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汐微微燥热,心下有些不耐,吴惟安娓娓道来的语气,柔如三月柳絮,却令纪云汐愈发烦躁了:“蒋耀进入北山之后,被选成内门弟子,被选往上京城,他自然会发现不对,难道没写信告诉你?”
吴惟安观察着纪云汐的一举一动,望着她微红的脸颊,和起伏的呼吸,再抿了口茶,将茶盏放下:“他进入北山后,我再未联络过他,也让他不必联络我。大门派向来耳目混杂。清河郡发现北山这事后,我才通过蒋耀的爹娘,和宫里的人脉,得知蒋耀如今是皇帝的暗卫之一。”
纪云汐闻言,安静了半晌。
若是提早和蒋耀联络,确实有可能提前得知北山与皇帝勾结,但也有可能反而暴露自身。
只有不知不问,才能做到真正的隐与藏,而后在关键之时做出必死一击。
前头尖荷之所以能在纪家隐藏这么多年,都未被纪云汐发现不对,不就是因为邢舒月从未联络过尖荷么?
一股火苗从心底往上翻涌,总觉得房内热得慌,浑身都有些难耐。
纪云汐本没有多想,只觉得大概是夏日太过燥热。
她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拿起茶盏刚想喝水,却忽而一顿,眉目一蹙:“你放了什么?”
吴惟安倾身过去,伸手握住她拿着茶盏的手,低下头,就着杯盏将剩下的茶水饮入口中。
而后他将茶盏往一旁随意一抛,将怀中的小罐轻轻放入她掌中:“这个。”
纪云汐刚想低头察看,但吻已落了下来。
轻而缓,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人。
已经烧起来的火,仅靠一点水,只会令火越烧越旺。
药罐从掌心掉落,滑在美人榻上的凉席之间。
两道人影在榻上交织,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伸起,将开着的窗阖上,挡住了偷看的月牙。
纪云汐轻轻喘着气,望着他。
她的意识非常清醒,可身体却在叫嚣着。
此刻的她,就像一个风干的矿洞,有风吹过,发出呼哧呼哧的响,一片空旷。
吴惟安望着下方眼梢红得像血的人,手背轻轻顺着姣好的脸颊而下,唇落在她额间,脸侧,唇瓣之上,如蜻蜓点水,来回迂转,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的动作。
纪云汐轻轻闭了闭眸,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他翻身而下。
这狗男人此刻身娇体软,推了一下,他便顺势而倒。
吴惟安微躺于席面之上,一脚微曲,一脚伸直,腿弯于半空中垂下。
他双手轻轻置于她腰侧,以防她跌倒。
挣扎间,吴惟安的衣裳有些松垮,露出男子精致的锁骨,和极具力量的脊肌。
他弯眉轻笑,单眼皮的眼角带着万种风情,淡薄的唇被方才纪云汐咬得微红,一张寡淡的脸,勾人得厉害。
男子清润温柔的音调婉转莺啼:“夫人,长夜漫漫,何必这般急?”
纪云汐揪紧他的衣领,红如罂的眼里闪过一丝冷与厉,直接咬上了他的唇。
吴惟安抽了口凉气,声音细细碎碎:“夫人,轻点,疼。”
疼确实是疼的,纪云汐那不是吻,是咬。
但吴惟安不避也不让,他松松垮垮揽着她,任凭她咬,但他的唇舌依旧温柔如三月春雨。
眼看衣服要被撕碎,吴惟安眼一跳,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柔声道:“我自己来。”
男人不配合但也不拒绝,烦人得很。
纪云汐再次揪住他衣领,可已没有衣了,她顺势掐住他的脖子,深吸了一口气:“吴、惟、安。”
吴惟安揽上她的腰,仰着头,轻语控诉:“未婚之前,你都唤我安郎的。”
每一处细胞都几近窒息,纪云汐的声音几乎是从胸腔之中憋出来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吴惟安腿轻抬,将人压下,他低头,在她耳侧低声。
“夫人,求求我。”
“你求求我,就好了。”
闻言,纪云汐垂眸,长而翘、此刻被汗染了点湿意的睫毛轻颤。
想和她玩花样?
可以啊。
看谁玩得过谁。
她松开他的脖子,改为揽着他,而后借力仰起头,唇贴在他耳前,声音带着细微的颤动:“吴大人,你是不是不行?”
