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紧张,羡之那孩子,若不是他想做的,旁人如何劝都没用,同样的,他想做什么也没人拦得住。”
羡之迟早要面对这一遭。
简瑶不过引子,将此事提前罢了。
一切都是羡之心甘情愿,靖和长公主还不至于这么小气地针对简瑶。
前往皇宫的马车上,靖和长公主忽然说:
“简姑——”
她顿了下,才失笑道:“如今再叫你简姑娘,就生疏了,日后我就唤你一声瑶姐儿,倒也显得亲近。”
简瑶心知肚明。
她哪担得起靖和长公主一声亲近,都只不过是因裴湛罢了。
简瑶稍垂了头,修长的脖颈染上红霞,她细声细语地:
“民女听长公主的。”
靖和长公主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眸中稍有恍惚。
其实她很喜欢简瑶,因为她救过裴湛,也因裴湛喜欢她。
靖和长公主惯是个爱屋及乌的人,她看得分明,这些时日,裴湛脸上总扬着笑,同往日什么都不在乎不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活气,刺眼得让靖和长公主根本不能视若不见。
对给裴湛带来如此改变的简瑶,不论靖和长公主心中是如何想的,她都会好好对待简瑶。
曾在皇宫,靖和长公主以为,男子皆薄幸,后宫妃嫔换了一批又一批,甚至都不能引起那位的注意。
可嫁入肃亲侯府后,靖和长公主才知晓。
这世间的人不能一概而论。
靖和长公主知晓,裴湛几乎和肃亲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仅容貌像,那性子更是像了个十足十,只如今肃亲侯收敛了,裴湛尚有些轻狂。
年少时,靖和长公主并不喜欢肃亲侯,后来为了皇兄才嫁入侯府。
不论她如今过得多好,但靖和长公主永远记得当时的心境,她舍了半条命才生下裴湛,后半生的念想,就是希望裴湛过得随心所欲。
他轻狂,她就替他收拾烂摊子。
他稳重,她就替他欣慰骄傲。
靖和长公主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出对裴湛棒打鸳鸯的事情来,只要简瑶能叫裴湛开心,她愿意将简瑶一直捧在手心,叫她荣华富贵,不被人所欺。
皇宫到了,简瑶紧跟在靖和长公主身旁,引来不少人注意。
五公主早就到了,但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停在皇宫前等着裴清婉,也就让她看见了这一幕。
女子跟在靖和长公主身边,同裴清婉一左一右陪着靖和长公主,初来皇宫,女子惊艳昳丽的五官染上惊讶和震撼,一旁的靖和长公主失笑和她说着什么。
五公主听不清,却看得出她们相处自在和谐。
五公主脸色当下生白,她捏着帕子的手稍抖,珠寒担忧地看着她:“公主……”
五公主稳住心神,艰难地张了张口:
“我无碍。”
她不再看向那边热闹,忙转身进了皇宫,一转身,她眸子就忍不住发酸。
靖和长公主是她亲姑母,她借这个理由曾多次出府肃亲侯府,可因裴湛之故,许是怕她生了妄想,姑母对她素来礼待。
礼待,就意味着疏离,不亲近。
可如今,对待没有干系的简瑶,姑母却是亲近有加。
这其中若没有裴湛缘故,五公主万万不信,姑母身份高贵,素来高傲,旁人轻易想入她眼,根本难如登天。
而简瑶,也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裴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跟前,低声和她解释:“刚下朝。”
简瑶惊讶,刚要说话。
一旁的靖和长公主就轻咳了一声,她没好气地觑向裴湛,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急躁就过来,生怕旁人不知他和简瑶的关系,也不知收敛些!
简瑶刷得一下臊红了脸。
她侧过身子,走到靖和长公主身旁,堪堪躲开裴湛。
裴湛难得见简瑶梳妆,眸中闪过一抹惊艳,他没在意靖和长公主,刚欲说什么,一腔话就因简瑶躲闪的动作堵在了喉间。
靖和长公主得意朝裴湛觑了眼,带着简瑶朝皇宫中走去。
简瑶一步不落地跟紧。
裴湛轻啧了声。
心中嘀咕,这妮子,倒底和谁亲近,分不清吗?
