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似曾相识的脸,浓眉大眼的,戴着一副圆框眼镜。
“时间到了,可以去休息了。”负责翻译人员的总务大姐过来拍拍谷洵的肩膀说,“辛苦了。”
谷洵笑着点点头,摘下耳麦,擦了擦额角的汗,钻过隔离带,来到这个男人面前。
“您好,请问您需要解说吗?可是我已经下班了。如果您只需要中文解说,可以去服务台问那里的女士。”
那人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喜,才不顾谷洵说什么,只是自顾自高兴:“真的太巧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我们有五年……哦不六年没有见过了吧?我刚刚差点没认出你,还好看了你的工作证,你……还记得我吗?”
谷洵打量着眼前的奇怪男人,她对他说话的口音和语气有点熟悉,但还是没能想起来是谁。
“我是苏齐啊,谷洵,你不记得我啦?”
苏齐?哪个苏齐?啊……丁宇诚的大学舍友,隔壁法语班的苏齐。
“你好你好,还真是巧了啊。”谷洵礼貌地伸出手,但说实话,她可不希望在这样的场合碰到任何认识的人。
“你跟我客气什么,当时我还追过你呢,你记得不?”
“啊?”谷洵在记忆中搜寻了片刻,然后双眼定焦在苏齐胸口的单反相机上。
苏齐话锋一转:“哦,我是来看无人机的,我一直喜欢无人机,现在也有收集新型机的爱好,听说朋友有展会就来看看。你在这里做解说?”
目前的情况,谷洵真不太好解释,总之点点头:“英语翻译。”
“我记得你是德语系的呀?”苏齐热情极了,见人多骚乱,就有意把谷洵约出去:“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叙叙旧?”
谷洵当机立断想拒绝,她穿着这身工作服的打扮根本不想去餐厅吃饭,本来就想跟着其他兼职生一起吃个盒饭的,忍忍一天就过去了。然而苏齐根本不放过她,直接她着她的手就去了场外的一家西餐厅。
正值饭点,餐厅充斥着各种各样前来参展的客人。谷洵觉得自己的打扮和饭店的情调格格不入,看到苏齐整齐得体的西装,这种感觉更强烈了。二人对坐,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没机会去休息室补个妆拿个包就这么过来,谷洵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也觉得面前这个苏齐,对女性的了解依旧为零。
和当年一样。
但他对她又很好,这点不容置疑。
“我记得你喜欢吃香煎鳕鱼和七分熟的菲力,就给你点了,要喝什么?点个解暑的吧?柠檬汁怎么样?”
谷洵低着头:“你定吧。”
不一会儿餐点就上来了,从上菜之前,苏齐就开始滔滔不绝:“我不是大三那年去了法国留学么,毕业典礼都没回来参加,我们院里好多人的联系方式都没了,你的也没了,你换手机号了是吗?还有□□,怎么都不用了呢?”
谷洵语塞:“嗯,用微信比较多。”
苏齐露出一口白牙,积极地说:“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谷洵:“不好意思啊,手机在休息室里……”
苏齐:“那你给我账号也行,手机号是吗?”
谷洵默默地报了手机号,苏齐给她发送了认证消息。
“你瘦了很多,又减肥了?”
一个“又”字唤起了她当年绝食断水的心酸史,谷洵胸口发涩,也许是出于自尊心,她昂起头,嘴硬说“没有”。
“那一定是工作辛苦了,多吃点。”
苏齐毕竟受过欧洲文化的熏陶,多年不见,标准的用餐礼仪给谷洵留下了新的印象,她感觉他变绅士了许多,眼神里也多了自信,举手投足游刃有余。
时光真能改变人的,把当年腼腆羞涩的内向小伙子都变成了开朗的健谈绅士,也把她从丑小鸭变成了女神。毕业五年,再相见都是对彼此的惊叹。
谷洵一直感激苏齐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喜欢过她,如果不是他,她早就掉进抑郁的深井里了。但太过仓促的重遇,会让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她试着找话题:“你现在在哪儿工作?上海吗?”
苏齐咽下食物回答:“投行,我去法国学的商科。你呢?当时听说你也要留学的,后来怎么样了?”
谷洵耸耸肩:“我是没留过学的国内派,毕业之后专职翻译。”
苏齐不太了解她的工作性质:“就像现在这样?”
