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四面无表情,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偏生这副情景,卫四越没什么情绪,越叫人心生寒意。
他仿佛根本不是来审问犯人,甚至他根本不在意眼前人的死活,好像只专门为了折磨人而来。
白三觑了眼,顿时生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说,他平日里怵卫四怵得紧,即使是裴湛,他都敢心中腹诽几句,可对着卫四,他完全不敢。
这犯人就是刘三涯。
爷不知简姑娘派人去查刘三涯,知晓刘三涯不对劲后,就直接派人将刘三涯抓了起来。
白三朝里面喊了一声:“爷说了,不管你做什么,三日内,爷要他开口说话。”
说罢,白三赶紧拉住周裕,龇牙咧嘴:
“走走走,我们快走,这声听着瘆得慌!”
周裕似有些惊讶地看了眼白三。
出了牢房,待见了阳光,白三才觉得活了过来,他见周裕还在回头看,笑道:
“你别担心,别看卫四手段狠,但不会弄出人命来的。”
周裕回头,淡淡一笑:
“大人做事总有他的道理。”
白三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梢,和周裕共事这么久,他不得不说,周大人做事的确聪明。
爷不说,他就不问。
可交代下来的事,他都能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白三挥别周裕,回去复命。
周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面色如常地离开。
第43章 蓉陵找上门
羡城,林府。
林夫人恼恨地掀翻了所有东西:“贱人!只回了长安不到短短半年时间,就勾得那么多人替她出头!”
“和她那娘亲如出一辙的狐媚子!”
玉器摆件噼里啪啦地破脆声,林夫人心中恨极。
林泉步伐稳健地走进来,就见房中一片狼藉,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又在折腾什么!”
进来就是质问,林夫人气极反笑:“我折腾?林泉,我告诉你,你可只有瑾之这一个孩子!”
“他昨日哭着喊要简瑶那个贱人,你没听见吗?!”
“你就是铁石心肠,竟一点都不心疼?”
林夫人气狠了,上前紧紧攥着林泉的衣裳,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他们是贫贱夫妻,林夫人见过林泉最落魄的时候,哪怕后来林泉官居三品,林夫人对他也没那么多畏惧。
林泉掰开她的手,厌烦地拧紧眉: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疯婆子有何区别?”
“瑶姐儿是你亲外甥女,你一口一个贱人,将你身后卓府置于何地?”
“你想给瑾之说亲,我不拦你,若瑶姐儿心甘情愿,我也乐得成全,如今你押着那个老奴,逼瑶姐儿嫁给瑾之,你究竟是在替瑾之着想,还是在满足你的一己私怨?!”
林泉的一番话,毫不留情,彻底撕开林夫人的遮羞布。
一旁的下人早就在二人争吵时,退了下去。
林夫人死死盯着林泉:“一己私怨?你是承认了,你还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
“我就说,她亡夫后,就立刻回了羡城,你公务忙碌,平日连府邸都不沾,偏生她在府中小住的那段时间,你几乎大半的日子都在家!”
林夫人伸出手指,狠狠地点在林泉胸口:
“简延一死,恐怕最高兴的就是你吧,你那点龌龊心思,你真当我不会知道?”
林泉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他忽然拂袖甩开林夫人:“胡言乱语!”
林夫人气笑了:“我胡言乱语?当初林府去我卓家提亲,你以为我不知晓,你想娶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贱人!”
都已经撕破脸皮,林泉也懒得和她再装夫妻和睦,冷冰冰地看向她:
“当初,我的确想娶她!”
“是你李代桃僵,才会嫁进林府,当年宫中小选,各府邸必须选一人进宫做奴,卓家本是要你进宫,可你长姐怜你年幼,替你入宫受苦。”
“你不仅不感激她,甚至还生出怨怼!”
林泉简直不知她在想什么:“如此忘恩负义,你凭什么怨她?”
卓家不显赫,不过其嫡女卓茹样貌过人,年少时不经意一瞥,林泉回府就恳求府中上门提亲,他是官家身,却以嫡妻名求娶。
不为别的,只为了敬重她。
他为了顾全她名声,只说了求娶卓家嫡女,但卓家和林府皆知晓,他求娶的只会是卓茹,卓泠不过庶女,后来记在嫡母名下,凭甚嫁入他林府为妻?
可偏生卓家心存侥幸!
