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传来急促的盲音,谷洵一看时间,下午三点,休息个什么劲。
行吧,是她耽误她妈看戏了。
谷洵的家庭和其他人的没有任何不同。爸爸当兵专业在税务局干了近二十年,副局长的位子一坐就下不来;妈妈是个全职主妇,除了在两个孩子小时候带娃辛苦点儿,反正现在是享受的命。这个家里最让谷洵头疼的就是叛逆的弟弟,骂不得打不得还不能给脸色,一把他惹毛他就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发生过好多回,佛系的爸妈也不急,就慢慢等他回来。
真实奇了!谷洵想到当年爸妈对她严格的样子,还以为在做梦!同样都是孩子,这待遇差别大得不是一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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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晚上九点,雷家的铺子打烊,雷越也收工回到公寓,打开电脑,朋友急着邀请他组队。
可雷越一点儿都不急,打游戏不是他晚上的主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累了一天了,用要先舒个压吧。比如——撸猫。
他有只猫,名叫累累,年龄不知道,反正捡来的时候是只小奶猫,迄今为止养了快两个月。小脑斧调皮捣蛋,伺候起来特别不容易,这就是她名字的来源。本来雷越也想根据她黑色鱼骨的花纹给她取名小鱼的,想想算了,家里一缸子热带鱼情何以堪。
累累拉的屎特别臭,以至于雷越每次给她铲屎都得戴着口罩,一边铲一边说:“累累啊,你今天到底吃了啥啊,怎么臭臭更臭了呢?我不该给你取名累累,应该给你取名臭臭……”
臭臭可高冷了,总是端庄地坐在一边看着雷越,橙黄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跟着铲子转,像是在说:“反正你要铲的,那我就不埋了。”
她只会往猫砂盆里拉,却从来没有精准地埋上过猫砂。每次一刨就是满地沙砾,雷越就瞅准时机,在她拉完就立刻把她抱出猫砂盆,还不如他来铲比较方便。养成习惯之后,她再也没埋过屎。
“看我干嘛?我长得帅吗?”
空空荡荡的家里,雷越喜欢跟累累对话,解闷儿。
累累看着他,烟灰色的尾巴甩啊甩的,一点想要靠近的意思都没有。雷越一伸手,累累就受惊似的跳到更远的一个沙发上匍匐着警惕着望着他。
养两个月都没养亲,说实话,雷越有点失望。不过他不会失去耐心的,在这个房子里,累累就是陪伴他的家人啊。
他捏着鼻子把垃圾袋收起来扔到门外,意外发现自己早上竟然忘了扔昨天的垃圾,门外墙角的那一堆,食物残渣混合着猫屎,在高温天气的蒸腾下散发出一股发酵的臭味儿。
真让人作呕。
雷越找了个更大的袋子把垃圾全塞到一起,带上门准备下楼,走到电梯口才发现累累也跟了出来。
他惊喜,把累累一只手抓起来搁在腰间,带上了电梯。
夜里也是一样的闷湿,雷越庆幸自己只是穿着人字拖就出来了,要是再换运动鞋,肯定得脚气。
累累在他怀里很不安,这是她第一次夜里从家里出来,对黑漆漆的小区很是好奇。但她轻易不叫唤,只是扭动,扭得雷越腾不出手摆正她的位置。还没走到垃圾站,累累秃噜一下就钻出去了——意料之中,猫跑了。
雷越撒腿就追,一边追一边喊:“累累,别跑啊!”
累累哪知道他在叫唤啥呀,只凭着本能往黑的地方钻,她选择了路边的灌木丛。钻进灌木底下的瞬间,雷越心想完了。一只灰猫跟黑夜融为了一体。
“累累——累累——”
在许多人已经睡了的夜里,雷越不敢大声喊,只能先扔了垃圾去灌木从里打着手电筒找。灌木从很大,是小区引以为傲的绿化,里头也丛生着许多香樟树。雷越踏进去的那一秒,他就觉得自己被一百只虫子咬了。
穿人字拖好啊,穿短裤好啊,好个屁啊。
“累累——累累——”
树丛里除了嗡嗡的蚊蝇和密布的蜘蛛在网上进食,其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突然间,累累从一棵树的枝丫跳了下来,跟兔子似的在草地蹦跶了两下,又爬上了另一棵树。
运动迅猛,不愧是小脑斧。
雷越被这一吓,慌了手脚,手电筒砸在地上,等他捡起手机,动静已经消失在绿化带的外缘。他闻声追出去,在一颗桂花树下站住了脚。
桂花树不香香樟,它的枝丫低且复杂,还好树叶不怎么密集,眼看着累累就那么闲适地端坐在树枝上对他虎视眈眈,双眼散射着幽幽的绿光。
“累累,你下来啊。你不下来我就打你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威胁,累累一甩头“蹭”地就跳了出去,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在这月黑风高夜,划破了这五星和谐小区的寂静。
谷洵本来在好好地倒垃圾,吃了夜宵心情也不错,哪知突然头上就掉下个什么东西,只觉得那玩意儿有爪子,穿过她的黑发的那爪子直往她头皮里抠。
“我艹什么鬼啊,去你妈的!!!”
