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令狐雪把自己安插在少年和货架中间,在没人看得到的角落,一口一块面包,狼吞虎咽。
她懂的,她都懂。
她之前逛过早集,商家都是要卖光了才能回家。
少年鼻尖顿时充盈着好闻的果木香气:“……”
身前的少女穿着棉布的白T恤和宽松的布裤子,没什么设计,领口穿旧了有点松,看着很廉价。
但是她浑身肌肤雪白,乌黑的长发直直地垂下来,像是出逃的森系小仙女。
一张脸生得精致漂亮。
此刻却正像一只仓鼠一样窸窸窣窣两手捧着啃食面包。
末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自己。
神采飞扬,表情得意。
少年抬抬眉毛,觉得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了。
令狐雪舔舔唇角,但没能成功舔掉沾着的面包屑,“那现在你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少年“嗯”了一声,嘴角上翘,“谢了。”
“好说好说——”
令狐雪摆摆手,深藏功与名。
她好喜欢这个时代。
她也要做一只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构建和谐社会好狐狸。
少年眼神明媚,“那岂不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令狐雪以为没被看出来,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其实我正好饿了。”
少年转身去给她拿纸巾,嘴角的笑意更浓。
再回头,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少年明媚的眸光逐渐淡了下来。
“拍完了吗?”他问。
一个助理模样的人一路小跑过来,说:“林影帝,已经抓拍完了。热搜#偶遇影帝林祁#也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营销号写您的敬业,体现生活打磨演技,片方也会更近宣传一波新电影。”
林祁冷漠地点点头。
童星出身,摸爬滚打这些年,他对这些娱乐圈的营销手段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无所谓,他又不是什么涉世未深小白莲。
对于手段方法向来漠不关心,他只看目的和结果。
“刚才那个女生拍到了吗?”林祁罕见地对别的事情生出点兴趣,若有所思,“发我手机上。”
助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好、好的。”
-
东京街头。
情场失意,生意场上必然得意。
日本人严谨,席云岫本来已经做好了和他们反复敲合同细节的打算,没想到竟然聊了不到三个小时就签下了几百个亿的长期合同。
一群老总、部门经理叫着要请席云岫他们见识见识日本的酒文化,在场的男性员工瞬间兴奋起来——
毕竟异国他乡,老婆孩子不在,虽然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但是跃跃欲试的心还是有的。
要是在以前,这可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席云岫必然不会缺席。
但今天他真没什么赚钱的兴致。
一切交给助理,他只带了个随身翻译,想在日本闹市街头透口气。
霓虹国,霓虹灯满地,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他高大的背景融在异国的万家灯火中,看着有点落寞。
即使少了平日的意气风发,他长得太过优异,依然引得来往的女性侧目。
连着拒绝了几个要电话的,他兴致缺缺,准备打道回酒店。
这时候,百货商店的超大液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女人,正在反手拿一个苹果做wink,一边说着:“来试试看吧——”
席云岫仰头,停住了脚步:“……”
随身翻译连忙解释道:“这是日本很红的一个印象大师,比如这个就是她在教女生如何看上去可爱。”
翻译捂嘴笑了笑:“但是大家其实是当搞笑视频看的,短音上可火了,我超爱看的。”
屏幕上的女人又重复了一遍动作教学。
翻译放声大笑:“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真的觉得可爱吧!”
