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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如此多娇——望烟

时间:2021-12-17 10:17:34  作者:望烟
  娄诏心里,冯依依自来就是个主动的人,遇到事不会退缩,会积极行动,解决。
  可是,面对大火,她选择了逃避。
  冯依依并不想争辩,只轻轻道:“我等是庶民,大人为官,有些道理如何不懂?”
  娄诏无言以对,他是想帮她,可她排斥,甚至大笔一挥,把他同那些权贵画成一处。
  “好,我明白。”娄诏不再追问。
  一个有心结的人,总需要时日慢慢解开,他可以等,也会帮她。
  把她从那片恐惧中拉出来。
  关宅门前,马车停下。
  冯依依掀开帘子下车,看着大门上那两盏灯笼,心里稍安。
  回头,她对着娄诏道谢:“谢先生送我回来。”
  娄诏手挑着门帘,微微颔首:“进去吧。”
  冯依依准备转身,视线无意间瞥到娄诏腰间,那里悬系着一枚腰佩,暖橘色圆形,只是光线暗无法看清是何纹路。
  收回视线,冯依依往大门走,吴管事已经迎了出来。
  “娘子回来了?”
  冯依依点头,藏起冰凉的手在袖下:“天晚,借了别人的车。”
  吴管事没多想,跟在冯依依身后:“今日的那位账房小先生,老爷安排在后院住,最西面的厢房。”
  “知道。”冯依依身心疲累,无心再去想别的事,只淡淡应下。
  回到房中,桃桃已经睡下。
  朱阿嫂留的晚膳,冯依依没有胃口,让人撤了下去。
  泡了澡之后,总算平静下来。
  这个家还在,冯宏达也在。
  。
  火被熄灭,几处冒烟的地方,又被泼了一遍水。
  清顺手里捏着一截烧黑的黄铜烟杆,是刚从棚子废墟下找到的。
  这就是起火的源头,想必这烟杆火星子掉出,燃上干草,棚子里放的大都是竹篓工具,极易燃烧,这才酿成大火。
  赶回来的伙计面色如纸,结结巴巴解释着。
  “得,你别对我说,等回头对你东家解释。”清顺收好烟杆,回头这边的事还要跟娄诏汇报。
  再看看这里烧毁的状况,夜里看,实在不好说。棚子以及架子是毁了,那边墙也塌了一块。
  清顺留下两个人帮忙照看,剩下的全回了小竹园。
  娄诏刚好回来,踏着月色走进昏暗的凉亭。
  清顺把起火的原因简单说了下,无非就是伙计的疏忽。
  娄诏站在亭柱旁,抬头望着上弦月,幽幽月光清冷:“你对当年冯家的事知道多少?”
  “我?”清顺眼珠子转了两圈,思忖着这话该怎么说,“就跟着大人的时候,算起来知道的不多。”
  冯家那段过往,应当是娄诏此生最特殊的时候。清顺不敢说,也怕说错。
  虽然娄诏喜欢冯依依,可是不代表对其他的没有芥蒂。冯家大房,冯宏达,当年可都是对娄诏动过手。
  “本官怎么记得,你同冯家那些人挺能说得上去?”娄诏回头扫了一眼清顺。
  清顺讪讪一笑,搓了搓手心里的汗:“那不平常见面打声招呼?大人你想知道什么?”
  “你记不记得冯家大房?”娄诏问,说起那段过往,脸上也是没有丝毫表情,“冯宏达总是让着,好像欠了大房的一样。”
  “大房日子不如冯老爷那边,冯老爷帮衬,或许只是顾忌家人情面。”清顺小心回着。
  “家人情面?你真懂!”娄诏鼻子送出一声轻哼,随即迈步走出亭子。
  清顺抬手摸摸脑门,嘀咕一声:“我要是真什么都懂,也去考状元咯。”
  娄诏一路走着,围着小竹园几乎转了一圈。
  “回京城,帮我查一个人。”娄诏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交给身后的男人。
  男人双手恭谨接过,声音低沉:“是,大人。”
  。
  京城,定国公府。
  楚老太君坐在软榻上,茶色缎衣板正,胸前襟绣着松鹤长寿图样。
  此时刚过晌午,用过差后便是午睡时候。一旁丫鬟帮着捏肩,力道正好。
  “你不是在中书都院,怎的大晌午头的就跑回来?”楚老太君看着厅中长孙,定国公府世子林昊焱。
  林昊焱是匆忙赶回来,额上挂着汗,手中折扇早就忘了扇:“出来办事,正好经过家里,来看看祖母。”
  “你这嘴,是又做了什么祸事?”楚老太君手里转着佛珠,说是责怪的话,脸上却是慈祥的笑。
  老太太端坐,富贵雍容,一头银发是岁月留下的尊荣。
  婆子端茶上来,林昊焱接过,坐去下手位置:“祖母,我昨日翻过咱家家谱,为何上面没有小姑姑?”