谷洵扒拉着累累,雷越也从垃圾站边上的树丛里爬了出来,一身狼狈,像个潜伏在阴暗处的——痴汉。
感觉到雷越往这儿冲,谷洵的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最高,一边骂一边尖叫,最后把猫甩了出去,砸在雷越脸上。
围在谷洵身周不知所措的雷越停住,接到累累,他松了一口气,笑说:
“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没人看吗?我在双开,好苦哦。
第三章
那男人,笑得真暖,浓眉之下的双眼眯成一条缝,抚摸着怀中的小野猫温柔地说:“累累乖,我们回去吃饭饭吧。”
谷洵看着眼前这一幕,直愣愣站在原地,都忘了去摸摸也许受了伤的头皮。我靠,先不问问人怎么样,倒先安抚起猫来了?
累累窝在雷越怀里享受抚摸,避开谷洵的敌视而把脸埋进雷越的臂弯里去。
猫仗人势,招人生气的姿势。
“不好意思,我的猫冒犯你了,有没有哪里受伤?需要去医院吗?”
累累定了神,雷越便向这位头发蓬乱的女士道歉,定睛一看,熟悉的睡衣和长腿,原来是今天下午订餐的那位。不过看到的眼神却有不同,像是怒火中带着纠结。
谷洵生意场上走了许多年,早就养成了不吃亏的脾气,照理说,她应该据理力争甚至把法律搬出台面来指控这破猫的过激行为和主人的管理不当,然而看到雷越诚心实意的脸,她有什么话也骂不出来了。猫是动物,不能斤斤计较。
好吧,她就是吃软不吃硬。
或者说,懒得跟帅哥过不去。
“没……没什么。好好看着你的猫吧,没事儿放出来遛什么,多危险呐……”
谷洵随便数落了几句,摸了摸头发把打结的地方捋顺,又拢了拢真丝睡衣外套,见雷越不再发话,便背过身想上楼。
“唉,等等。”
雷越叫住她。
漂亮的姐姐,能加个好友吗?他想问。
“怎么了?”
谷洵侧过身斜站着,双手抱胸,先天冰冷的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啊……那个……”雷越尴尬地笑笑,话到嘴边又退了回去,“你……谢谢你今天给我五星好评。”
“哦。”
谷洵当他客套,想都没想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踏上两步台阶才觉着不对,什么叫……给他五星好评??
她顿足回过头,雷越已经从反方向离开,高大的背影微佝偻着,脖子就差低到猫身上去了。这背影有点熟悉是真的,像谁呢?
像……送外卖的!
对了,今天中午那个外卖小哥,似乎也是这块头。难怪。没想到他也住附近呐,还有个猫,长得倒挺不错,像个老实憨厚的。
现在外卖小哥的颜值普遍增高啊,谷洵这么想着,上了楼。
雷越把累累带回家,把她放笼子里关了起来以示惩罚,累累“喵喵”直叫,叫得又软又萌,弄得雷越心里乱哄哄的。
他坐在电脑前,恹恹,想起什么来,打了个电话给死党狗子,问:“你觉得我怂吗?”
狗子没明白他在问啥,反正有得呛就呛:“怂啊,大怂包!”
雷越:“上次你怎么说的来着,怎么着才能问女生要联系方式啊?”
他依稀记得狗子给他罗列了许多招。
狗子:“什么?你要问谁要?谁?”
狗子是跟雷越十几年的兄弟了,虽然他是个散漫跳脱的骚气男人,但兄弟雷越却远远不是。他这十几年花草从中过,就没见过雷越主动靠近过哪个女孩儿,今天这话题倒新鲜。
雷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下午的时候,我家小区搬来一个特漂亮的小姐姐。”
狗子:“……”
雷越:“怎么的?我还不能问她要个电话啦?”
狗子略无语,觉着这大兄弟是脑子被驴踢了吗,说:“外卖单子留着了吗?”