席云岫心潮澎湃,面无表情:“……”
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心情突然跌到了谷底。
他不仅被可爱到了,而且现在令狐雪的wink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开始自动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像霓虹,像星光,一闪一眨,忽明忽暗。
他拿出手机,打开大门新装的监控。
完成了今天第N次确认令狐雪没有离开家门。
席云岫觉得他一定哪里不正常。
异国他乡,花前月下。
他竟然满脑子都是那个小骗子。
-
填饱了肚子,令狐雪又化形成狐狸的样子,在城市的夜色里面溜达。
她出来穿着的家居服实在太薄了。
还是变成白白软软的狐狸保暖一点。
很多公共场合她都不敢去,怕被城管或者道士抓起来。
最后几经辗转,她在广场上临时搭建的舞台下面找到睡觉的地方。
以前在绝情谷的百年没睡过几次床,狐狸也从不用盖被子。
但是她这次还是严谨地找了些空纸箱子,拆开盖在了身上。
做人还是要有仪式感,令狐雪边舔小爪子边想。
京市深秋,夜凉如水。
随着夜深,广场上的人声逐渐稀微。
小狐狸盖着纸板,在纸板边沿搭着两个小爪子。
乌黑着一双眸子望着天,她多愁善感地叹了口气,思念被无限拉长。
曾经拥有,才会格外地难忍失去。
她的小爪子朝着夜空寂寞地滑了滑,仿佛在拨弄云彩。
习惯真是神奇的东西。
曾经孤独惯了的她,现在却不能适应在这个孤枕难眠的夜晚,身边却没有——
手机。
第18章 《练习生时代》
没有短音的陪伴,小狐狸渡过了一个辗转反侧的夜。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被一阵喧嚣的人声吵醒了。
随即,身上被轻轻踢了一脚。
“哪来的狗?一边儿去,一会儿伤了你。”
力气不大,侮辱性极强。
令狐雪委屈地“嗷呜”一声。
只见一群工人摸样的人,正抬着一个巨大的广告幕布,要安装在她身后的舞台上。
好吧,是自己占了别人的位置——
不占理的她只得灰溜溜地夹着狐狸尾巴,躲到一旁。
揉揉肚子,暗中观察。
只见幕布上面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
《练习生时代》海选。
字是都认得了,具体什么意思,她不太明白。
摇摇尾巴,抖抖身上刚才被踢脏的灰,令狐雪正准备离开,就听见这几个工人说——
“选秀?去年可火了,今年不是上边儿不让选秀了吗?”
“这谁知道呢?我们就专心搭台子就成,能亏了你工钱不成?”
“呵呵,要不是我条件不行,我也想去选秀。选不上也能包吃包住有暖气,可不比工地上干活儿强啊?”
“汪哥,你可拉倒吧。现在选秀都选这种小姑娘,盘儿靓条儿顺的。要你这种老爷们而干啥?”
“这种节目我可看得多了,一群小丫头没日没夜排练练唱歌跳舞,那小眼神练的,一勾就能把人魂勾走——”
“那要不说这种节目火呗!谁不爱看这种节目,那些个年轻人追星都跟疯了似的。”
令狐雪哒哒的脚步停了下来,双眼睁大,眸子里射出两道精光。
包吃包住,唱歌练舞?
这不就是绝情谷嘛!
还能学会被现代人喜欢的方法?!
那,这题她必须会啊!
-
圆梦tv作为唯一的网络合作方正在线上直播大型真人电视选秀《练习生时代》的海选现场。
即使还只是海选直播,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这一季度同类综艺的记录。
这档节目的来头很大。
老牌电视节目和新派真人秀综艺强强联合。
采用卫视和线上同步跟新的模式。
卫视黄金档周播选秀比赛,主打精选、舞台后期效果和音质音效,吸引以电视为主要媒介的大众用户。
线上圆梦tv同步跟进,面对年轻用户或死忠粉,进行24小时直播的选手实况。
既有老牌综艺的视觉盛宴,又有新派真人秀的参与感。
一经宣传,市场的反响极佳。
更不要说,为了和同类节目竞争,这次比赛的评委阵容也是下了血本。
到了正式入棚拍摄,影帝影后歌王歌后都会轮番上阵。
没办法,谁叫节目的金主爸爸给力呢!