谷洵摇摇头:“今天是例外,我开了翻译公司,和文定年一起。”
“开公司了?”这个消息让苏齐有点喜出望外,“出息了啊,真棒。”
“不过,怎么会和文定年一起开公司?我记得你不是喜欢丁宇诚的么?”
谷洵被他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噎到,急促地喝了口水,摇摇头。她不想提丁宇诚,反正他已经撤资,现在公司是她和文定年的。
“当时文定年因为绩点问题差点没能毕业,我帮了他。后来听说我要创业,他就又帮了我,出了很多资金,他不是富二代么。”
苏齐点点头:“那他现在呢?”
谷洵:“结婚了,刚生二胎。”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是中篇不长,剧情可能不会太丰满,不过下一章有惊喜,可以关注一下我微博啦:丹瑛一片。
第十二章
苏齐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跟文定年在一起了呢, 还好。”
谷洵:“怎么了?”
苏齐笑笑:“没什么,当年他风评不是不太好么。那你现在, 还……单身?”
谷洵听苏齐的口气, 像是对文定年有些质疑, 心里不免有些替文定年抱不平。在和文定年相处的这么些年里,他的确迷茫过, 却不至于堕落。家里给了他资金创业, 他没有辜负信任,事业一直进展得不错,也遇上了对的人, 恩爱有加, 小日子过得很幸福。她不明白苏齐对他有什么偏见或者误解,总之听了不舒服。
谷洵先是“嗯”了一声, 然后突然想起她已经不是单身了,她有了雷越,在上周。
不想再绕回来解释那么多,反正,萍水相逢。
苏齐很高兴:“我也是诶, 不知道咱们那届还有多少单身的,我猜大部分都结婚了。”
“嗯。”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顿午饭的时间, 组长用对讲机呼叫谷洵,谷洵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连忙起身会展厅。苏齐本想送她回去,谷洵拒绝:“你去忙你的吧, 我得开始工作了。”
苏齐知道谷洵一贯都是这种性格,不想被外人打扰,愿意跟他吃饭已经算是破例,便说“保持联系”,随后独自离开。
谷洵站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被通知她的工作内容已经结束可以立刻回家,一瞬间仿佛得到了上天的恩赐。她赶回酒店退房,收拾行李,一脚油门从上海开回苏州,入夜之后踏进自己的家门。回顾一整天的奔波,她觉得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创业初期那种艰难,她不想再体会第三遍了。
泡了个热水澡,躺在浴缸里揉着肌肉紧绷酸痛的小腿,在几低缓的声呻 | 吟中,疲劳得到轻微的疏解。谷洵听着音乐昏昏欲睡,但这个时候,总有人打电话来打扰她。
金愈佳来找她挖八卦:“脱单之后的第一个周末过得美妙吗~”
谷洵有气无力:“美妙,累得动不了了。”
对面传来一阵贱兮兮的笑:“这么厉害呀,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谷洵龇牙:“知道还问,我困了,要睡了,晚安。”
金愈佳:“不会吧这才九点……”
嘟嘟嘟一阵忙音。
谷洵心想,难道女人当了妈以后都这样吗?总喜欢问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合眼没多久,电话又来了,谷洵擦干手按下接听键:“又干嘛?”
“啊?”雷越一头雾水,“我想问你……下班了吗?”
谷洵听到雷越的声音,懊恼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下班了,已经到家了,在休息。”
雷越放心:“那就好,今天忙坏了吧,给你发微信也没回。”
谷洵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小抱怨,解释说:“今天没什么机会碰手机,刚刚又在开车,回来就洗澡了。你发了什么?我去看看。”
“诶,别……”
谷洵挂了电话,认真地翻起雷越的微信,发现这小子,啰嗦的时候还真够啰嗦的。
“浦东昼夜温差大,出去工作一定要带外套,白天防晒晚上保暖。”
“今天能回来吗?要不要我给你准备夜宵?”
“算了算了,今天就算能结束工作也在上海多睡一晚吧,明天早上回来上班也来得及,休息好才能安全开车。”
“我不是怀疑女司机的能力啊,我是希望你能保证自己的身体状态……”
“啊,对了,我明天休假,你说你想吃什么,我做好了给你送公司去啊!”
