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的聂慈弯了弯唇,“师父,我对聂家人早就没有了任何期冀,不管聂青曲和赵月华做出怎样的举动,我都不在乎。”
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您说的有道理,我很想知道,假如赵月华知道了聂宁杳的目的,她会如何选择。”
“是要我,还是要聂宁杳?”
“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聂宁杳想让我死,那我就‘死’给她看。”聂慈语调冰冷,如同冬日里的坚冰,毫无温度。
聂宁杳付完款以后,拿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和养父母一起赶往随城。
这天恰好是单暮烟的首场演出,聂宁杳借着来看表演的机会,独自一人前往后台的休息室。
她打开房门,便看到了一袭红裙、耀眼如玫瑰的单暮烟。
单暮烟面上的妆容尤为精致,但聂宁杳依旧能看出她有多憔悴,很显然,近段时间的流言给这位享誉国际的舞者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单小姐,这是聂慈从小带着的玉佩,应该能派上用场。”
单暮烟接过玉佩,仔细端量了半晌,才将玉佩交到中年男人手中。
她望向聂宁杳,轻笑着开口:“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在被聂家收养前,你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聂父聂母养育了你,对你有再造之恩,你却想让聂慈魂飞魄散,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爸爸妈妈对我的恩情,我自然不会忘记,将来也会回报他们。可聂慈对我造成的伤害,我同样铭记于心,要不是她,我根本不会失去妖血,成为一个必须依赖助听器才能正常生活的残废,我报仇又有什么错?”
聂宁杳面皮扭曲了一瞬,她将颊边的碎发绾至耳后,问:“媒介既然已经到手了,你们准备何时启用术法?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聂慈的惨状了。”
“三天后恰好是月全食,当日施术能起到最佳的效果。”单暮烟拨弄着指甲,言辞间透着一丝难掩的快意。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说罢,聂宁杳也没在后台多做逗留,以免让聂家夫妻察觉到异样。
转眼又过了三天,这天晚上,聂宁杳坐在别墅的客厅里,对面的赵月华心不在焉,唇瓣也毫无血色,仿佛受到了惊吓。
“妈妈,您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赵月华摇摇头,勉强笑道:“我没事,只是担心小慈还在生气。”
聂宁杳眸光略略闪烁,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兴致勃勃开口:“我关注了小慈的微博,听说她今天晚上会开直播,修复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古籍残卷。”
“是吗?”赵月华语气透着几分敷衍,可惜聂宁杳的心神早就被即将发生的一切牢牢吸引了,没有发现母亲的不同。
聂宁杳点开微博上的链接,聂慈那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她站在暗褐色的长桌旁,面前放着三沓纸,纸张颜色略有差异。
“古籍修复看似简单,实际上需要注重的细节极多,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修复用纸。面对古籍残卷,若是没有合适的修复纸,那就‘宁存故物’。今天我受随城博物馆的邀请,来修复残卷,顺便教大家如何选纸。”
少女嗓音清朗明澈,略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拂过纸张,继续道:“选纸要观其色、拉其力、辨其文,通常以手工纸作为修复原料……”
话没说完,聂慈的身躯骤然僵硬,她抬起手捂着唇角,殷红血丝似蛇般蜿蜒而下,止都止不住。
看到这一幕,不仅直播间内的观众吓了一跳,就连坐在沙发上的赵月华也瞪大双眼。
她猛地站起身,三两步冲到电脑跟前,哑着嗓子问:“小慈这是怎么了?”
聂宁杳心底翻涌着无法言说的快意,但她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故作担忧的道:“您别担心,小慈已经被直播间的工作人员送到医院了,她绝不会有事。”
嘴上这么说着,聂宁杳却明白,隐世村落的邪术根本无药可救,聂慈早已被命运宣判死亡,就算她天生具有珍贵绝伦的阴阳眼,就算她残忍剥夺了自己那双玉耳,依旧没有转圜的余地。
瞥见养女平静无波的眸光,赵月华下意识的回忆起自己看过的那段视频。
她的杳杳暗地里跟那个名叫单暮烟的舞蹈演员见了面,她们密谋着该如何处理掉小慈,残忍的如同刽子手一样,没有丝毫人性。
赵月华只觉得有股寒意顺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她缓了缓神,低声问:“杳杳,之前妈妈交给你的双鱼佩呢?”
聂宁杳眉头紧皱,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恐慌,“玉佩就在我房间里,您问这个做什么?”
