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被人轻易戳穿了自己以为藏得极好的秘密,瞬间尴尬地想要当场掘地三尺。
怎么会这样!
鹿伏兎砂糖埋着头,藏在黑发里的耳根飘红,不好意思再去看奈绪。
所以说,她昨天早上在奈绪面前装不认识甚尔这段尬演,根本就是羞耻py么....
越想越社死,到最后鹿伏兎砂糖直接麻到呆滞。
于是,房间忽然就静了下来,只剩下红豆汤的热气慢慢散开。
“小姐。”
“嗯?”
她茫然抬眼。
奈绪开口,声音轻缓得像一阵抚过的微风,“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甚尔大人的呢?”
鹿伏兎砂糖被问得一怔,愣愣地想了好久,才说出一句,“我不知道。”
是她还是咒灵时第一次被甚尔“看见”的时候?
还是连思考都来不及就扑进咒灵堆里救甚尔的时候?
又或者是在窗外那片雪松上,看见甚尔那双像是被墨色浸染过一样,沉郁、葱茏的暗绿眼眸的时候....?
太多的片段在脑中不断闪回,她根本找不到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
而奈绪,也就这样眼神沉沉地看着她,然后直起身——
一阵温香传来,奈绪忽然拥住她,靠在她的肩胛上,低声呓语。
“小姐,你会和甚尔大人离开禅院吧?”
鹿伏兎砂糖任由她依靠着,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她答应了甚尔的。
即便早就知晓了答案,但是在少女亲自给出时,奈绪还是不甘地闭上了眼,牙关紧咬。
血气在口腔蔓延,在红豆汤的热气即将散尽之际,靠在她肩膀上的少女抬起了头,表情有些无奈。
“小姐,奈绪知道了。”
她将一旁不再滚烫的红豆年糕汤递了过去,“在离别之日来到前,请多喝点红豆汤吧,这是冬日最好的暖胃方式了。”
鹿伏兎砂糖伸手接过。
薄透的碗壁还渗着舒适的温热,甜美的香气勾动食欲。
一口,两口...
为了不浪费奈绪的心意,鹿伏兎砂糖将它吃得干干净净。
“就算离开禅院,我也不会忘记奈绪的。”
她认真说道。
“嗯,我相信小姐。”
奈绪点头。
少女将碗收了出去,鹿伏兎砂糖一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床边,忽然就觉得无比困倦起来。
果然,是吃得太舒服了吗.....?
勉强起身,少女连衣服也没脱,就直接倒在床上,陷入酣眠。
障子外,奈绪端着碗,想起少女承诺的模样,弯起眉眼。
真挚的语气,清澈的双眼,只印着一人的瞳孔.....
如果这些永远都是她的该多好啊。
...
片刻后,奈绪端着碗出了院子,一路沿着曲折的长廊,走进一处别院。
“扇大人,药已经服下。”
少女半跪在马尾高束的术师面前,垂着眼将手中的碗呈上。
禅院扇随意扫过被喝得干净的白瓷碗,淡声说了句“很好,按时间来取”,摆手就让人退下。
奈绪低头将碗放在一旁,随即安静地行礼退下。
紧接着,沉稳的脚步声在外响起,茶室的障子再次被推开,禅院甚一坐到了禅院扇对面,沉声道:“找我有什么事?”
禅院扇狭长的眼微沉,眉宇间满是阴郁,“甚一,你的礼仪呢?”
禅院甚一冷肃着脸,半晌才缓声道:“叔父。”
禅院扇这才将茶盏推了过去,“尝尝吧。”
“......”
禅院甚一盯着茶水,直截了当,“如果是找我喝茶,我还有事。”
“哦?还有什么事能比妻子被人夺去还重要?”
禅院扇冷哼一声,“乐言寺那么好的生育血脉,让甚尔那个废物抢去,你这个兄长还真是谦让。”
禅院甚尔闻言,面生愠色地握拳在桌上一锤,青着脸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个女人不能给甚尔。”
禅院扇冷哼道,“如今这一辈里,只有直毘人拥有像样的后代。”
“如果禅院再不出十影术,那下任家主怕也是禅院直哉继任。”
“所以呢?”
