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人间事。
“上次就一脸有很多话要讲的样子。不过呢，果然我的朋友没有我不行，平行时空的五条悟也需要强大的岚来帮助你解决问题。”少女双手叉腰，微微抬起下巴，眯着眼看人，洋洋得意地说。
倒是比之前的模样鲜活许多。
“……”五条悟一时语塞，迟疑地摸了摸头发，挺拔的站姿都略微僵硬起来，男人偏着头，揉揉耳朵，不可置信道，“抱歉，老师可能还有点醉梦。你说十六岁的我打不过你？？”
可能性不大，岚的能力？不像啊，他可是知道自己脾气的，因为他人柔弱就让自己被欺负成下风，是绝对不可能的，没有冲上去一边欺负人一边嘲笑，再继续挑衅到对方原地爆炸已经可以说是温柔了。
……真的难以想象，自己会被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姑娘给收拾一顿。
岚肯定又小骄傲的点头，每次惹她生气后，她打那只没事儿找事儿的五条悟，一直都是赢得次数更多。昨天变成狐猴不可同日而语，她愿称之为同归于尽的平局。
五条悟偏头看她，略古怪地拧了拧眉，做出一个嫌弃又微妙的表情。不过此时他显然不想在少年人的青春问题上花费时间了，问道，“最近‘我’和杰有没有告诉过你，要去执行一个关于天元大人的任务？”
“没有，你们从来都不跟我说你们去做什么任务。不过天元大人这个名字我听过。”岚想起白天夜蛾正道的话，她简单说了下今天发展，抱着不想被笑的小心机隐瞒她变成狐猴的过程以及与家入硝子的少女间的悄悄话，只着重讲述后面。
他们的老师夜蛾正道提起天元大人快要同化星浆体，其任务人选尚未定下。
来得及。
五条悟此时才发觉自己的身体一直都绷得很紧，他跨前一步更加靠近少女，站在一步远的距离，黑色眼罩覆盖在眼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上翘的嘴角在说明这个人似乎是开心的。
“岚，有几句话要拜托你转告他们。你告诉另一个我，护送星浆体的任务最后一天高专有埋伏，是禅院家的天与咒缚，禅院甚尔。他有一把可以强制解除术式发动的咒具，天逆鉾。”
“悬赏刺杀天内理子的敌人是用来消耗他的棋子，发布悬赏的是盘星教，让他不要大意。普通人组成的盘星教能搞散就搞散，里面都是恶心的烂橘子。去和杰商量好对策，禅院甚尔的战斗经验和心机在十六岁的我与杰之上。”
“如果他不想因此失去自己挚友的话。”这些直白的话语就够了，足够在那个十六岁的他心里留下一个种子，依然只是为他们搏一个可能。天元必然会指定他和杰去护送星浆体，而禅院甚尔这个咒术师杀手同样会参与其中，未觉醒的他的实力不低能和禅院甚尔相抗衡，但弱点是战斗经验和算计上相差太远了。
“让他，多关心杰。任务成功，或者失败……注意杰的情绪。”
说出口了，才发觉言语如此干涩，空白而无力。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十六岁时的他实力的突破需要时机，而战斗经验也不是单纯说教就能提高。更何况，时间太紧张了，那个时间点已经快来了。
又来了，那股感觉。
“因为平行时空的你和杰绝交了吗？你们因为这次任务吵架了？”岚摸着胸口处无法言喻的感受，自顾自问出口又自已推翻猜测，“好像不是，好难过，和朋友绝交会这么难受吗？”
“你能感受的我在想什么？读心术？”五条悟诧异地问，他知道少女对情绪与情感的空白，想起上次少女莫名其妙的哭泣，本以为是吓哭了，现在看来不是呢。感知人心的能力对能力者而言并非好事。尤其她对善恶道德情感的界限非常混沌并且来回摇摆。
是个会听其他人话学习的乖孩子呢。不过还不够，不自己去思考学习可不行。
“嘛，读心之类我倒是不在意。不过很遗憾，我和杰不是绝交哦。”
岚看到男人的嘴唇张合，竖起一根手指慢悠悠地晃了晃，语气中蕴含着她不理解的情感，他说话的时候依然带着浅笑，神采奕奕。
“因为，是我杀了杰啊。而护送星浆体任务的失败，是导致我和杰观念产生分歧的起始。”
“是吗？不是读心，是共感。”岚恍惚了一下说，她略微后退一步解释，消化刚才五条悟的话，“我的感知太过敏锐。你们在某种情绪特别激烈的时候，会溢散情绪，而我能感知到你们的情绪状态，就像看一杯水混入杂色，能感知到变化也能尝到味道，同时，也会听到情绪最激烈或者信念坚定时内心呐喊的声音。”
“为什么要杀了杰？杰死去后，他的灵魂去了哪里呢？你们还有和好吗？”
“岚。在你眼中，你将死亡当做什么呢？”五条悟笑笑对此避而不谈，他无意向他人剖析他与挚友间的如何产生分歧，如何决裂，如何亲手埋葬杰。
