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卿简直焦头烂额,可若如实说,岂不是坐实他“敷衍”,非但“敷衍”,还怀疑她的“心意”?
他笨拙补救:“不是,我是觉得,所谓结发太过缠绵,在这里太不合适……”
鱼姒长睫上还挂着泪,就开始胡搅蛮缠:“哪里不合适?青娘与夫君在一起不就够了么?这里又没别人啊?”
“夫君想与青娘结发的是不是?青娘在夫君心里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仍是哭唧唧的语调,但已经饱含了可怜的期待。
好像他敢说一个不是,期待就会被全然粉碎,她就要伤心欲绝了。
晏少卿已经来不及再想什么,直接将发冠取了下来。
被整齐束好的发瞬间垂落,他偏过头,小心翼翼道:“青娘看,这不是结发了么?”
鱼姒低头,只见他们两个人的头发迤逦交缠,不分彼此。
是不是最重要,显而易见。
初衷突然被忘到了脑后,鱼姒眨眨湿润的眼睫,蓦然搂住他吻了上去。
“唔、唔——”
冬风呼啸,暮色四合,木檀从车上下来,刚绕到前面,马叔就拢紧了棉衣道:“少爷说不下去吃了,你把少夫人的份端过来就行。”
这是……?
·
“夫君,你真的不吃吗?”鱼姒体贴极了。
她一说话,晏少卿脸上又泛起红,偏偏他还强撑着正经的表情:“我不用了,青娘吃吧。”
鱼姒瞅着他唇上的那一点破皮,故作为难:“可青娘的嘴也好疼啊……”
红晕瞬间翻倍,晏少卿面红耳赤,想反驳她,却根本说不出口。
——他又没有咬她,她怎么会疼?!
夫君一脸羞愤的样子,真是秀色可餐啊。鱼姒心旌摇曳,很想再来一次,但再来的话,夫君说什么也会把她推开的。
毕竟……过犹不及嘛。
她心中可惜地摇了摇头,口中羞愧道歉:“青娘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咬破……”
她、她怎么还宣之于口!
鱼姒又被捂住了嘴,但这不妨碍她用双眸表达歉意。
天生带笑的桃花眼眨啊眨,水润润温软软的,能眨到人心里去。
明明分外柔和,可晏少卿却被灼到一样收回手别开眼,强作镇静:“下次、下次不可、不可……”
不可了半天,鱼姒仍未听到是“不可”什么。
她暗笑两声,乖乖保证:“下次我绝不会咬破夫君唇瓣了!”
晏少卿强装的镇静轰然粉碎。
余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鱼姒本该见好就收,可她还有句话,不说出来实在心痒难耐。
她自言自语安慰自己似的极小声道:“还好夫君没生气,我还以为没下次了呢。”
晏少卿整个人都粉碎了。
鱼姒唇角疯狂上扬,终于满意闭嘴,安静吃饭。
·
过了永安镇,路上积雪愈少,马车行得也愈快,鱼姒每天都注意着那一点破皮。
她的目光毫不遮掩,晏少卿被看得浑身都不太对劲,可他又开不了口问。
问了的话,不知道她还会说什么思路奇特的话。
比如什么“下次”。
他那话的重点是“下次”吗?
晏少卿一想起来她的曲解就羞恼,可最令他耻的是,他竟然无法反驳。
于是更恼了。
唇上的破皮不知还要几日才能好,若是到了家还没好,岂不是要被父母兄嫂看到?
就不说被人看到,单说现在旁边那道无法忽视的专注视线,那也……那也……
晏少卿抿抿唇,顿时感觉到视线更灼热了。
“夫君,不若我跟樱桃讨点药来吧?”看了这么些天,鱼姒瞄准他不自在的时机,故意体贴问道。
没办法,自那天起,夫君避她如山洪,连眼神对视都没有了,明明在同一马车上,可说的话屈指可数,他还总是让她多休息。
她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她太过火,但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晏少卿闻言一个激灵,拒绝脱口而出:“不用了!”
若是讨药,樱桃怎么可能不问?而鱼姒若是含糊其辞,只怕现在的樱桃更加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揣测他与鱼姒独处时究竟都在做什么……
他稳了稳心神,正气凛然又拒绝了一遍:“不用了,青娘。”
鱼姒蹙起眉:“那夫君现在还疼不疼啊?”满目担忧真切到谁看了都不会怀疑。
晏少卿有些恍惚。成婚五年,他也病过几次,每一次鱼姒都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眸中也盈满了与此刻几乎如出一辙的担忧。
这几日她只是默不作声看着,忍到方才才问出口,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体贴呢?