两人都有些过火。
吴惟安给纪云汐上好药,掀开被子躺在她身侧,眼观鼻鼻观心地躺好。
他做好了她问罪的心理准备,可等了一会儿,也没有。
纪云汐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此刻像浸在浅水之中,有无数尾小鱼环绕着她,每个细胞都透着舒坦和惬意。
难怪男人都爱点一根烟。
在刚开始,纪云汐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可过程中,以及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吴惟安是什么人,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伸手将人揽在怀里,脸埋在她颈侧轻笑:“下回试试另一种?”
纪云汐一脚就欲踢过去,但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这男人,体力太好了。
她嗓音很哑,言语中含着警告:“下不为例。”
吴惟安有些可惜:“知道了。”
粗粗睡了一个时辰,吴惟安便起了去衙门。
纪云汐一觉睡到午后。
昨夜在自家,暗地里的人手也被遣离,折腾了大半宿。
她走在路上,仿佛在踩棉花。
纪云汐想了想,交代晚香:“你让凉州开泰庄的掌柜来一趟。”
有样东西,她要对方帮她留意一下。
算她回赠给他的大礼。
第102章 帝后戏份(上)
五日后,佑昌廿二年七月十三。
上京城阳光明媚,纪明皓护送着太子,一路虽险象环生,但有惊无险。
如今已至上京城百里外,再过一两日便能到了。
皇宫之中,皇帝齐文煜又是一夜未睡。
清河郡一役,他输得彻底,没了北山,后路被斩。
这一月的时日,那玄冰宫三大护法带着玄冰宫旧部,各地剿杀他在上京城的人手。
他的侍卫,他的御林军,他的暗卫,大批量死去。
而这些人杀了侍卫御林军后,也不纠缠,脚上抹油跑得飞快,和以前齐文煜认识的玄冰宫,行事作风完全不同。
一点都不光明磊落,气得人牙痒,可偏又没有任何法子。
他要防着皇后,防着李家,防着纪家,防着吴家。
能走到如今,还没死在齐文煜手上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拳难敌四手,又没了北山这个最大的支柱,他已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晨起恍惚之间,齐文煜想起了以前。
那时,他还未登帝位,周边都是信得过的好友,皆发自内心认可他,帮助他登上帝位。
可人心易变。
纪明喜的父母,皇后,他,他们四人出生高贵,其他三人皆是世家子女,而他出身于皇家。
他们相识于儿时,十几岁的年纪,四人一起隐姓埋名闯荡江湖。
他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其他三人中的任意一位。
而后,他们认识了五皇子的母亲珍妃。
又认识了玄冰宫唯爱美男,行事放荡不羁的女宫主。
齐文煜很清楚,若他要登上帝位,出身李家的皇后,是他妻子的最好人选。
故而哪怕他心里爱的是珍妃,他也将珍妃当妹妹看待。
在外闯荡了半年,四人回了上京城。
他娶了皇后,纪明喜的爹娶了纪明喜的娘。
而后先帝病了,太医说撑不了多久了,上京城风云涌动。
齐文煜在李家和纪家的相帮下,带着皇兄们的血,坐上了帝位。
珍妃出自苗疆蛊族,苗疆蛊族祸害江湖,向来遭世人嫌弃。
齐文煜出手,帮了珍妃,狸猫换太子,将珍妃带进了自己的后宫,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可那之后,什么都变了。
皇后每日和他吵,纪明喜的娘和皇后是闺中密友,而纪明喜的爹又听媳妇的。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就这般远离了他,仿佛他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错事。
他是皇帝,是万人之上。
后宫佳丽三千,多正常。
珍妃也和他们相处过一些时日,为什么,皇后她不能宽容些?
其他妃嫔皇后可以接受,为什么偏偏珍妃不行?
他和皇后保证过很多回,珍妃永远只会是珍妃,皇后的位置,也只会是皇后的。
从小长大,一起闯荡江湖的情分,他也一直放在心里的啊。
可皇后的眼,越来越冷。
她身后的李家也越要越多,开始变着花样催他多到皇后宫中走动走动,说如今他膝下无嫡子,还是早日生下嫡子为好。
怎么?
他才登帝位不过一年,李家就开始想太子,想这江山该姓了么?!
而纪家和李家越走越近,仿佛穿同一条裤子似的。
后宫之中,皇后和珍妃的冲突也越来越多。
齐文煜不明白,皇后她什么都有,母仪天下的身份,尊贵的世家之女,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金枝玉叶。
而珍妃呢,从小躲躲藏藏,受尽苦楚,颠沛游离,却依旧善良。
她只有他了。
他也只有她了。
可皇后,还是容不下珍妃,对珍妃下了手。
最后,还对他和珍妃的五儿,下了手。
齐文煜哪怕再厌恶李家,再不喜太子,但他原先想的也是将太子贬黜为皇子,而后让他安享晚年。
毕竟,太子是他的血脉。
虎毒不食子啊。
可为什么,他们要杀了五儿!