林泉丢了妻子的位置,还娶了个不认识的女子,即使如此,这么多年来,哪怕身居高位,他依旧让她稳稳地坐在林夫人的位置上,她还有何不知足?
“你是她幼妹,这么多年,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何不安安分分、知足常乐,一定要折腾这么多事来?!”
林夫人哭喊:“我凭什么知足?”(丽)
“我的丈夫,心心念念皆是我长姐,我凭什么不怨?”
“你当年若要娶她,你何不说清,含含糊糊,最终却误了我!”
“你以为我不知?你后院这些女子皆像她,你如此辱我,我怎能不恨?!”
林泉愣了一瞬,遂后,气得面红耳赤:
“你小人心思,就胡乱揣测!”
“我待她,十年如一日敬重!怎么可能纳旁人辱她?”
世间美人总有一两分相似,他承认,他位居高位后,纳了妾氏,宠了新人,但特意去寻和卓茹相似的女子?
这不止是在侮辱卓茹,更是玷污了当年他一片真心!
年少未得求娶,后来她回羡城,他的确有几分可耻地高兴,但也仅此罢了,卓茹是他妻姐,他助了她几分,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这么多年过去,他见过无数新人,卓茹于他,不过是年少时的一点念想。
分明是卓泠自己魔怔了。
林泉摇头:“镇南侯府和肃亲侯府陆续派人前来,那个老奴,赶紧放她离开!”
林夫人被林泉的一番话说懵了,但她仍旧不信,闻言,立即情绪激动地反驳:
“不可能!”
“我儿哭求只要她一人,我这么多年都愧疚瑾之,简瑶必须嫁给我儿!”
林泉没想到她这么执迷不悟:
“林府还由不得你作主!”
说完,他就要甩袖离去,谁知身后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林泉回头,就见林夫人摔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拉住他的衣袖,哭着和他说:
“老爷!我知道你心疼瑶姐儿,我是她亲姨娘,我也心疼她!”
“可老爷也想想我们瑾之啊!”
“我们林府是富贵人家,她一个孤女,能嫁得什么好人家?嫁入我们林府,能保她一生富贵安康,瑾之不懂事,这日后林府不都是她的吗?”
她说得句句真挚,林泉看她许久,她发鬓生了银丝,早不复当年年华,林泉忽然闭了闭眼。
卓泠总怨他,可她曾想过,陪着他这么多年的人只是她。
一段空无着落的念想,怎会让他这么多年由着她乱来?
可这么多年的争吵和怨怼,早就让二人逐渐疏远,林泉哪怕知晓并不全怪她,也无法再待她如从前一般亲近。
林泉弯腰,亲自扶起她,他没被林夫人的话绕进去,眼中格外冷静:
“你屡施手段,瑶姐儿心中必然生怨,待你我百年之后,又如何能善待瑾之?”
林瑾之是他唯一的孩子,孰轻孰重,林泉分得清。
正是分得清,他才必须让锦姨离开。
“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
林泉彻底转身离开,他身后,林夫人倒在地上,哭着喊他:“老爷——”
林泉没停,他吩咐下人:
“夫人劳累,这些时日,让夫人在院中休息。”
这就是禁足了。
林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可林泉却未心软,若只有镇南侯府的人也就罢了,连肃亲侯府都派了人来,也只有林夫人会觉得,此事还由得他林府作主。
林夫人口中那句,瑶姐儿日后嫁不得好人家。
更是枉然。
世间总有不在乎家世的人,一如当年的林府,也如现在的……林泉将视线放在肃亲侯府的来人身上。
*******
简瑶收到颜青传回来的家信,信中说,已经接到锦姨,正往长安来。
两件心事,一已经完成,另一件也快要完成。
简瑶彻底放下了心。
她多日未去锦绣阁,今日得空,一大早,她就和青栀赶去了锦绣阁。
锦绣阁如常开着,客人进进出出,生意甚好。
简瑶将账本和订单拿出来仔细瞧,挑出其中几件,由自己接下,她刚要去绣房,锦绣阁就进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女子罗珊绣裙缠身,首饰琳琅,皆是名贵,不过她戴着面纱,衣裳也有几分和寻常贵女不同,细腻的手臂在轻纱中若隐若现,眼神透着一股勾人的劲。
胭脂味甚重,换句话来说,就是不端庄。
店内男子时不时朝她看两眼,有些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再看向女子的眼神就有几分不正经,而女子则拧起眉,添了抹嫌弃。
简瑶和青栀无声地对视一眼。
有些猜到眼前女子的身份。
江南也有,简瑶也见过,和长安相比起来,江南女子更婉约些,不过,眼前这女子和江南女子倒有些相似,尤其是那眉眼勾人处的婉转,似有似无,叫人心痒。
来者皆是客,简瑶不会撵客,对这般女子无喜也无厌。
总归和她无关罢了。
若有选择,恐怕也不会有人走上这条路。
简瑶和青栀交代几句,就要回后院,哪知晓,她不在意那女子,那女子却喊住了她:
“简姑娘且慢。”
简瑶不着痕迹地一顿。
许是女子的直觉过于准了些,那人只喊了她一声简姑娘,而不是简掌柜,简瑶就隐约猜到,她的来意恐怕并不是做生意。
裴小侯爷曾往返于烟花之地,浑不吝地,简瑶也有所而闻。
简瑶如常地回头,不解:
“姑娘叫住我,可是有事?”