与她的担忧比起来,他的羞恼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神色缓和下来,忍着羞耻认真道:“已经不疼了。”
鱼姒的表情更担忧了:“那它为什么还不好呢?”
脸上又热了起来,晏少卿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也不想敷衍鱼姒的关心,只好道:“过几日……应当就好了,青娘不用担心。”
鱼姒不应声,只默默盯着看,看得晏少卿又不自觉抿了下唇。
“青……”
“夫君,青娘听说过一种办法,可以让伤口好得更快!”她突然郑重其事说道。
晏少卿下意识问:“是什么?”
鱼姒诡计得逞,不给他反应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身而上,甜软的唇再次印在了“伤处”。
晏少卿呆若木鸡,直到唇上传来轻柔要命的舔舐,他猛地推开了身前的人。“青娘!!!”
全都在鱼姒的预料之中,她仰起茫然无措的双眸,下意识解释:“办法就是相濡以沫啊……我以为夫君已经不介意了……”
“夫君介意的话,青娘就不冒犯夫君了。”她努力克制住委屈,善解人意道。
可再怎么克制,还是有一丝伤心泄露了出来。
晏少卿心头一滞,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介意”二字。
他竭力摒除乱如麻的心绪,试图解释他刚才的行为:“我从未听过……相濡以沫可以让伤口好得更快,青娘也不必把它当真,好不好?”
鱼姒却不以为然,一改委屈,格外认真地说:“万一有用呢!”
她再次凑近他,与他呼吸可闻,恳求道:“让青娘试试吧?”
“青娘真的好愧疚,如果有用的话不是很好吗?”
“就算没有用……起码也可以让青娘安一点心啊。”
“好不好嘛,夫君夫君夫君——”
甜软的唇再次如愿印了上去。
全然没有上一次情意驱使下的激烈,鱼姒小心到像小兽自舐,老老实实舔吻着“伤处”。
细密不停。
晏少卿额上渐渐沁出汗来,他想叫鱼姒停下,可她双臂牢牢勾在他颈后,漂亮的桃花眼也闭着,即使眼尾已经一片绯红,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
她是真的想用这个办法让他快点好起来。
在这样的时候,晏少卿竟然不合时宜地走神了一瞬。他想,吻也不可以视作“补救”。
只是舔舐勤恳,由内而外升起的燥热让晏少卿没有心神再想下去。
时间渐渐流逝,她似乎是累了,勾着他脖颈的手臂松了下来,手肘无力抵在他胸前,唇也离开了他,喘息细细的,打在他下巴上。
晏少卿不由自主揽住她的腰,她便顺势靠在他臂弯里,脸埋进了他颈窝。
“青娘好累啊。”撒娇也飘飘缭绕起来,诉说着她的辛苦。
第31章 挂心
晏少卿情不自禁顺起她的发, 她却反捉住他的手,目光湿漉漉的,声音娇柔:“夫君是在抚慰青娘嘛?”
他说不上来话。
鱼姒眨眨眼, 改捉为握,又娇声问:“那是在夸赞青娘?”
更离谱了……晏少卿任她握着, 别过眼:“咳……青娘……”
鱼姒听他说着, 手上调整着姿势,在他话出口前, 顺利将手指滑入他的指缝,很轻地一扣。
晏少卿浑身一震, 低眸的瞬间,却又被吻住。
轻轻扣上的两只手慢慢严丝合缝起来,宛若天作之合。
鱼姒不知道自己努力了多久, 但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悄悄睁开眼,他双眸微阖的样子惑人得不像话。
宛如清雪绽芳烈。
唇上被轻轻吮吻,腰间的存在温和而不容忽视, 更不用提十指相扣的手……鱼姒心头怦怦直跳, 总觉得有些发软,力气好像被一点点抽走了。
直到此时, 鱼姒才全然相信,原来话本里写的都是真的。
她理智渐渐迷糊起来, 下意识想抬手揽住什么, 可刚动了动, 就被握了回去, 指腹的茧摩挲在她手背上,温温热热,带起一阵酥麻。
晏少卿在无意识摸索到她腰间系带的时候清醒了过来。
差一点, 他的手就扯住了系扣,轻轻一解。
鱼姒被突然放开,晕乎乎的脑子还没醒过神,下意识朝前追去,可追到的只有捂住她嘴的手。
这下是彻底清醒了,鱼姒不解地望着俊脸发红、脸色有些奇怪的晏少卿:“唔唔?”夫君?
