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了了?那你以后咋办呀?”张建中愁得手里的瓜都吃不下去了:“你这样,以后上哪儿娶媳妇儿去?”
“就算我不这样,娶媳妇就容易了?”秦意岚啃完手里的瓜把瓜皮一扔冲张建中翻了个白眼:“像咱们这样爹不疼娘不爱还穷得叮当乱响的,人家哪个姑娘不开眼能看上咱们?”
“那倒是。”张建中情绪很低落:“我爸说他没钱盖房家里也住不下,我要结婚就给我在西边儿的宅基地上盖两间泥坯房,我要是就只有两间泥坯房,肯定找不到媳妇。”
“你都开始想媳妇了?”秦意岚简直想笑:“你还没满十八岁呢。”
“没满十八岁就不能想媳妇啦?”张建中语重心长地跟秦意岚分析:“哥,你看,像咱们跟着爸妈住,不管你干多少活儿,挣多少钱,那都是给爸妈干的,给全家人干的,对吧?”
秦意岚往后一仰倒在了草地上:“是啊,没成家的不都这样么。”
“问题是,咱们爹不疼娘不爱啊!”张建中一拍大腿:“得父母喜欢的,等分家的时候父母都会仔细帮着打算,把你挣的钱都给你,说不定还得补贴你一笔。就跟二柱一样,你看二柱他爸妈给二柱盖的五间大瓦房,连家具都打好了,等二柱到了年纪把婚事一办,二柱那小日子肯定过得美,咱谁能比得上?”
“咱们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谁帮咱打算?”张建中叹了一口气:“咱只有自己替自己打算,早早儿地找个对象,结了婚就从家里分出来,有了媳妇就有人给咱日常洗涮做饭,地里的活儿也有人搭把手,再生几个儿女,这日子慢慢儿地就过起来了。”
这小伙子年纪不大思想还怪成熟,秦意岚失笑:“你找媳妇就是为了让人家陪你一起过苦日子打拼生活?”
“那不然呢?”张建中瞪大眼:“我要是跟镇上开砖窑的万元户一样有钱,我还不急着找对象呢,家里要是条件好,三十岁娶媳妇都不晚,像咱们这样穷得就剩两间土坯房的可不能跟人家比,咱年轻的时候要是找不到对象,年纪大了就更没戏了。”
张建中情绪低落:“找不到对象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儿,没儿没女叫人看不起不说,老了连个给咱养老的人都没有,难道还能指望侄儿们给咱养老吗?”
侄儿们多半是指望不上的。
原世界里张山峰一辈子没成家,张大根指点他,叫他对侄儿们好一些,侄儿们买房装修他多出钱出力,到他老了,好让侄儿给他“一口饭吃”,结果如何呢?
在城里安了家的侄儿们别说给他“一口饭吃”了,连肯让他去家里住上两天的都没有。
“外人靠不上,要想老了有依靠,咱还是得娶媳妇生孩子。”张山峰强调:“娶媳妇是咱们一辈子的头等大事。”
“真可怜,”秦意岚按住张建中的狗头一脸怜悯:“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儿没见过世面的,你一辈子屁追求也没有,就剩下结婚成家传宗接代这一件事儿了。”
张建中被秦意岚这突如其来的怜悯给弄懵了:“哥你什么意思啊?那世上还有什么事儿是比传宗接代还重要的?”
“先不扯梦想和人生追求这些虚的,”秦意岚端肃了脸色对张建中道:“我就问你一件事,有了儿子就一定有人养老吗?那咱村的石头大爷怎么没人管?他可是有五个儿子呢。”
张石头也是他们的本家,自打老头瘫在床上后,五个儿子没有一个肯让老头住在自己家里的,见天地为谁照顾老父亲闹矛盾,兄弟几个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张建中没话说,秦意岚微微一笑:“所以啊,建中,要是不考虑心理慰藉感情需要这方面的问题,儿子还真没有钱可靠呢。”
“再说结婚就万事大吉了?万一跟张大宽似的,婚后你媳妇嫌弃你不跟你过了怎么办?你还不是俩眼一瞪只能打光棍?况且你是没手还是没脚?为什么做饭洗衣这些事儿非得指望娶个媳妇回来帮你做?你自己不能做吗?”
张建中眨巴眨巴眼睛:“哥,那要照你说的那样,我有钱还勤快愿意自己做家务,那是真没必要娶媳妇,可问题是,我不是没钱还不想做家务嘛!”
这就是社会底层男人特别热衷于婚姻的原因了,娶个媳妇回来可以一起分担生活的重担,可以生儿育女作为老年的依靠,还可以抚慰他的寂寞,照顾他的生活。
“建中啊!”秦意岚一声长叹:“哥跟你说,想过好日子不只娶媳妇这一条路,哥这辈子就不娶媳妇,我让你看看我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秦意岚拍拍屁股走人了,张建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很是不以为然,山峰哥这是身体不行娶不上媳妇了才说这话的,不过是一个伤了“根”的男人在强行挽尊罢了,他懂!
