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已经看过了,”顾昭连忙安慰,穆夜征这几乎要暴走的样子把他妹妹都吓到了,他让顾凝离这个危险的弟控远一些:“酒精过敏而已,夜征哥别太担心,生命无碍的,而且也已经吃过抗过敏药了。”
“对不起……”程璎末捂脸,抱歉又自责,脸色简直比穆言还要苍白,焦急地看着此刻头晕又发烧的穆言:“我不知道你对酒精过敏……”
早知道,就不要喂他什么酒心马卡龙了!
“她不知道,”穆夜征倒也没怪程璎末,摸了摸弟弟额头,随即眼中简直要喷出火:“那你呢?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咽下去?!”
血族不同于常人,过敏反应也和常人不同。虽然不至于浑身红肿,但穆言的过敏反应极其严重,即便只是吸收一丁点的酒精,也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头晕发烧,身体乏力发冷。
穆言躺在床上,此刻悠悠睁眼看了穆夜征一眼,兄弟二人此刻眼神对比起来,穆言倒反而好像才是没事的那个人。就算是病着,他周身还是有种别人无法比拟的强者气场,好像是这整座酒店的主人一样,十分淡定:“没尝出来。”
程璎末听得一愣,心说不应该?那个马卡龙的酒心味道,还是很明显的。
但,也许是血族的味觉和人类不一样?
“穆言,”顾昭身后,探出来一个乖巧的小脑袋,顾凝担忧又乖乖地问他:“你现在还难受么?需要些什么?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没事。”他躺在床上重新闭合眼眸,面容恢复了从前的冷淡:“你们去玩你们的,我歇歇就好。”
顾昭见状,正要号召大家先退出让穆言好好休息,却收到一条微信,随即脸色一变:“姥姥来了。”
他说着,再看母亲给自己发的第二条信息,一惊:“她没去礼堂,她直接往这边来了!”
那一瞬间,程璎末在这屋子里忽然切身感受到了一个贴切的成语:如-临-大-敌。
顾凝的小脸都凝固了,显然很怕这个人:“姥姥,怎么会直接过来的?”
她本来就是顾家的养女,从来不会给这种长辈正眼看待。而且在这种密闭的房间里,压迫感就更强烈了。
话音未落,人们一同看向门外,只觉那里,总检察官渐行渐近的压力感愈发明显。
接下来,穆夜征几乎是没有一秒钟犹豫地按住程璎末手腕,将她拉起来,塞入旁边的立式衣柜中。
就在柜门关上的同时,房间门被打开。
***
程璎末还没来及反应,就被关入衣柜里面,正要抗议,却听到一个女人沉稳锐利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不急不慢,但其中鲜明的不悦如同玉石,掷地有声:
“这房间里,怎么有人类气味。”
那声音听上去绝不苍老,反而异常有力,有种强大而冰凉的穿透感,好像能直击入她的心脏。
她在柜子里,听得整个人都颤了一颤。瞬间不想出去了。
“这酒店原本就有人类居住。”顾昭赶紧接话回答,去迎姥姥:“有味道残留,是很正常的。”
此间诸人皆知,这位北宁血族最具权威名誉的总检察官不喜人类,且脾气锐利火爆,极难讨好。倘若这时再让她知晓自己最宝贝的孙子是因人类而过敏不适,那恐怕今晚这生日会也要办不成了。穆夜征唯恐节外生枝,干脆直接把程璎末藏在柜子里面,从根源上防止烦扰。
她在柜子里面,视线一片漆黑,看不见来者长什么样子,但通过感受屋内诸人不敢吱声的惊惧反应,心中确定了这位穆言的奶奶,确实是威严的实体化身,确实是如同灭霸般的存在。
总检察官好像接受了顾昭的理由,但仍是心中不喜。她撇开一路陪伴自己过来的穆美芝,径直走到穆言床前,看到宝贝孙子容颜乏力,叹气声简直心疼得不行,程璎末听到了整理被褥、掖被角的声音:“怎么这样不小心。”
“疏忽了。”穆言轻声回,全不像他人那般惧怕,实则和奶奶感情一直很好:“误食甜点而已。这点剂量没事的。”
“你这个承办人,知道小言对酒精过敏?”总检察官将注意重新转向旁边的顾昭。话语的锋锐质感让屋里所有人都一瞬间战战兢兢。
虽然这句话还不是十分敌视的指责,但程璎末确实能听出来,这位奶奶对待其他小辈的态度,和对穆言就是有着微妙的不同。没有那种微微的宠溺或关切,也绝没有容忍度。
“我……知道。”即便是顾昭,声音也微颤了下。
“所以,为何还要准备夹带酒精的食物?”那声音锋利得像是军刀一样,不经意间碰到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在流血了。
“奶奶,”穆言从床上坐起身:“是我忽然想吃。”
“躺回去。”那个命令的女声棱角分明,但又是实则的关心,不再刁难谁了:“真是!之前不是最讨厌甜食的吗?以后可得多小心。头还晕不晕?冷不冷?”