  楚老太君转佛珠的手顿住,脸上笑容慢慢消失,转而化作忧伤:“这么些年,倒是你还记得她。”
  老太君将佛珠放到小几上,苍老的手搭着几沿,嘴角微微蠕动几下。
  “我那时太小,早记不得小姑姑样貌,还是那日看到祖母一直收着的画像。”林昊焱笑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楚老太君幽幽一叹,林菀书是她最小的孩子,捧在手心里疼爱,掌中明珠。
  “你们都下去,我同世子说说话。”老太君摆摆手,将一众伺候的婆子婢子潜出房去。
  林昊焱放下茶盏,站起来走到老太君身后,双手攥起帮着垂肩:“小姑姑当初在哪里修养?为何就没养好?”
  “听谁说的?”老太君脸色一变,手掌拍上小几,“是你那糊涂爹,还是你娘?”
  “不是吗?”林昊焱手下放轻,颇有些小心问道。
  老太君摇摇头,低叹一声:“菀书的确身子弱,可也不需要出去修养,偌大的国公府容不下她?一个个的,都不愿提她,可她是我女儿。”
  林昊焱一惊,平时老太君总是和颜悦色,现在眼看情绪激动起来,脸色都变了。
  “祖母,喝口茶,慢慢说。”
  老太君闭上眼睛,顺了顺气息,抬头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子:“其实,你小姑姑有一个孩子,比你小几岁。”
  “孩子?”林昊焱桃花眼一眯,想起那卷画轴。
  “是,”老太君说起林菀书,目光柔和又哀伤,“当年,我去灵山拜佛,她偷着去看我,还抱着那孩子。”
  老太君嘴角起了笑容,眼角皱纹叠起:“那孩子粉雕玉琢的,真让人喜欢。我抱过,就冲着我笑。”
  此话一出,林昊焱心中怎能不震惊?
  父母很少提及林菀书,只说人身体不好,去了外地修养,后面还是走了,年纪也就十七八岁。
  可从老太君口中说出,林菀书明明没死,还有了孩子。
  “是个女儿?”林昊焱试探问。
  老太君再次抬头看林昊焱,苍老的眼睛带着岁月深痕:“是,你还有一个妹妹,她今年应当十八岁。”
  “祖母为何不把小姑姑和表妹接回来?”林昊焱问。
  “你祖父不许。”老太君眼中漫起不甘,以及些许恨意,“后来,再没了她们母女的消息。”
  每一年,同一个时候,老太君会带着孙女们去灵山。明为拜佛参禅,实则是想等回女儿和外孙女儿。
  林昊焱压下心中惊诧,又问:“表妹叫什么?”
  “依依,”老太君颤抖着声音,眼眶湿润开,“菀书抱着孩子来,我亲自取的名字。”
  林昊焱往旁边退了一步,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娄诏画像中的女子很可能就是林菀书的女儿。
  依依?吾之爱妻,依依。
  “大郎,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老太君举起帕子,揩去眼角泪痕。
  林昊焱往前两步:“祖母,我在娄大人家……”
  剩下的话,林昊焱咽了回去。娄诏的妻子早在两年前过世,人走了,现在说起来,就算是林菀书的女儿,那还不是徒增伤感?
  “娄大人家如何?”老太君问,紧接着又道,“你母亲的心思对吧?”
  林昊焱见话题转开,也跟着道:“母亲只是在意妹妹们。”
  老太君呼出一口气,扯扯嘴角:“我怎么听说,前段日子,娄诏他收了一个美人。别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
  林昊焱抓起折扇,噗嗤笑了声:“他,孙儿熟悉,冷心冷肺的,不会喜……”
  不会喜欢人?
  林昊焱也想起,侍郎府素雪院的美人,娄诏为何会收下?