未播先红。
已经来来回回上了好几回热搜了。
连今天的海选,也被各种哗众取宠的音痴舞痴赚足了热度。
海选的镜头捕捉到了一位女生。
她肤白若雪,一头乌黑的秀发披在身后,素颜如清水芙蓉。
此刻,她被棚内的照明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怯怯地说:
“我、我是5877566号的令狐雪——”
台上四位评委一大早上累的够呛,都在埋头看资料。
这资料竟然是手写的,字迹磕磕巴巴歪歪斜斜。
评委孟虹等了好久,没有下文,抬头说:“准备的伴奏可以放了——”
眼前的女生穿着一身毫无设计感的家居服,还蹭上了半块灰,像是一团脚印。
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扩散出一些无助:“我没有准备伴奏。”
清唱?
其他三位评委陆续抬头。
“有点意思。”第二位评委元川抬手,“唱吧。”
令狐雪有点慌,没见过这种场面。
她见识过修仙大会。
也不过是报上自己门派、掌门姓名、仙法等级就行了。
怎么这里还有当场试炼啊?
她只能摆摆手说:“我、我没准备唱歌。”
皮肤水灵,身材也好,长得也标志——
但毫无准备,还打扮的灰头土脸。
几个评委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估计和上午的那波短音网红一样,哗众取宠,来博热点博关注的。
评委三谭景明气笑了,“那你来干什么?我们这儿可不是凭一张好脸蛋就能过海选的!”
【同问,这人是干嘛来了?来得很好,下次别来了。】
【虽然但是,长得好好看啊。】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穿的这都是啥!简直泥巴他妈给泥巴开门,土到家了。】
评委四房倩已经看到了结果,无奈走个流程:“跳舞呢?Jazz,Hip-pop,popping?”
令狐雪更懵了:“破冰什么?”
【笑不活了,她好像听不懂英文?!】
【盖戳野生九漏鱼,谢谢,下一个——】
孟虹在评委中资历最好,又是实力歌唱家,说话最有分量。
此刻把简历往旁边一扔,不耐烦道:“下一个——”
“别啊——”令狐雪耳朵尖动动,磕磕巴巴央求道,“我用隔壁的音乐可以吗?”
众评委:“……”
她说没准备,还真的是没准备?!
就特么离谱。
更何况,评委之间交换一个眼神——
哪里能听到什么音乐声?
正想赶人,导播却在耳返里说话了:
“隔壁确实在放《霍元甲》,正好连着我们的主机,也可以给她用。”
海选分了好几个比赛的场地,但每个都隔着十万八千里。
这耳朵也太灵了些。
孟虹很是不爽。
放在以前她早就拍桌子让她走人了,但是现在这么多台摄像机怼着他们直播,她又不傻。
红色美甲在桌子上重重敲了敲,“跳吧——”
-
这时的席云岫,刚下私人飞机,就立刻回了办公室。
“报告席总。”陈诚接了个电话,电话轻轻掩住,站得笔直:“王妈刚才打电话,令狐小姐失踪了。”
失踪?
怎么可能?
他明明一直看着监控,没有人从家里出来。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只能去找人啊。
席云岫心上焦躁起来,又有点委屈巴巴。
明明被写在保险单上的是自己,怎么出去找人的还是自己。
不过他很快达到了心理的平衡——
吩咐一句话的事罢了。
毕竟,找人他是不可能去亲自找人的。
谁知道她玩的是不是一哭二闹三出走的把戏呢?!
王妈在电话那头呜呜地哭:“夫人一件衣服都没有带走,这么冷的天,该怎么办啊!”
“知道了。”
席云岫的外套还带着体温,又被他穿回了身上,风风火火往外走。
要不是现在他还是她的监护人的关系,他才不会管这只狐狸是死是活!
席云岫很快又说服了自己。
一向麻利的陈诚却仿佛被禁锢了手脚,长大嘴巴看着窗外。
席云岫走到门口等他,没了耐心,指骨在门上敲了两敲:“愣着干什么?”
陈诚呆呆指着席延大厦对面的白氏大楼上的巨型的LED屏幕——
上面正在为一档综艺宣传,同步直播。
一位少女,一身白色的棉布家居服,赤足站在海选的大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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