禅院甚一打断他,“她只会是我的妻子。”
禅院扇瞥了一眼黑发炸立,粗犷的宛如鬃狮一样的侄子,嘲讽道:“你去禅院走一圈,看看那是你的还是甚尔的。”
“三月婚礼之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流言蜚语。”
禅院甚一沉声道。
“三月?”
禅院扇眯起眼,“怕是还没到日子,你的新娘就和人跑了。”
“甚尔最近在外面的动作不小。”
禅院甚一皱眉。
“不过,这样的好东西绝不能让野狗浪费。”禅院扇指了指桌上空掉的白瓷碗,“五天之后,药效就会达到巅峰。”
“什么药?”
禅院甚一眼神猛地沉下。
白瓷碗是咒具。
“让女子体质达到最佳受孕状态。”
禅院扇轻蔑道,“如果乐言寺血脉加成为1/2,借助药力后,家族术式的诞生率会几近为1。”
“你做了什么?”
禅院甚一猛地撑起身,宛如发怒的狮子。
“只不过折损半数寿命而已。”
禅院扇眼神阴冷,像是伺机而出的毒蛇,“药一旦继续,就不能终止。”
“禅院的女人最大的荣耀,便是生下合格的继承人。”
“如果能生下十影,即便死去,也能凭借丈夫与儿子的荣耀记入禅院家谱,这对她而言是何等的荣耀。”
“你不会不明白吧,甚一?”
“.......即便没有,我也能和她拥有子嗣。”
禅院甚一缓声道。
“那现在不是更好,你可以百分百和她拥有子嗣。”
禅院扇扯开嘴唇,“记住,五日后。”
“即便我当不了家主,但也不能是直毘人的子嗣继位。”
术师的声音冷得像毒蛇嘶语,“因为女人的肚子,输了一次,我不想再输第二次。”
...
躯具留队。
甚尔顿住脚,漫不经心地扫过带着酒葫芦对他示意的禅院直毘人,淡声道:“有事?”
禅院直毘人走近两步,两撇英伦风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滑稽地晃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克制古板的禅院家主。
“喝酒?”
他将身上挂着的另一个稍小的酒葫芦丢过去。
甚尔接住,没动。
禅院直毘人不在意地自己仰头喝了一口,这才狭起眼,不急不慢地问:“你和乐言寺家的,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的流言传得倒是像模像样。”
“像模像样?”
甚尔瞥了他一眼,嘴角恶劣地勾起,“你搞错了吧,那些可不是什么流言。”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禅院直毘人拿下酒壶,扫过他手上拿着的玩偶,原本悠哉的眼神顷刻变得锐利起来,“甚尔,她是你兄长的未婚妻。”
“你是在报复甚一还是在报复禅院?”
闻言,男人暗绿的眼也一凛,冷着脸嗤笑:“别往垃圾堆里贴金了,配吗?”
禅院直毘人看着他。
黑色的发和锐利的眼,天与咒缚强悍的□□,如果论实力,甚尔确实能说得上是如今禅院的第一人。
可惜。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禅院直毘人视线越过甚尔,投向旷远之地,“甚尔,禅院需要的是能让禅院更上一层楼的强大术师。”
“禅院需要更加强大的未来。”
“十影法,就是禅院所期盼的未来。”
“是么。”
甚尔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那你们加把劲儿。”
“要离开了禅院了吗,甚尔?”
禅院直毘人突然问道。
甚尔没说话,只是眉眼淡漠地站着,仿佛对这里没有一丝眷恋。
也罢。
禅院直毘人转身,朝外走去,“离开前,记得把派下来的任务做干净。”
甚尔“啧”了一声,立在原地想了想,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房子找好了吗?”
“....禅院,你真当我是你保姆用啊?”
电话里,孔时雨语气不爽。
“你不就是中介吗?”
甚尔刺了一句,“尽快,一周之后我要用。”
说完,也没等那边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最近他都接的是外面的私活,躯具留队的事压根没管。
不过,为了避免之后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稍微处理下吧。
垂眼扫过手上的“小甚尔”,男人暗绿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毕竟....