伤了“根”的秦意岚不肯老实在家窝着,她理直气壮地霸占了家里那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见天儿骑着出门四处游荡。
村民们见了少不了又要指点王翠花张大根夫妻俩,原先张山峰是多么勤快老实的孩子,一年到头不是忙农活,就是打零工,就没见他闲着过。
现在可好,孩子伤了“根”,连过日子的心气儿都没了,好好儿的孩子被毁了,王翠花两口子造孽呀!这夫妻俩的名声迎风能臭出去三里地。
秦意岚游荡了几个月,给自己踅摸了个发财的门路出来。
这年月刚刚改革开放,国内经济发展还处于以生产制造等实业为主体的初期阶段,秦意岚操纵资本数据倒是一把好手,可对办实业,她还真是一筹莫展。
况且秦意岚也没本金,指望偷拿王翠花的那几百块钱,扔进去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万事儿开头难,第一桶金是最难积累的。
秦意岚跑断了腿儿终于找好了挣钱的项目,搞养殖。
经济开始起步,人们的日子过得没有前些年那么难了,家家户户手里都有了点儿余钱,有了钱就想要提升生活质量,日常在吃喝上也舍得花费了。
可现在市场上能提供的农副产品远远没有后世那么丰富,蔬菜水果别说冷库存储了,连搞大棚种植的都很少,人们吃菜还都是按季节来,什么季节吃什么菜,过了这个季节,再想吃一口,那就得等明年应季的时候了。
不只是蔬果,规模化养殖也只是有人在进行小规模尝试,这一块儿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空白的市场,前方商机无限。
秦意岚盯准了这块儿市场,连养殖项目和养殖场的地点她都踅摸好了,就是没钱。
用钱挣钱最好挣,没钱想挣钱,那是千难万难。
秦意岚眼睛大胃口也大,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她就想把这事儿办出个样子来,指她手里那几百块钱屁用没有,万般无奈之下,她就想到了经济合作社这种运营模式。
集结一批农户筹措资金,大家共同参与运营共同牟利,秦意岚订好了方案兴冲冲去执行,哪知道第一步她就遭遇了滑铁卢。
第35章 婚姻,底层男人的出路7 过日子家里得……
秦意岚调研好了项目, 去找村里的农户合作,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没一个人肯跟她合作的。
这年代的村民们刚刚实现了温饱, 前些年那漫长的困难时期给他们留下的印记太深刻了, 他们对土地和粮食有深刻的执念。
“好好儿的土地就应该种粮食, 种什么菜?想要吃菜那边边角角的小块儿地随便撒一把种子就吃不完的菜了, 还要拿好地去种?”
“种那么多你卖给谁去?菜跟粮食可不一样, 粮食晒干点儿,放上一两年啥事没有,那菜就不一样了, 摘下来当天就得卖完,三五天卖不出去就蔫儿吧的不像样了。”
“集中养猪鸡就更不靠谱了, 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咱养过牲畜的都知道,家里这些东西养多了它们之间容易传病,这些东西只要一染上病,那死得可是快得很, 任你养多养少, 三五天功夫就能死个干净,只要一场疫病,赔不死你。”
“你要大规模的养,猪苗鸡苗买起来要钱吧?买回来要吃粮吧?养上一年半载才能卖出去见效益,这一年半载的要用多少粮要花多少钱?咱们也就是刚能吃饱,哪儿有多余的钱粮给这些牲口花用?”
村民们家里没有余钱,挣得起赔不起,大规模养殖种菜的模式他们也没见过, 在他们眼里,种菜养殖风险过大,远不如老老实实种自家的地来得稳妥。
秦意岚计划失败,村民们不愿冒险算得上一个重要原因,另一个原因却在她本身,村民们都信不过她。
老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在农村,只有结了婚成了家的才会被村民们当做正经的大人看待。
没成家的光棍儿没有负担,没有责任心,这样的人容易随性而为,做啥事儿都长久不了,秦意岚未婚,目测未来会一直不婚。
而且她身体“有毛病”,是不能传宗接代的“废人”,村民们虽然同情她的遭遇,却不妨碍他们背地里看不起她。
既信不过她又看不起她,谁肯跟她合作,把钱和地交给她“糟践”?
项目她都考察好了,偏合作社的架子拉不起来,秦意岚不死心,见天儿地在村里上窜下跳地游说村民,本家长辈儿们看不过去,找她谈心来了。
“山峰啊,听三爷爷一句劝,这没影儿的事儿咱别想了,啊?三爷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人呢,来世上走一遭都是这样的,过不完的难关吃不完的苦,可就因为又苦又难咱就不过日子啦?”