蓉陵将女子一点点瞧进眼中,越看越是心惊,她掐紧了手心。
她听说过简瑶的名声。
但蓉陵并没有当一回事,她刚进长安,被卖进谙芬纺的时候,也被妈妈惊为天人。
很快就入了裴湛的眼,一举成为谙芬纺的头牌。
寻常男子想见她一面,恐得抛掷千金。
可如今见了简瑶,蓉陵才知何为仙人之姿,不似她要强行端着贵女的作态,只轻轻回眸一瞥,就叫这杂乱的店中生了颜色。
女子眸中彻然干净,蓉陵知晓,这般女子最得男子喜爱,恨不得捧在手心护着。
和她不同。
哪怕蓉陵早就知晓,她越端着高冷的姿态,就越叫那些男子趋之若鹜,可是不同的,她再如何去学贵女姿态,都只为了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她和这些良家女子,从来都不一样。
蓉陵狠狠掐紧手心,她咬唇轻声而媚:“我有事和简姑娘说,可能寻个安静的地方?”
“我和姑娘并不相识,姑娘若有事,就在此处说吧。”
并非简瑶故意刁难她,店中旁人都看着,她身份本就艰难,再和蓉陵私下谈事,怕又要传出事端。
蓉陵没想到她会如此冷情,心中讶然,却没有表现出来,只低声说了句:
“……和小侯爷有关。”
果然如此。
简瑶觉得些许好笑,她和裴湛的确私下有几分情谊,但却不代表,简瑶愿意替裴湛处理这些莺莺燕燕的琐事。
而且,简瑶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忽然被一女子找上门来,还是可能和裴湛有过关系的女子,简瑶咬住舌尖,一抹难堪浮上心头。
裴湛知晓今日简瑶来了锦绣阁,特意派白三来给简瑶传几句话。
白三刚进锦绣阁,就看见蓉陵站在简姑娘面前,简姑娘似怔住,她身后的青栀更是恼得脸色涨红。
“这位姑娘,你有事找小侯爷,和我们家姑娘有何关系?”
青栀恼怒的话传来,这种场面,吓得白三立刻就想打道回府。
但他退晚了,简瑶已经看见了他:
“白侍卫。”
冷冷清清的三个字,白三顿时后背发凉。
——惨咯。
——简姑娘生气了。
两句话依次闪过白三脑海,让他险些两条腿发软。
第44章 自取其辱
蓉陵脸都白了。
那日裴湛扔下一句话,就真的再未去过谙芬纺。
时间一长,旁人也就都知晓裴湛腻了她,这些日子点她唱曲的人越来越多,经历过裴湛那样的天之骄子,她哪还看得上旁人?
妈妈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若裴湛这几日再不去看她,她就要和旁的姑娘一般开始接客。
蓉陵不想。
一想到那些男子会伏在她身上,她会和纺中的那些姑娘一样,她就浑身发冷。
蓉陵一直叫人仔细着裴湛的动静,裴湛新任大理寺寺卿,叫她心生欢喜,这般男子才是她心之所向,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
但她得了消息,裴湛近些时日总住在新买的宅子,而隔壁就是简宅。
楚舆街尾的宅子的确显贵,但和肃亲侯府差得远了,裴湛无缘无故为何要住在那里?况且,那里离上朝和大理寺都不如肃亲侯府来得近。
答案显而易见。
原因就是眼前的女子。
蓉陵敢来找简瑶,不过倚仗简瑶脸皮薄,未出阁的姑娘家总会羞于处理这些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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