“灵魂新生的起点，身体的终点，轮回之圆的最初与最终。”岚说出自己的所见，极为客观，她还不曾直面死，也不曾见过身边所爱死去，概念化的理解，令少女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神明。
五条悟没有说话，他用手指敲敲空气，梦境之主想创造什么就有什么。男人换了一身白大褂白衬衫黑色西裤，黑色的墨镜架在鼻梁上，苍空色的眼看向下方的学生们。手持教鞭，另一只手握拳在唇前，“咳咳，今日五条老师小课堂开始了~！”
“首先，”银发垂落在眼前的成熟男人用教鞭在黑板前比划着，看着懵懂的少女，“岚说的没错哦。老师认可你的说法，我多少也了解过轮回转生的说法。看来岚少女是可以看到灵魂的，真是强大的能力~”
啪啪啪，毫无感情色彩的鼓掌声响起。
岚木着小脸坐在三个简笔画脸的少男少女中间，面前是书桌本子铅笔橡皮，欲言又止地看五条悟给自己安排了八个NPC在一旁打CALL鼓掌，端的是人人人人的排场与氛围。
“其次，我的世界不存在能够看到灵魂的人。岚的存在是特殊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眼中的世界，而将眼见为实当做信条的大多数人，是无法理解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死亡对于很多普通人而言，活下来的人与失去生命的挚友，陌生人，亲人，爱侣，再也无法相见，再也无法交谈，更无法触摸拥抱彼此。他们不再存在于生者的世界，一个人死亡离世，会给他们的亲朋好友带来不可磨灭的伤痕。”
他在告诉她。
“死亡，对他们来说，是无可挽回的失去。”
第16章
五条悟双手拍在桌子上总结，点点头，他注视少女的眼神带着悲悯，仿佛在看一个精致华美却易碎的玻璃制品，他见岚茫然又认真地记下他说的一字一句，略微提升了作为教师的成就感，另一方面又难掩想要迫使她强大起来的冲动。
岚的天赋与能力广度太深了，他无法指导她运用她的能力，但她不懂得使用，也无心钻研，实在太过浪费。
高中时期还没决裂的他和杰，以及硝子真的很好，将她保护的很好，甚至产生了不想让她进入高专的想法，太过温柔了。可他不是，他有自己想达成的目的，也不认为令她直面血腥场面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拥有这样一身天赋，想要过普通的生活？伊地知都不会认同。天真，太天真了，高专时期的他和杰。他们的世界构成比他这边复杂数倍，咒术界无休无止的任务会令他们疲于奔命，躲藏在暗中的臭老鼠和烂橘子也从未放弃龌龊的行动，一个拥有这种能力的少女，这幅容颜的岚，即使不被咒术界牵扯，也少不了算计和其他人觊觎。
“老师是真心希望岚能够自己变强，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而不是当你想保护他人时，才发现自己的无法保护他们。接下来的教学是老师执教生涯中最温柔的一次教学，认真看哦~~”五条悟打了一个响指，逐渐放大的笑容能看到他唇齿间红色的舌，说话时卷着玩笑般的笑意。
“咒术世界的任务是伴随着巨大风险与死亡的。那边的七海，灰原，杰与我，只能分班调时间教你东西，是因为不在你身边时，他们都在和咒灵战斗回来，休养身体，训练，继续出任务。然后某天一个任务中，陪你玩的硝子，十六岁的我，杰，三人外出去执行任务，任务失败。”
“我们死去了。”
破破烂烂的硝子悄无声息地躺在她脚下，血液弥漫爬上少女□□细嫩的脚背，夏油杰靠在她的小书桌前，半边身子碎掉失去一只手臂，内脏从破掉的肚腹中流出，黑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闭着双眼安静地仿佛睡着了。接着是五条悟，十六岁的他，喉咙插着一把刀，额上被一把长刀捅穿钉在地面上，银色发丝满是飞溅的血液，甚至掩盖了他本来的发色，错眼会令人以为他是赤红的发色。
五条悟没有顾忌少女僵硬的身体与惨白的嘴唇，他残忍地将一切放在少女的眼前，硝子就不说了，他抓来当工具人凑数的，但是杰和他可是真的被死亡拥抱过。
场景还在变化，三人死亡的尸体仍在，又有三个虚影在三人身体旁出现，是无伤的半透明的三人模样，类似她曾经在横滨见过的不敢靠近她的鬼魂。这显然是没见过灵魂在身体死后模样的五条悟按照理解与文字描述瞎编出来给岚看的。
他将残酷的那一面拉扯出来，让她直视。
五条悟站在那副地狱般景色前，扫过杰的尸体时微微一顿，然后转过头不错眼地观察岚的表情，少女起初受到了很大惊吓一般，皱着眉头刷白着脸，后来却很快平复情绪。