“吃了药,好多了。”穆言躺回去,确实一阵阵乏力,微微苦笑:“对不起,本打算今晚晚宴前代表各家族讲话,祝您生日快乐的。”
“不重要。”奶奶一边给他把被子盖好,即便现在这个宴会还能再有百倍的奢华热闹,也都再不足以讨她欢心:“都不重要。你好好的,奶奶才会开心。”
说着,继续嘘寒问暖了好久,还聊了聊最近功课如何。这一屋子的顾家人全体被无视。穆美芝尴尬地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适当插话:“妈,礼堂那边,各家族都等很久了……”
总检察官头都没抬,眼中只有自己的亲孙子,再亲自照料许久后,看穆言脸色好转一点,但还是没什么精神,这才说:“那,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可别下床了。”
“是。”穆言点头,他的过敏症状确实十分严重,此时已无法勉强身体。
“等奶奶忙完最近手头的事,过两天,还要去看你。”
“好。”穆言一笑,那种温和笑靥对他来说也十分罕见:“我等您。”
程璎末在柜子里只能听到声音,感到有人从床那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随即,总检查官冷锐的声音再响起:“你们都还戳在这里干什么?能不能让小言好好休息了?”
一屋子人可能本还想和穆言说上几句,一听这话,瞬间集体鱼贯而出,连道别的话都没敢说。
衣柜里的程璎末也能感到外面的人们一秒内撤得干干净净。
不过,虽然只听到这么几句,穆言和奶奶感情很好并不让程璎末感到意外。这个灭霸般可怕的总检察官,周身那种不怒自威的冷锐气场,在十八岁的穆言身上早就有了相似的苗子。他优秀,出众,举止极富魄力,这一切都让这位长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很可能,穆言以后会成为和她相同成功的人,所以祖孙之间隔辈亲再加上性格十分相投,感情好是极其正常的事。
***
“还憋在里面干什么。”
穆言的声音继续响起,明显是冲着大衣柜里微微走神的她说道:“出来。”
程璎末一点点把衣柜门推开,只见忽然失去了人群的酒店房间真是额外寂静空旷。室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穆言一人躺在那张双人大床上,淡淡看着她。
那古黄色的光芒游移在他修长面容间,整个人平日的锋锐气场在此刻都和缓了许多,眉眼在莹莹光线间意味深长。
“对不起啊。”程璎末内疚地再次道歉。都是因为她,穆言今晚的演讲和舞会全错过了。不过好在穆言现在看上去脸色已经不像刚晕倒时那样,如同墙壁般苍白了。
当时,真是差点把她吓死了,慌乱得心疼。
他看着她拎着裙子从立式衣柜里跨出来。精贵的粉色长裙在灯光下柔软璀璨,微卷的乌黑发梢微微垂在胸前。倒有点像个偷跑的小公主,躲避着追兵藏在自己房间里。
“那你好好休息罢……”她揉揉后脑,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垂着目光,仍然十分抱歉,也有点遗憾今天晚上给他安排好的电影约会泡汤了:“我先走了。”
“去哪。”床上的人因为乏力,而周身有种难得的慵懒感,微微侧过身来看她:“你把我弄成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
程璎末一呆。
他刚刚不还和顾凝说没事了,不用照顾,歇歇就好……的么?
“去。”穆言轻车熟路地使唤她:“给我倒杯水。”
但毕竟确实是自己的原因,程璎末今晚难得的好脾气,很听话的去给他接了杯水来:“所以,清水有助于缓解过敏的症状么?”