他忽然觉得,让简瑶跟着靖和长公主,似乎并不是个好主意。
裴清婉在一旁笑,裴湛凉飕飕地觑向她,裴清婉立即敛声:
“三哥。”
裴湛轻呵:“你今日别乱跑,她一人无聊,你带着她些。”
裴清婉“啊”了声,脸上挂着几分迟疑:
“五公主还邀了我今日一同去清和宫……”
清和宫,是五公主母妃生前居住的宫殿,后来,圣上怜惜,就将清和宫一直留着,五公主进宫小住的时候,就可住下。
裴湛不着痕迹地拧眉。
他可以让裴清婉陪着简瑶,裴清婉一般不会拒绝他,但五公主却不受他掌控,万一裴清婉引来五公主,给简瑶招来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想明白这点,裴湛略些嫌弃地看了眼裴清婉:
“罢了。”
裴清婉被他这记眼神气得心口疼:“三哥惯是有事才会献殷勤!”
这句恼骂对裴湛不痛不痒的,他没再理会裴清婉,踱步进了宫,虽说他是男子,该和女眷分开,但是去给皇祖母请安,总不为过吧?
太后的慈宁宫前,一众诰命夫人都会先来给太后请安。
靖和长公主身为太后的亲女儿,自然也不例外,刚到慈宁宫前,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好事者也发现跟在靖和长公主身后的女子不是裴清婉,反而有些面生,当即问道:
“长公主身后这位不知是何人?生得活脱脱和观音座下的童女一般,灵气十足。”
简瑶稍有紧张,垂眸轻抿粉唇。
但却也未显得胆怯,借着诰命夫人说话的空荡,她扫了眼在场的人,却意外看见了沈雯,稍顿,她才反应过来,依着沈雯的身份,若不在这里,才显得奇怪。
这时,靖和长公主才不紧不慢地说:
“家中一位小辈,带进宫长长见识。”
家中小辈?
靖和长公主这是在抬举简瑶,简瑶心知肚明,她稍侧了侧眸子,就见一旁追上来的裴湛,他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朝她稍一挑眉。
什么都不用做,裴湛只站在那里,就让简瑶心中的紧张散去,她悄悄挺直了脊背。
白三跟在裴湛身边,就听裴湛低声说:
“信上说她适合鲜艳的颜色,我未亲眼见过,一直将信将疑,今日倒真的信了。”
女子身穿兰紫,算不上明艳,就如此绝色,裴湛不敢想,若有一日,她穿上正红色的嫁衣,又该如何?
不过,裴湛心神很快回拢,女子拘谨,身旁诰命夫人总在打量她,肆意评价,裴湛眯了眯眸子,不是滋味地板平了唇线。
白三小声讪笑:“有长公主在,不会叫简姑娘受委屈的。”
裴湛皱眉:
“这还不委屈?”
白三无语。
一群人围着简姑娘夸赞,哪里委屈了?
可裴湛和他看到的不同,简瑶如今不过是她们用来讨好靖和长公主的工具罢了,他烦躁地移开视线:
“总有一日,她会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
那时,不论旁人心中如何想,她们借之讨好的人都会是她。
思及此,他也不想让简瑶跟着靖和长公主了,裴湛遥遥对着女子稍颔首。
简瑶错愕,险些以为自己理解错了。
裴湛让她过去?
简瑶四处看了看,有些为难,到处皆是人,她要怎么过去?
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和靖和长公主耳语了几句,靖和长公主终于看见了裴湛,额角稍抽着疼,低声嘱咐:
“去吧,早些回来。”
稍顿,她又添了句:“让他亲自将你送回来。”
这后宫不安宁,万一她冲撞了哪位主子,她们都不在,难免受些苦头。
当着长辈的面,和男子溜出去,简瑶脸涨得通红,小声应下,趁旁人注意都放在靖和长公主身上,不动声色地退出来。
简瑶快步地走到裴湛身边,满眸不解:
“怎么了?”
裴湛伸手,掸去她肩膀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落叶,轻笑:“瞧你待得不自在,带你去旁处走走。”
简瑶眸子一亮。
一群人皆是诰命夫人,她的确待得不自在,所以,哪怕不好意思,在看见裴湛示意后,她也寻了机会赶紧过来。
说到底,这满宫的人,她只和裴湛相熟。
“走。”
裴湛常进宫,对这后宫布局很熟悉,带着简瑶绕进了一道小路,四周顿时清净下来,瞧女子松了口气,他不禁失笑:
“延禧宫离得不远,就快到了。”
不知何时,裴湛牵起简瑶的手,简瑶稍顿,就任由了他的动作。
裴湛偏过头去,在简瑶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勾起一抹压不下的幅度。
裴湛没诓简瑶,延禧宫的确离得很近,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二人就到了延禧宫后的桃林,遥遥看去,根本分不清这林中有多少桃树。
娇艳的桃瓣挂在枝头,轻风抚过时,许是会落下几片,就导致了眼前一幕,如仙境般。
这个季节,桃花不该开得如此肆意。
简瑶满眸惊奇,任由裴湛将她拉进,走了不知多久,才见一方石桌。
石桌上摆了糕点,简瑶欢喜:
“羡之准备的?”