雷越一拍大腿挂了电话,还是狗子最行,总能在他迷茫的时候给予他最实质性的帮助。
得得得,赶紧上店铺找找订单信息,历史订单都是保留着的,手机软件都能查,没过一分钟,找出来了。
谷洵女士,虞江花苑十栋402室,电话189****4382。
抱着试试的心态,雷越打开微信,搜索这个号码。妈呀,久违的紧张,偏偏这会儿网络不行,3G网滴溜溜转了半分钟,把雷越吊得不行。结果出来了:诚然译制总经理谷洵。
????
这年头还有人用真名做微信名,八成就是工作号。不过总经理这个级别,估计真像看上去那样,是个女强人啊。他上网站搜索了一下这个诚然译制,发现是一家规模中等的翻译公司,有少量总经理的个人信息挂在公司门面,原来谷洵28岁了。
有什么所谓。
雷越发了条验证信息过去,依葫芦画瓢:春雷小馆。
没错,春雷小馆就是他们家的小店,他爸,店主,一个老东北。
谷洵正在玩儿手机,所以很快就通过了验证,点进去一看朋友圈,不是吃的就是猫。
她还真不能说那只猫是野猫,仔细看能看出来,是只纯种美短虎斑猫。她虽然怕猫,但因为金愈佳养过,所以有点了解。
雷越:“你好,感谢您成为我们店铺的会员,以后点餐可以配送费五折哦~”
谷洵:“……谢谢。”
然后就没了下文,雷越觉得很尬。
他一边思考着跟这位女老总说些什么,一边翻看谷洵的朋友圈,基本上都是在给自己公司打广告,不然就是发布放假信息。没几条关于她自己的,更没有自拍。
那么美的一张脸,居然没自拍。连他都有自拍诶!想到这里,雷越赶紧去朋友圈大清理,把那些杂七杂八的转发全删了个干净。
谷洵看着雷越的朋友圈:晶莹剔透的蒸饺,金黄酥脆的榴莲酥,还有一看就鲜香汁浓的鲜肉月饼,得,完全是深夜放毒。
谷洵馋虫蠢蠢欲动:“你好,现在还配送吗?我想点外卖。”
雷越:“不好意思,本店已经打烊了。”
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秒速撤回,再来一条:“请问您要点什么?”
谷洵看了想笑,这到底是送不送?
“来个皮蛋瘦肉粥,再来个杂粮煎饼吧,多少钱?我直接微信转。”
“15。我马上给您做。”
谷洵听着“马上给您做”,以为是“马上给您打包送出去”的意思,摸摸肚子洗澡去了,想着待会儿出来就能喝到热粥了吧?
而那头,雷越刚把米倒锅里。
两把米慢慢熬,切了半皮蛋和30g肉丁备用。炖粥的时候绝不闲着,带了手套调面糊和馅料,他第一次在自己家做店里卖的东西,四舍五入用了将近40分钟。一时还没找到打包盒,只能用家用餐盒代替,棉布罩套在外面,长时间保温以免影响食物的口感。
整整一个小时,谷洵在家等得不耐烦,甚至饿过劲儿了有点想睡觉,这时候电话响了,对方有股子北方口音:“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下楼拿一下呗。”
谷洵迷迷糊糊:“我不吃了,我睡了,钱你收着吧。”
雷越话音一滞,有点委屈:“那咋办呀,我刚给您做好的,还热着呢。”
谷洵:“……”
又莫名心软了,开灯一看,深夜11点半。
她披了件衣服下楼,看到安全门外那个异常熟悉的高大身影。
那人对她灿烂地笑,举起双手:“您的外卖!”
谷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手里的双层家用保温盒,这……是外卖?
雷越的眼神游弋在谷洵半湿润的发间,催促道:“您的外卖!”
谷洵接过:“啊……谢谢啊,这盒子送我的吗?”
雷越又是笑:“送给您也没关系,就当给您赔不是。”
谷洵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那……那个微信就是他喽?
雷越好像挺开心的,笑得没心没肺。这年头,谁会像他一样熬夜工作的时候还这么高兴?也是难得。
谷洵点点头,谢过小哥,抱着微烫的饭盒转身。雷越又把她喊住:“姐姐,您……”
姐姐???
她有那么老吗?就算不是妹妹,看着也跟那小伙子差不多大的,怎么就姐姐了??
“干嘛?”她口气生硬。
雷越有些羞涩:“您以后微信点单的话,可以优先配送。”
谷洵:“哦。”
她觉得这个小哥怪得很,但又说不出哪里怪,扭了扭脖子上楼,背后凉嗖嗖的,仿佛他目送她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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