干瘦的老头蹲在秦意岚身边儿,语重心长地开导她:“这一辈子还长久着呐,过日子得细细盘算,不能想一出是一出的浪荡,这些乱七八糟的养殖什么的你别搞了,你呀,就好好儿地干活,你三奶奶娘家有个侄孙女,生来有些缺喜(脑子不够用,痴傻),不过洗衣做饭还是能干的,我跟你爸妈商量商量,把婚事儿给你办了,再留意着抱养个孩子,不也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吗?”
秦意岚…………
无语至极的秦意岚严词拒绝了老头的提议:“三爷爷,您别给我操心了,我都这样了,娶谁都是害了人家,至于抱养孩子,那更是不必。”
秦意岚抬头望天一脸萧瑟:“我这辈子啊,没有亲缘,还是自己孤老终身吧。”
“山峰啊,你不能意气用事,孤老终身这话说起来容易,过起来你就知道难处了,现在山岭还没成家,你们一家四口过,山岭成家了你怎么办?不说别的,你弟媳妇能容得下你?”
三爷爷苦口婆心:“就算你爸妈不跟你弟弟养老,跟着你过,过几年他们老了不能干了,得人伺候洗洗涮涮一日三餐,你不娶媳妇,这些事儿你能干得了?峰啊,听三爷爷的,你不能倔着来,这过日子,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人才好。”
说到底还是要找个女人来分担生活的重担,这女人咋就那么倒霉呢?
秦意岚一撇嘴站起来抬腿儿就走:“三爷爷,你说就我这样的,三奶的侄孙女嫁给我能图啥?图我父母偏心?图我不能人道?图我家有干不完的活儿?”
扔下还在不停喊她的三爷爷,秦意岚溜溜达达去了县里。
一连几天,她天天泡在县政府的办公大楼里缠着人家小领导们问上没完:“县里对咱们农民就一点儿扶持政策都没有?市里有没有?省里有没有?国家有没有?不管是技术,还是资金都行啊,没有技术资金那有没有其他政策优惠呢?”
下了班了她缠着人请吃请喝:“放心,请吃饭不是为了求你们办事儿,你们一天到晚工作这么忙还得应付我,也没见有一点儿不耐烦,你们都是咱老百姓的好公仆,我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心里可是过意不去,不过是一顿感谢的饭而已,务必赏光,不去?那是看不起泥腿子农民了?”
不跟她一起吃饭就是看不起农民,就算心里看不起,那面上也不能说是不是?
再说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廉政什么贪腐的说法,请吃请喝蔚然成风,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被请的都欣然赴约。
秦意岚说到做到,酒桌上果然没提什么请求,只一个劲儿地劝酒劝菜,吃饱喝足了第二天她还去办公大楼,对政策优惠什么的只字不提,不过是呆在人家办公室里谈天说地聊些闲话而已。
聊上一两天,请上一回酒,聊上一两天,请上一回酒,不过十天半个月,她就跟几个小领导们处成了“兄弟”。
这天她一个“老哥”终于坐不住了,拉住她面授机宜:“老弟,你要真想搞养殖,我倒是能给你出个主意。”
秦意岚大喜过望:“老哥,您说您说!”
“这个事儿吧,它风险过大,你要是赚了那就啥事儿没有,你要是赔了,那老哥我这主意可就等于害了你一辈子呀,你看看这?”老哥犹犹豫豫地拿眼瞟秦意岚。
这老哥跟秦意岚接触了这么一段时间,他是真的看好“张山峰”,小伙子为人圆滑处世老练,行事极有分寸和风度,且无论眼界还是见识,都远非他所能及,更难得的是,他还能弯得下腰来。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句话难就难在一个“下”字,用什么姿势“下”,“下”到什么程度那可太有讲究了,这一点儿“张山峰”就很好,“下”得是云淡风轻顺其自然不卑不亢。
这么一个人物,遇点儿风云就能化龙,这老哥看好“张山峰”,愿意给他这份机缘。
“嗐,农民种地还有绝收的时候呢,我这养殖归根结底还是生意,这世上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有风险是正常的,老哥您只管说。” 秦意岚很是豁达。
“那行,既然老弟你有心理准备,老哥哥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老哥把秦意岚拉到他办公室里压低了嗓子:“东山农场原先是咱们县里划给驻军的,现在部队调整,咱县不驻军了,那农场部队就还给县里了。”
“县里想把把它租出去,可那农场不小,一签又是三十年的土地使用合同,租地款不是个小数目,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人来承租,农场都撂荒一两年了。”老哥哥眨眨眼:“你把那农场租下,搞养殖最合适不过。”
拿现有的农场来搞养殖,那倒是合适极了,问题是……
“我没资金啊老哥,您也说了,这租金不是小数目,我要是有钱,也不会天天跑着想求个政府的扶持政策了是不是?”秦意岚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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