不行吗？因为是幻相无法给她刺激吗？这可让做老师的有点头痛了。这个方式其实已经很温柔了啊，如果是真的有一天熟悉喜爱的同伴死在眼前……嘛，教师的职责不也有一条对学生的心理状态负责吗？
“嗯，我想稍微明白五条老师说的死亡，会带来什么感受了。”在人与人的关系中，死亡是非常令人无法释怀与忘怀的一个阶段。
岚低下头，触碰包裹着轻纱的胸腔处，在这里她没有心脏，又感到心脏处传来如刀割心脏的疼痛，寒冷彻骨到冻结手脚与呼吸的莫大哀恸。
不想失去他们。
即使从灵魂的角度而言她从未失去他们，依然不想看到他们失去声息再也不笑的模样，也不想看到他们那么痛的死去。
这与灵魂是否永存无关，不想见到所爱之人受苦难折磨，是爱他们的人所必然抱有的期盼。
她开始明白，悲伤，是对所爱的不舍之情。
“我会变强的，谢谢老师的指引。那个老师说的事件，拼尽全力，我也会阻止它。我会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
“说到做到。”
岚许诺，郑重而真挚。她真心开始思考如何去变得强大且真正开始想要将自己融入所爱的朋友们的生活中去。
“五条老师，即使是这样，我也觉得死亡并不会将所爱分离。”岚眉头蹙起，频繁地眨眼，她说道，“爱你的人，即使那些活下去的人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他们，他们依然时时刻刻都会陪伴在所爱之人的身边。”
“即使很多人都看不到，但那是存在的，我看到了，我亲眼见到过离去的灵魂舍不得开启新生，徘徊在所爱之人身边，不停地说爱着他们。”
“他们没有真正失去他们的爱。”那些跨越生死界限，时间与空间的爱与思念，不该因为看不到，就认为不存在。
她得承认，五条悟对她而言是不一样。她喜欢看任何人任何美丽的景色，也不讨厌血腥与所谓黑暗的情绪。如果说以上她都可以对等的付出同样的情感，只予以所有人都一眼，那么在五条悟身上，她会比注视其他人多出再看一眼的欲望。
看到三个好友死亡，她都会为此感到痛苦与悲伤愤怒，而看到那样的他，会让她感到更痛一点。
“是吗？真是温柔的说法呢，岚。好孩子好孩子~”
五条悟为少女坚持自己的所见与看法，感到欣慰，人生这个东西，除了自己没有人有资格对他人定义对错得失，不都是每一个人自己走出来的吗？他鼓励性的摸摸少女的头。
五条悟继续教授了很多关于咒术界的知识和五条家六眼的运用经验，让她转告给另一个自己。在教学要结束的最后，岚的疑问在舌尖滚了一圈，忍了几下，没忍住。
无师自通了一个广大网络论坛段子手用户老少皆知的一个梗，结巴着地说，“那，那个，五条老师，我有一个朋友……”
五条悟：……恢复得好快，从眼神看，岚回去肯定会想办法变强的吧。心理素质比他想象中好很多，令做老师的很欣慰。不过这个句式非常耳熟啊。
你那个朋友一定是叫岚，性别女，跟站在我面前的少女长得会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对吧。
教师姿态服饰的银发男人，默默将右手按在自己的腹部上，脊背挺直如竹，强行憋住笑声和吐槽的欲望。
“我、我认识的那个朋友是打游戏时候认识的。”
很好，还编好了来历背景，这幅娇羞忸怩的样子，真可爱。少女的青春的确也不该被浪费，难道我要开始辅导少女的粉红小心思吗？五条悟挑着嘴角，耐心等少女说完。
“那个朋友她，他，发现对自己的一群朋友中，有一个人很不一样，”岚咬着舌尖把女字她吃掉，吐出男字他来混淆视听，越发为自己在说谎而感到不好意思，脸颊飘起两抹红晕，“就是看大家都看一眼，他会想多看那个人第二眼。”
“哎？只是想多看第二眼吗？没有别的想做的事情吗？”五条悟忍不住想逗一逗正在害羞而不自知的少女，“怎么办呢，如果比看其他人都想多看一眼，一定是喜欢上那个人了啊。”
“喜欢？我、不，她、他爱着他的朋友们，也爱那个特别的人比爱其他人多一点的份量。”
“爱？”五条悟诧异地抬眼，他没有将少女的话当真，只当是初识情爱小孩子家家的玩笑话，故而笑着打趣。
“老师可是认为，爱是这世上最强大的诅咒哦~”
“或许你的朋友只是喜欢和超级喜欢的区别，爱那个词语所包含的情感份量可是非常非常强大且沉重的。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说爱，也不是随便说说就是爱哦~喜欢和爱是不同的。”
“老师就很喜欢岚这样又可爱又聪明的孩子。”
岚想反驳五条悟的观点，她想说，自己就是爱啊，她不是喜欢的情感，她明白自己喜欢与爱的情感份量的区别。
10/63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