“怎么可能?”穆言皱眉看着她:“我是被你塞过来的那堆蛋糕腻的。”
“……”
程璎末本来只是把水递给他,再看看少主躺在床上凝望她的小眼神,只好把他扶起来,一点点喂着给他喝。
穆言喝过了清水,但面色依旧不见好转,闭目躺了回去。呼吸有种灼烧感。
她看他怎么又把眼睛闭上了,脸色也还是不对,这一下子还真的不敢走:“你真的好了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好了?”他闭着眼睛怼她:“导数公式记不住,这也能记错?”
“………”他是病人!是病人!程璎末握紧拳头控制自我。
“你去晚宴罢。”然而穆言接下来轻声说,仍然闭着眼睛,竟然放过了她:“我这里没你事了。”
但这个声音确实不太对劲,程璎末忍不住走过来,摸摸他额头,随即一声惊呼,原来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穆言你发烧了?!”
他哼了一声,还是头晕地没睁眼:“过敏反应的一部分,不用在意。”
“可是你很烫啊!”程璎末手足无措:“我再去把医生叫来看看吧!”
“不用,吃过药,慢慢就好了。”他闭目低声说:“医生来也没用。”
程璎末慢慢坐到穆言床边。他在她心中一直是个冷酷大魔王支配一切的形象,现在忽然病了,忽然软绵绵,还真叫人心疼,让人忽然升起保护欲。
“你不去晚宴?”他仍然闭目,声音低沉。
“不去了。我陪你。”她坐在旁边捏捏裙摆:“何况刚吃了好多甜点,我一点都不饿。”
他轻轻恩了一声,不同于往常的精神头让她心里更内疚了。
“这么烫,那你会不会很热啊?”程璎末无论如何都想帮穆言做点什么:“要不要给你换条薄点的被子?”
穆言听话后甚至睁开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见过谁发烧会感觉热?”
她无辜地对手指,心说谁知道血族发烧和正常人感受一不一样:“那你冷么?”
“恩。”他轻轻哼了声。
“我再去给你要几条被子?”
“体内生寒。再盖几层也没效果。”少主说,只觉她没必要在这里耗一晚上:“你去玩吧。不用在这……”
一句话没说完,被子忽然被掀开,一股好闻的奶香味亲密地扑向他。程璎末脱了高跟鞋,干脆利落地爬到床上来。
穆言震惊,神志都清醒了,甚至往后方缩了缩:“你干嘛。”
程璎末也震惊了,继续摸摸:“额头是烫的,可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他微动一下肩膀,扭开头:“别摸了。 ”
“啧!我关心你呢!”璎姐把被子给他们俩盖好,皱眉:“你怎么反应得我像是要x了你一样? ”
“……”
程璎末躺在穆言旁边,左手撑着头看他,大佬的姿态:“所以我这样,你能不能感觉暖和点?不能的话,我也真的没办法了。”
但这位大佬没注意到的是,虽然这不是一条抹胸的裙子,但这个撑头的姿势,有点凸显身材。
穆言躺在那里,和她这姿势对视了一秒,转开头翻身背对她:“恩。”
“你干嘛啊。”程璎末戳戳他后背,撑着头看着穆言的右耳,好像因为发烧而烧红了。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女儿国国王在诱惑唐玄奘:“我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就是看你现在发冷难受,其中又有我的原因,才勉强牺牲一下自己。等你睡着了我就回我那屋去了。”
那个恢复了高冷淡定的背影没有回答。
“你困了么?”程璎末继续戳戳他后背:“我们这样不说话,是不是有点尴尬?你要是这么不喜欢……我还是回去了?”
他回答得很简单,因为头昏还是没睁眼:“想聊什么。”
程璎末想了想,撑头看着穆言的黑发:“穆言,你奶奶,特别讨厌人类么?”
“确实不喜。”
“那你今天还把我带上?”她有些难以理解:“你搬回北宁,又想做检察官,如果让那个灭……如果让你奶奶知道你和人类走得近,影响到她喜欢你了,可怎么办。”
“我不认为会影响。而且,她早晚要认识你。”
“……恩?”
“只不过,今晚这时机确实不好。”
“时机什么的,还是算了吧。”程璎末苦笑,刚刚众人的反应就已经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她不要认识我比较好。”
他躺在那里,似乎是一摇头:“她会喜欢你。”
“恩?”这次回答的声音有点低,她没听清,往他那边凑近了些,倒是感觉他身体的冰凉好转点了。
可穆言没再重复:“怎么,你也认为我搬来北宁,就是为了检察官的位置?”
“不是?”
“我是要找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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