既是杀了五儿,就怪不得他了。
怪不得他了。
可苍天无眼,太子居然好好活了下来,吴家纪家皇后也好好活着。
早知如此,当年齐文煜怎么也不会顾念昔日好友之情,留下纪家子女。
他们都应该,和他们的爹娘一起死的!
怪他,还是太过心慈,想着当年纪明喜的爹救过他一命,他不忍让纪家断了血脉。
心慈手软的下场便是现下这般。
如今他腹背受敌,孤立无援,面前怎么看都是死局。
皇帝下完早朝回来,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中,思索了很久。
而后,他将身后所有暗卫召了出来。
还剩下五十三名。
皇帝打算去皇后宫中一趟。
能否将死局化生,皇后如同当年他登帝之时,依旧是关键。
皇后从庙里回来后,便称病将自己关在了宫中。
如今上京城上上下下对风寒一事谈恐色变,原因便是纪家和吴家肺痨一事。
皇后便是染了风寒,说怕是肺痨,故而紧闭宫门不出。
皇帝有心想召皇后到御书房来,可她用了这般借口,他就下不了这个旨意。
皇后当年与他一起闯荡江湖,认识不少武林高手,自己身手也不差,皇帝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便前去。
他大概最多只能带进去八名由暗卫乔装的侍卫,带的多了,传出去不好听,也不利于他与皇后的谈话。
带的少了,皇帝怕皇后对他不利。
皇帝在五十三名暗卫里挑了他最为信任的八位,而后将最为信任的两位放在了最前头,也就是他的背后。
那两位暗卫,身手在暗卫中不算出类拔萃,脑子也不够灵活,但较为忠厚老实。
而且皇帝观察了多年,这般秉性是装不出来的。若他们真是叛徒,早年间就会露出马脚。
*
皇后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衣,拿着块染血的帕子,坐在门槛之上,斜靠着门,望着后院池塘中的荷花。
就如同她当年,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般。
总爱这般坐着看花看树。
可到底有很多东西变了,她的眼里不再那般天真烂漫,眼角也均是皱纹。
皇后的另一只手里,拿着封信。
信从凉州而来,几日前就到了她手上,是吴惟安的笔迹。
皇后想起当年闯荡江湖的事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吴家之子,居然是玄冰的儿子。
那玄冰是个妖女,看见好看的儿郎,总是忍不住调戏一番。
当年他们之所以和玄冰扯上关系,便是云汐的爹长得过于好看,将人家给引来了。
一番纠缠后,玄冰绝了云汐爹的心思,觉得皇帝也不错。
可皇帝自然是看不上玄冰这般游走在男人花丛间没了贞洁的女子的,被看一眼,他都觉得是对他的侮辱。
怀恨早已在心,而后又有了利益纠缠的正当借口,齐文煜骗了珍妃,给玄冰下了毒。
那时她看不清晰,后来终于明白,齐文煜就是这般恶心伪善的样子。
似乎他做什么都是不得已,都是别人逼他。
倒是和那娇娇弱弱的珍妃一个德行。
珍妃确实没什么坏心肠,但皇后对她厌恶至极。
珍妃身世凄苦,心地善良,路上看见被打伤的兔子都要为它救治。
可有多少人因她而死?
但她还是那一副无辜的模样。
她说自己也没有法子,说她不是真的想进后宫的,不是想和她抢男人的。
是啊,可她再不想,她不已经在宫中?
皇后身为李家长女,稳坐后宫之位二十余年,并不是良善之辈。
皇帝害她之子,令她日日痛楚,受尽丧子之苦。
她就动手害他挚爱,让他也感受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太子这几日就能回到上京城了,很多事,也该有个了断了。
只是,皇后看着那张纸。
虽然她已按照纸上所说的安排好了,但这吴惟安能确定,齐文煜会来找她?
从珍妃死后,他就再未踏入她宫门半步。
“娘娘。”身侧的贴身宫女上前,“圣上来了。”
皇后抬起头,愣了片刻便笑了:“哦?是吗?”
她咳了几声,也没站起来出去迎他,将手中的纸撕碎放进鞋袜之中,而后依旧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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