“我跟你说哦,陛下真的很喜欢我,你就不怕我入了宫威胁到卫皇后的地位吗?”
“我如果怕,又能怎样呢?”
“将军想保住卫皇后的地位,自然要未雨绸缪、提前打算,不能等我坐大了再行动。小人有一计……”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不行。”
她惊愕地看着他,霍去病重复:“不行。”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就不行?”
“不就是让我帮你逃走嘛?不行。”
见时年睁大眼睛,一脸愣愣地看着自己,他终于笑了,“上一次便罢了,我虽帮你逃走,还可称得上一句不知者不罪。可若再来一次,陛下绝不会宽宥。”
这个时年其实也想到了,但她本来想的是,霍去病那么厉害,也许能找出神不知鬼不觉帮她逃掉的办法。退一万步讲,就算真被发现了,以刘彻对霍去病的宠爱再加上他如今的赫赫军功,他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远的不说,他还指望霍去病打匈奴呢,她可不认为一个女人会比他的千秋功业更重要!
她虽然没说出来,霍去病也猜出她在想什么,顿了顿,“你知道陛下为何那么多人不派,就派我来接你吗?他难道想不到你会求我帮你逃走?”
这也是时年刚才疑惑过的,她似有所悟,“你是说……”
“他是故意的。”霍去病道,“故意给我们机会。我们想商量什么便商量,他不在乎,随便我们去商量。但如果我居然胆敢帮着你违抗他……‘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你当是开玩笑的吗?
时年被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发寒,瞧见霍去病眼中的戏谑才意识到他在吓唬自己,恼道:“不会的。他不会杀我,更不会杀你。”
霍去病对自己当然有信心,但没想到她对自己倒是也很有信心。或者说,她对陛下有信心?
心头又有复杂难辨的滋味涌上来,还有这些日子一直纠缠着他的、因为无能为力所产生的郁怒。
强迫自己把这些情绪都按下去,他用平静的、仿佛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和陛下又是什么关系,但你太小看他,也太不了解他了。陛下的性子,但凡他想要的,就是势在必得、绝不放手。我不会去做忤逆他的蠢事。我劝你也不要。”
时年明白霍去病的意思。他想告诉她,刘彻对她志在必得,不会允许任何人帮她出逃。她在他身边的一切动向他都了如指掌,恐怕就连现在她和霍去病说的每一句话,也会立刻一字不漏传入他耳中。
他让霍去病过来,本就是在之前的事后,侧面让霍去病给他一个态度。
这让时年意识到,霍去病说她不了解刘彻也许是对的。她认识的是十七年前的他。才十九岁的少年皇帝,虽然聪慧果决,但也时常情绪外露,甚至还有脆弱的时候。可再次见面,他已经三十六岁,已经变成了一个心思深沉、任何人都看不穿他想法的帝王。
而且,就连十七年前的他她也不敢说了解。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她不了解、不熟悉、对她来说几乎是深不可测的的古代帝王,正用尽一切手段,想要把她囚禁在自己身边。
而她孤立无援,这个时空甚至连一个队友都没有。
时年崩溃地抓着头发,终于意识到自己遇到穿越以来最大危机了!
时年白天没有去校场,晚上刘彻回来了,笑着说:“我本来还想着你来了的话,忙完了可以带你在陇西城里逛逛。不过没关系,要是想去,明天再去也是一样。”
时年问:“我没去,陛下生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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