裴湛捻了块糕点,亲自喂给她:“桃花糕,刚好趁景。”
“你爱甜食,多用些,待会宴会上菜色多半是凉的,你身子刚好,还是不要吃的妥当。”
若靖和长公主在这里,恐怕要惊奇,她那个浑不吝的儿子,何时变得如此细心?
可无人知晓,这份细致温和,裴湛也只对简瑶罢了。
桃花林位于延禧宫后,可裴湛忘了,清和宫离这处桃花林也不远。
五公主站在桃花林中,遥遥看着石桌这边,男子低头,温和地替女子擦去唇边残渣,一举一动皆是细致。
她忽然想起,她和裴湛偶遇那日。
也就是裴湛嫌烦,偷跑进这处桃林,二人才会遇到,才有了裴湛对她说的那句话。
也才会有了后来深受帝宠的五公主。
这处桃林,也就成了五公主进宫必来的场所,她以为,这处地方,对她和裴湛来说,是特殊的。
可今日,五公主方才明白,对裴湛来说,这处地方许是的确特殊——由他亲自带女子前来就可看出。
但这份特殊,却不是因她。
第49章 兔子
裴清婉刚入宫,就被五公主派人请了过来。
刚找过来,就看见五公主失神的一幕,她顺着五公主的视线刚过去,顿时眼睛一疼。
她不由得惊奇。
这还是她那眼高于天的三哥吗?
裴清婉很快收了心神,毕竟,五公主和她多年好友,见她这副模样,裴清婉心中也有些不舒坦,她迟疑地开口:“公主……”
五公主早就知晓她来了,就一直看着林中的二人没动。
半晌,她才堪堪回头,素来荣辱不惊的人眸子通红,裴清婉看得一阵心疼:
“公主这是何苦?”
怕被林中二人发现,裴清婉拉着五公主回了清和宫,好声劝慰:“公主又不是不知我三哥的性子,你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第一眼没看上的,这辈子都不会看上。
不论是物,还是……人。
从三哥拒旨那日,五公主就该知晓,她和三哥之间必不可能。
但往日,裴清婉不好插手二人之间的事,只隐晦提醒,可如今,三哥明显有了喜欢的人,大伯母一家对她恩重如山,哪怕她和五公主交好,也不希望五公主破坏三哥的事。
裴清婉心知肚明,为了将简瑶风风光光地娶进府,三哥付出了多少。
大理寺卿的位置,太子和二皇子都一直盯着,三哥虎口夺食,怎么可能如表面上轻松?
佳偶天成,强求不来的。
裴清婉知晓,日后由不得五公主继续胡来了。
所以,裴清婉第一次和五公主认真谈起此事:
“三哥真的很喜欢她,求了大伯母向圣上求旨,大伯母已经应了,公主该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五公主眸中的泪珠摇摇欲坠。
裴清婉忍着心疼,话音直白且有些残忍:(丽)
“这么多年,但凡三哥有一丝可能接受公主,都不会对公主视而不见。”
“不论是作为公主的好友,还是作为三哥的五妹,我都希望公主日后不要继续在三哥身上浪费时间了。”
“一是为了公主好,二是、不想公主破坏三哥的幸福。”
五公主已经及笄三年,哪怕她贵为公主,这般年龄未有婚嫁,也是大姑娘了。
继续在三哥身上耗着,根本没有意义。
而且,裴清婉想着适才见到的三哥,她小声地说:“我从没见过三哥那副模样。”
五公主身子狠狠一颤,裴清婉的那句“不要破坏三哥的幸福”对她来说,打击甚大。
她再继续纠缠下去,竟成了对他的打扰吗?
可这么多年的感情,说要放弃,何其艰难?
她是余邯朝的五公主,自有她的骄傲,裴清婉话已至此,她怎么可能再露一丝软弱?
五公主掐紧手心,挺直了脊背,偏过头去,不叫旁人看见她的神情:
“我知晓婉儿的意思,日后,我不再纠缠表哥就是。”
话音甫落,她没忍住,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落下,砸在手背上,生疼。
疼得她想哭。
裴清婉好似没看见她的失态,安静得揽她入怀,默不作声地陪着她。
不论五公主因何与她交好,但这么多年,二人的感情作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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