即使含糊不清、不成字调,也娇撩得过分了。
不难想见她方才经历了什么。
鱼姒清楚看到他顿了一下,随即脸色更加奇怪,而后完完全全将脸转了过去,连眼角也不给她看,徒留一片通红的耳根。
这是?
鱼姒更加不解,可还没想到办法挣脱他的手,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清醒时,她已经到了箱笼的另一边。
而她的夫君正理着衣服,仍旧一言不发。
鱼姒的美妙心情减了一倍,她有点不太高兴,但她没有直接发泄出来。“夫君怎么啦?”
娇艳欲滴的嗓音与真心的关切搭配在一起,晏少卿的手一僵,随后自然地掀开车帘一角,过了会儿,他转过来:“我没事,马上要入青平了,青娘可要准备一下?”
鱼姒恍然大悟,难怪夫君突然把她推开,原来是想到这里了。
但旋即她又不高兴起来,他们依偎亲热,夫君居然还有空闲想路程??
鱼姒攥着衣襟,羞怯垂头,娇滴滴道:“自然、自然要准备一下。”
要准备什么,不言而喻。
晏少卿本意哪是这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又转了回去,冷风扑面,稍稍平复了复燃的邪火。
鱼姒说完,却未听回响,不由得悄悄掀起眼皮瞄了一眼。
夫君他怎……鱼姒又得意起来了。
夫君哪有他表现的那么平静?这不是很心慌意乱吗?
该不会还在心中谴责自己怎么能对“还小”的她这样那样吧?
鱼姒暗暗一笑,这次美滋滋地发了慈悲,见好就收:“我听人说青平有山神耶,夫君觉得那是真的吗……”
·
那日的事在鱼姒的不懈努力下终于粉饰太平,谁也不提,翻篇了似的。
车马不停,气候愈发温暖,与临安比起来简直是暖冬无疑,想来是快到云浮城了。
鱼姒终于能将厚重的披风解掉,整个人都舒坦了,不由得心情欢畅起来:“夫君,我们这次能在家里过大半个月对吧!”
晏少卿受她感染,浅笑颔首:“是,书院二月初二才开课。”
那还早着呢,鱼姒更加快乐:“等回到家,我要先吓娘亲……”
等等?他们回到云浮城,要去的好像不是她家啊?
鱼姒心虚地瞄了一眼旁边,却对上了温和又包容的一双眼眸。
骤然失忆,于她而言无异于与父母生离,现在已近家乡,怎能怪她情切呢?
晏少卿温声道:“我知道青娘想家,只是我们得先见过爹娘,将一切安顿好了,我便陪青娘回去,好不好?”
鱼姒微愣,所思脱口而出:“可……这样可以吗?”
哪有出嫁女儿临近年根还巴巴往娘家跑的?
晏少卿知她言下之意,事实上,若陪着回娘家,年后孝敬才是最好的理由。
他想了想,和缓解释:“是这样……青娘还记得我有两个哥哥么?”
鱼姒点点头,她还记得她突然有了四个侄辈。
晏少卿接着道:“我二哥二嫂他们……咳,总之二嫂时常便回娘家,所以往年我们过年回家时,也常常去看岳父岳母。”
鱼姒明白了,却忍不住好奇:“那二嫂……”
晏少卿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二哥的迷惑行为,而且背后非议兄长实在不妥,于是他宽慰道:“没事,总之家中还是十分和睦,青娘不必害怕。”
最后一句从何说起?鱼姒本来想笑他夸张,可对上他认真的眼眸,她意识到,他是在安抚十四岁未出嫁的自己。
即使家中十分和睦,但每一个人她都素未谋面,所以觉得她会害怕。
夫君怎么这么好啊?
鱼姒又想亲他了。但好不容易才翻篇,这么快再犯的话,难说夫君会不会恼羞成怒啊……
鱼姒心中坏水泛滥,最终还是复归平静,她甜甜一笑,依赖地看着他:“有夫君在的话,青娘就什么也不怕啦!”
晏少卿心跳漏掉一拍,猝不及防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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