“眼见着小慈受伤,我这心里总是不太安稳,你上楼把玉佩拿下来。”
话说到这种份上,聂宁杳自然不能拒绝,她迈步折回卧室,将从玉器行购置的双鱼佩拿到赵月华面前。
“妈妈,玉佩在这儿,您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赵月华用力攥住双鱼佩,羊脂白玉毫无瑕疵、触手生温,可她的身体却如坠冰窟。
聂慈幼年佩戴过的双鱼佩曾被摔在地上,鱼尾处缺了一角,若是不细看,很难发现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画皮的营养液~
“观其色、拉其力、辨其文”“宁存故物”——纸质文物修复配纸的综合评价——以《金光明经》修复为例
第153章 文物修复师(三十一)
聂慈在直播过程中突发恶疾,被送往医院,看到这一幕,单暮烟的粉丝无不拍手称快。
【聂慈今年才十八岁吧?她到底得了什么病?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要我说,聂慈根本没病,而是遭报应了,否则怎么会突然吐血?希望其他黑子引以为戒,不要继续污蔑别人】
【因为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暮烟被追着骂了好几天,甚至连在随城的演出也受到不小的影响,可聂慈拿出证据了吗?没有,她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眼见着网上的舆论逐渐偏向自己,单暮烟暗暗松了口气,她转头望着中年男人,问:“聂慈什么时候会死?”
“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把‘拔舌地狱’下在她身上,现在已经发作了,她的唇舌将一寸寸腐烂,喉间充斥着脓水的腥臭,等到午夜十二点,便会暴毙。”
单暮烟手里端着一只高脚杯,轻轻啜饮猩红如血的酒液,“这都是聂慈自找的,要不是她在微博上发布了那段视频,公众根本不会关注早已死去的单善,甚至就连伯父伯母,都已经把单善忘到了脑后,聂慈为什么要把当年的事情翻出来?
是为了提醒我,我的天赋、我的才华,包括我的容貌都是从单善身上偷来的吗?”
“反正咱们已经借聂宁杳之手,除掉了聂慈这个隐患,日后不会再有人给你造成威胁。等回到b市以后,你别忘了把那两个学生交给我,越有天赋的少女,越能滋养骨珠。”中年男人眼神阴鸷而又贪婪。
两人没有发现,一枚微型窃听器将单暮烟和中年男人的对话尽数录制下来,传送到仅有一墙之隔的房间内。
苏逸坐在桌前,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单善,“要把两段音频都发到网上吗?”
少女眉眼低垂,缓缓点了点头。
“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往肯定是要公布的,时间早晚对于结果而言没有任何差别,无论是单暮烟还是聂宁杳,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苏逸登录聂慈的微博账号,将两段音频发了出来。
原本单暮烟的粉丝还以为聂慈在耍什么花招,愤而点开音频,熟悉的嗓音让他们立时愣在当场,那一句句恶毒的言辞,仿佛一柄刮骨刀,彻底粉碎了他们的希望。
单暮烟到底是华国最知名的舞蹈演员之一,如此劲爆的音频很快便冲上热搜,阅读量高达上亿。
【这、这段音频肯定是合成的吧?暮烟不可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更何况,天赋是一个人的固有属性,暮烟怎么可能偷走堂姐的天赋?】
【既然单暮烟能给聂慈下诅咒,掠夺别人的天赋也不是不可能,这段音频我找人鉴定过,绝对是真的!】
【比起单暮烟的话,我更想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意思?据我所知,单暮烟是舞蹈学院的特聘教授,在没有演出的时候,她会在学校里一对一指导学生,难道她还对学生下手了?】
【靠!我有个朋友就在舞蹈学院读书,她说她们班有两名同学是单暮烟的学生,前几届还有一个学姐也是,那个学姐天赋出众,偏偏在毕业前夕自杀了,她的死因怕不是有蹊跷?】
【弱弱的说一句,单暮烟的堂姐单善也是割腕自杀的】
【她这个人好诡异啊,高中时期根本不会舞蹈,相貌也是平平无奇,完全算不得出挑,但当单善死后,单暮烟便成为最优秀的舞者,越想越觉得邪门!】
正当单暮烟陷于水深火热的关口,聂青曲和赵月华终于赶到医院,看着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聂慈,赵月华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她死死瞪着聂宁杳,嘶声质问:“聂宁杳,聂慈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害小慈?”
聂宁杳脸色僵硬,强自辩驳道:“妈妈,您是不是误会了?我可能怎么陷害小慈?”