……
虽然啰嗦,但谷洵还是觉得心里暖,她在雷越这里享受到了被当成世界中心的滋味。怪不得身边的女孩子都说,比起追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还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人。
谷洵回复:“想吃周黑鸭,好久没吃了。”
雷越单纯:“可那个我不会做诶,听说他们都有独门秘方的!”
“哦,我傻了,我买过来给你吃吧?”
谷洵笑了,没有拒绝,迅速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吹头发。
雷越安顿好累累,骑着摩托导航到了附近的周黑鸭,买了一斤甜辣鸭脖和一盒鸭舌,不知道谷洵喜不喜欢喝奶茶,总之顺带了一杯。
九点半,雷越进门,手里拎得满满的。
谷洵迎他进来:“我本来想让你带个奶茶的,怕你绕路就没说,没想到你这么懂事儿。”
雷越挠挠后脑勺,傻笑:“是嘛……那个,我买的甜辣味的,你吃辣吗?”
“吃啊,我喜欢这个味道。”
要不是去了上海一趟回来,体重轻了两斤,谷洵平时还不敢吃这么长肉的东西,尤其是入夜。她抱着鸭脖桶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坐下,给雷越开了一罐冰啤酒。
想起了什么,说:“我给你打生活费吧,每次都让你给我带吃的,我不好意思。”
雷越当然是果断拒绝:“那怎么行!给你买吃的是应该的,你是我……女朋友啊……”
谷洵还是坚持:“那也吃不消我每天使唤你啊,时间久了我脸皮会变厚的。给你多少好呢?一个月5000行吗?”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雷越猝然正色,眉毛弯成“八”字,严肃地说:“这都是我自愿的,我有心理准备,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你的钱,再说了,你觉得我经济实力不够给你买这点吃的吗?”
“啊?”谷洵摸摸雷越的眉头,失笑:“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吗,你看你还生气了。”
“我……”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谷洵还是给雷越转了五千,说:“但这钱你必须收着,我想花我的钱买我的口粮,可以吗?”
雷越很迷,看不懂谷洵的表情,也听不懂谷洵的意思,嘟囔着说:“这样一来我感觉我像被你包 | 养了似的。”
“那可不一样,包 | 养关系里是不涉及感情的。”谷洵纠正他,“而我跟你,在谈恋爱。”
总而言之雷越在被迫收钱之后有些不开心,对着电视机一个人喝闷酒。旁边谷洵吃着鸭脖咯咯笑,两人坐在一起看似和谐,但雷越心情变化万千。
偏偏喜欢上了不受控的御姐,好难过。
“我吃完啦,我去刷个牙。”
谷洵扶着雷越的肩膀站起来,中长款棉质睡裙从他面前掠过,带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雷越一个激灵,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趁着谷洵在洗漱,雷越把食物垃圾收拾了,也找来了抹布把地上重新擦了一遍,谷洵出来,就看见雷越跪在地上擦拭她刚刚不小心沾染在地面的油渍。
她蹲下来,问:“干嘛呢?”
雷越被吓得滚到了一边:“诶呦,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儿啊?吓得我……”
“哈哈哈,”谷洵捂着小腹开怀大笑,“你这么大个人,胆子还不如老鼠大。”
雷越拍拍惊魂未定的胸口,直起身说:“弄干净了,去哪里洗抹布?”
谷洵指指阳台:“那儿有拖把池。”
雷越循着她的指示过去,阳台灯没有开,踩着水渍的他差点摔了一跤。好不容易摸了大灯打开,发现眼前一片,简直是贴身衣裤的天堂——头顶好多谷洵的内衣裤和袜子,性感蕾丝成套的那种。谷洵晾衣服之前没有把衣服抖松的习惯,所以衣服干了之后,多半干成萝卜干状。
他回头看厅里,谷洵不见了。
这该怎么办?要帮她收一下吗……不管了,还是先洗抹布吧。低头把抹布洗好出来,谷洵正对着客厅的大镜子揉脸,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滚轮仪器,雷越在哪儿见过,那东西好像叫refa,不知道是美容仪还是瘦脸仪。
“收拾完了,那我走了,今天看你挺累的,早点休息吧。”他拍拍手上的灰,步幅向着玄关处。
谷洵关掉美容仪,喊住他:“你明天不是休息吗?”
“是啊。”
“那为什么要回家?不是说已经喂过猫了?”
“啊?”
“啊什么啊?”谷洵上前勾住他的T恤下摆,手指轻柔地扭动,“你还是小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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