现在的他可是要养老婆和儿子的。
第51章
鹿伏兎砂糖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
少女呆呆地坐起身,没有焦距的眼底尽是初醒后的茫然。
....好安静啊,她想。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之外,此刻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孤零零被落在时间之外。
有点像她在津轻那片雪地上醒来的感觉。
清冷、孤独。
心底蓦然升起几缕不安的慌乱,少女伸手摸索向床头,想要打开夜灯。
有了光就不会这么冷了。
咔哒——
一声轻响。
亮起的不是床头的夜灯,而是房间角落里那盏暖黄的落地灯。
诶?她还没开,灯怎么就亮了?
鹿伏兎砂糖看着自己刚刚够到夜灯,还没按下开关的手指,愣了下,侧眸看过去。
只见紧闭的窗户下,甚尔支着腿靠坐在那里。见她看过去,男人勾唇笑了下,眉眼轮廓在光晕下显得格外温柔。
“做噩梦了?”
甚尔扫过她有些呆愣的表情,嗓音低磁动人,像是在夜里撩动的低音琴弦。
“没有……”
鹿伏兎砂糖坐在床边上看着他,思绪还有些恍惚,言语也就格外直白,“只是醒过来没人,觉得有些寂寞而....”
话还没说完,她就突然收了声。
逐渐清醒过来的脑子让她觉得自己这番话听起来实在有些矫情。
尤其还是对着甚尔。
所以,趁着甚尔还没回应,她直接转移了话题,“甚尔,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她睡得太死了,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甚尔的话,只要他想,就算她醒着好像也没办法听到什么动静吧……
少女在心底毫无挣扎地接受了自己的弱鸡。
“有一会儿了。”
甚尔懒散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
嗯?
鹿伏兎砂糖不明所以地将手放上去,歪头道,“做什么?”
“临时约会。”
甚尔五指一扣,将她打横抱起,矫健的身形不一会儿就带着她翻上了白沙青松庭的屋檐。
一落地,漫天星子便在少女头顶闪耀,积雪反射月光,她的世界顷刻就被点亮。
原来今夜的星空那么明媚啊!
想起房间里寂静的漆黑,她觉得关窗完全就是个错误选择。
甚尔抱着她随意跨坐在屋檐上,而安稳窝在男人怀里的鹿伏兎砂糖则是迫不及待的四处逡巡。
这里可以算得上是她在禅院待的最久的藏身之地了。
赤松,廊檐,深红屋顶……
都是再眼熟不过的模样。
不过,好像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鹿伏兎砂糖瞅着赤松树干上,那一道又一道的刻痕,抬脸去问甚尔,“那是什么?”
从前的她可是非常宝贝这颗能遮阴能挡雨的赤松的。虽然偶尔无聊了也会在上面量量身高,但是记忆里应该没有这么频繁的数量才对啊……?
她记得就测过几次而已。
分别是趴着的,立起的,和发现自己可以拉伸时的身高。
“小时候刻下的身高线。”
甚尔垂眼看向她,低沉的声音平静而淡漠。
像是深不见底的碧海,任由波涛暗涌,海平面依旧强压着波澜。
“从五岁到十四岁。”
鹿伏兎砂糖闻言,下意识又看了过去。
刻痕一直从起初不及她直立的高度起,再到追平她延长的身高,最后到完全超越。
沿着成长的痕迹,她仿佛都能看到曾经那个与她朝夕相伴的黑发小男孩靠着赤松,比着头顶,刻下第一道刻痕后失落的眼神。
再接着,男孩随着时间快速抽条。
从春日到冬雪,稚气的轮廓变得凌厉,眉眼变得淡漠,最后长成了雪松般高大挺拔、沉郁葱茏的模样。
“为什么十四岁后就不刻了?”她有些好奇道,“是觉得这样的记录太幼稚了吗?”
她完全可以想象出十四岁的甚尔那种浑身叛逆不羁的模样,说不准会对这里稚嫩的痕迹无比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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