“你从我这拿走了双鱼佩,利用它施了邪术,小慈才会昏迷不醒……”
相比于赵月华,聂青曲更在意血缘,当他发现养女不仅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乖巧,甚至还有可能反噬家人时,那丝父爱已然消失。
他拧了拧眉,满脸厌恶的开口:“杳杳,我和你妈妈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也不求什么回报,从今以后,聂家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希望你能放过小慈。”
聂家虽然算不得顶尖富豪,但资产在偌大的b市也能称得上可观,如今聂宁杳已经失去了玉耳,她不愿失去聂家的庇护。
聂宁杳还想解释,聂青曲却叫来了保安,让他们把养女拉出去。
十二点整,躺在病床上的聂慈忽然睁开眼,在得知了聂宁杳的计划后,她便用了一枚极其珍贵的替身符,有了这枚符箓,她受到的伤害都能转移到别人身上。
而那个被转移的替身,正是聂宁杳。
聂宁杳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还不等她走到聂家别墅,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唇齿间蔓延开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在溃烂,仿佛被无数虫豸啃噬。
聂宁杳意识到了什么,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想要联系单暮烟,可还没等她拨通那个号码,腥臭浑浊的脓水滴答滴答淌在地上。
恍惚间,聂宁杳好像又看到了那盏玉灯。
要是当初的她没有打破玉灯、得到玉耳,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种痛苦?
可惜就算她再是后悔,也已经晚了。
警方在街边发现了聂宁杳的尸体,结合传遍全网的录音,他们将单暮烟和名叫卢毅的中年男人带回局里做笔录。
在调查过程中,警方发现不仅聂宁杳的死因有异,十三年前的单善同样死的不明不白。
当年所有人都认定单善是自杀,但查询存档的尸检报告后,警察才发现尸检报告中还囊括了一份精斑的dna鉴定。
警方早就将卢毅列为第一嫌疑人,经过dna比对后,发现他正是当初侵犯了单善的强奸犯。
他和单暮烟的小团伙做下的恶不止这些,舞蹈学院的那名女学生,也是因为不堪承受卢毅的骚扰与折磨,才会选择自杀。
两人手上都沾了人命,且触犯刑法,检察院直接提起公诉,将十几年来的罪恶一桩一桩呈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单暮烟井非不食人间烟火的舞者,她的母亲从隐世村落里逃出来,嫁给了单善的叔叔,等丈夫去世后,她又被抓回隐世村落。
直到这时,单暮烟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也就是卢毅。
在卢毅的帮助下,单暮烟得到了单善所拥有的一切,为了增强卢毅的实力,她甚至还找来许多刚成年的少女,用她们的鲜血来滋养骨珠。
多年前的罪恶终于浮出水面,单暮烟和卢毅也被判处死刑。
执行死刑当天,单善的怨气彻底消弭,那座废弃多年的礼堂再也困不住她。
单善投胎以后,桑钧化身为暹罗猫,一直陪在小姑娘身边,伴她长大。
而聂慈则跟聂家彻底划清界限,她考上了随城本地的大学,选择文物修复专业,修复了许多掩埋在时光下的孤品。
还没等聂慈再次睁开眼,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哀戚的哭声。
“无涯,求求你放过小慈吧,井非她忘恩负义,不愿意救明瑶仙子的性命,而是另有原因。那盏玉灯是她的寄魂之所,早已与命魂相融,实在没办法取出上古神玉来给明瑶仙子。”
女人跪在冰冷的砖石上,她满脸是泪,不断向面前俊美无俦的青年磕头,希望能让这位素有冷情之名的万剑宗首徒心软,放过她的孩子。
“焉氏,当初是明瑶舍了珍贵无比的蕴灵血,才保住聂慈的性命,现在只是让她拿出一盏玉灯,她却毫不留情的回绝师父,置明瑶的生死于不顾,不是忘恩负义还能是什么?”
青年神情冷峻漠然,好似雪山上经年不化的寒冰,让焉氏无比绝望。
“可是宗主都没有责怪小慈,无涯,你为何非要把她打入轮回镜?要知道,轮回镜是仙器,有淬炼魂魄的功效,若是再不把小慈放出来,她会魂飞魄散的!”
焉氏只是小小的筑基修士,根本敌不过已经半只脚踏入元婴期的明无涯,她没有办法,只能期冀明无涯会心软,顾及这十几年来的同门之情,留小慈一条命。
还不等焉氏继续磕头,坐在蒲团上的女子陡然睁开眼。
她伸手横在焉氏身前,取出锦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母亲额间的血迹。
修士筑基以后,虽然不食五谷,但躯体却比凡人强不了多少,焉氏护女心切,才会受伤。
“娘,我没事。”
明无涯眯眼端量着聂慈,没想到她居然有本事从轮回镜中走出来。
“聂慈,你知错了吗?”
“大师兄,我何错之有?”聂慈将面色苍白的焉氏护在身后,她脊背挺直,犹如青松,立在明无涯跟前,不肯后退半步。
即使眼前这人是万剑宗年青一代修为最高的弟子,聂慈只是金丹期修士,仍没有丝毫惧意。
作者有话要说:下个世界是修仙世界,也是最后一个世界,大家凭口味跳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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