  “世子,”门外走来一个小厮,手里托着一封信,“娄大人来信。”
  林昊焱接过信的同时,突然想到一件事,其实京城有一个人,知道林菀书的事。
  “祖母,您今日困倦,我去清月观给你请些清凉茶回来。”林昊焱将信塞进袖中,然后走了出去。
  只需问一个人,那就是冯依依当初的贴身婢女,现在清月观清修的秀竹。
  。
  冯依依在家中呆了两日,大部分时候带桃桃,说是天阴雨不愿动。
  冯宏达知道城南池子,草棚倒了,伙计曾亲自来赔罪。只是小事,冯宏达没放心上,整日和莫师傅去小池子查看。
  前厅中,桃桃坐在冯依依腿上,手里抱着一颗桃子,锲而不舍的用着四颗小牙咬。
  冯依依望着外面的雨水发呆,好像现在她与冯宏达调换过来,她成了没精打采的那个。
  “娘子好。”梅桓头上顶着斗笠,手里攥着账簿,清秀脸上挂着好看的笑。
  这两日,冯依依也同这少年熟悉一些,平常人家的儿郎,大多就是十几岁便出来闯荡。
  “家里熟悉了?”冯依依问,手心拖着桃子,生怕桃桃拿不稳,滚去地上。
  梅桓点头,神情中又有些担忧:“就怕自己做不好。”
  冯依依安慰一声:“慢慢学,并不难。”
  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做某些事,要琢磨,努力。有人读书好,将来吃学问这碗饭;有人手艺好,以后也是人人敬重的师傅。
  梅桓闻言,笑着点头:“我家二姐与娘子一般年纪,一众孩子里,她对我最好。后来嫁人去了很远,再没见过。”
  “等你出息了,可以去寻她,她会高兴。”冯依依道,通常,她羡慕这样热闹的家庭。
  “娘子人真好。”梅桓一身粗衣,面皮却很是不错,冠玉琼容,“我一定好好学。”
  吴管事从外面进来,手里握着一封信:“娘子,外面有人送的信,说是运河衙门。”
  运河衙门,是最近辛城百姓给起的名,就是朝廷工部派下来的扩建运河那群人,所有人在官衙办公。
  “娘子,我来抱桃桃。”梅桓有眼色,嘴巴甜,哄着就把啃桃子的小丫头抱走。
  桃桃眼睛眨了两下,张大嘴,继续啃。
  冯依依接过信,空白的信封。抽出里面信纸,第一个字看下去,就知道出自娄诏之手。
  信上没说别的,只问前日冯依依所说的办法是什么?
  看看外面阴雨,冯依依知道自己是该走一趟。
  正想着,冯宏达从外面进来,身上蓑衣交给一旁吴管事,瞅见冯依依手中的信:“谁来的?”
  “工部运河衙门,关于城南池子,我过去一趟。”冯依依将信收进袖中。
  冯宏达并不知道娄诏在辛城,人这几日精神很好,有些事冯依依并不想冯宏达再担忧。
  “我跟你一道。”冯宏达闻言停步。
  “不用,天不好,爹你在家带着桃桃。”冯依依连忙道。
  真要冯宏达和娄诏见面,还不知是怎样一种情形。
  梅桓往前一站,道:“我跟娘子过去,正好熟悉城南池子的情况,有事我也能搭把手。”
  “成,会来事。”冯宏达点头,对自己招的这个小先生越来越满意。
  梅桓抱着孩子弯腰行礼:“这是应该的,我都会记下来。”
  冯宏达接过桃桃,看去冯依依:“去看看,棚子再搭就是。莫师傅说那池子里鱼虾不少,还有小菜园。”
  “是,菜园是伙计们闲时开垦出来。”冯依依道。
  冯宏达了解自己的女儿,别的没多说,只道:“等晚上,我带着桃桃去那边,咱在那边吃饭。我这个老东家,也见见伙计们。”
  “爹。”冯依依唤了声,心里安定下来。
  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冯宏达总是站在她身后。即便她已经决定站起来,他还是会再推一把支持。
  不再像以前,冯宏达只想把冯依依放在没有风雨的温室,现在他会放手,让她往前走。
  马车径直往城南走。
  车前板,梅桓同车夫说话,笑起来,爽朗声音穿透阴雨。
  冯依依掀开窗帘往外看,正看见撑伞站在青河边的娄诏。一手背后,身子挺拔,若谪仙般翩翩。
  叫了车夫停下,冯依依从车上下来,制止要跟上的梅桓,自己撑伞往河边走。
  斜风细雨,雾气山峦,江南美景如烟。
  娄诏脚下踩着厚厚的鹅卵石,闻听身后声音,微转回身:“小心走,这些石头踩不实。”
  冯依依点头,一手提着裙裾,迈上河边一块大的石头。
  多少岁月冲刷打磨,坚硬巨石早就抹去了棱角,圆圆滚滚的埋在这儿。
  “还是谢谢那日先生相助,”冯依依开口,带着客气的疏离,“不过后面的话,也是真的。”
  娄诏微仰脸,看着高处的冯依依,这个角度看,她好像会被风雨带走,娇弱纤柔。
  “先说说你的办法,工部百工即将定下图纸。”
  冯依依把伞抗在肩上,干脆蹲在石头上,看着眼前奔流河水:“那蚌池西南大约三丈远的地方,底下是石头,不好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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