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扩不接:“我这酒量还需要醒酒吗?放心,不会醉。”
“听说今儿有上百桌人……”
“就是,真把自己当酒桶了,”骆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心喝多了在嫂子面前丢脸!”
这声音怎么听着像骆燕的?穆扩跟骆棠疾步而出,二人与骆燕打了一个照面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骆燕咬唇:“笑什么,再笑叫你们下跪。”
穆扩道:“给皇后下跪也是应当的,这算什么恐吓?”
骆棠道:“再下跪也遮掩不了你这脸难看啊。”
“你过来。”骆燕就要跑去拧骆棠耳朵。
骆棠躲到骆莺身后:“大姐,皇后娘娘欺负人了。”
穆扩在旁边看着笑。
姐弟俩追追打打时,穆夫人来了,一见这屋里的情况就猜到骆燕的身份:“怎么弄成这样?”
“省得惊吓到客人。”
穆夫人忍不住捏捏她的脸:“做皇后了还这么调皮……那皇上来了吗?”
“来了,许是在陪着姐夫应酬呢。”
穆夫人扶额。
骆莺怕她担心:“相公会注意分寸的。”
宋淮办事穆夫人当然是放心的,可这始终是天子啊,怎么能去应酬呢,她摇摇头:“阿燕,往后绝不能这样。”
“往后得等到阿棠娶妻,不过就他这性子,指不定等十几年都没人愿嫁。”
这话骆棠不爱听:“我怎么就没姑娘嫁了?兴许我十七八岁就成亲了。”
自家弟弟生得俊俏可爱,骆燕岂有不喜欢之理,不过就是忍不住会逗弄:“我不信。”
“不信到时候看。”骆棠摩拳擦掌,他能文能武,将来必定是燕京闺秀眼中的乘龙快婿,怎么可能娶不到妻子。
斗嘴归斗嘴,姐弟俩互相还是关心的,骆莺笑着摇摇头,同穆扩说话:“表哥该去迎亲了吧?”
“哎呀,差点都忘了,我本就是来说这件事的。阿扩,快些准备下,要到吉时了。”穆夫人让他穿上喜服。
外面爆竹很快就放了起来。
穆扩骑上马,同几位御多去武家迎亲。
女眷们在洞房等候。
章玉姝,宣德侯夫人此时也来了,见到骆燕,二人齐齐发出惊呼声,她们时常来穆家与穆夫人聚会,可说是看着骆燕长成大姑娘的,故而马上就认了出来。
怕她们行礼,骆燕道:“我是景家的夫人……”
两位夫人都笑了,没有挑明。
穆夫人一副宠溺的语气:“我实在拿她没办法,她的夫君也是太惯着她了。”
被天子惯,那是多大的福气啊,宣德侯夫人道:“惯着还不好,以后可以经常回来,你就偷着乐吧。”
那倒也是……
惯着总比冷落好吧?穆夫人不再多言。
武淑安被接到府里后,同穆扩行了大礼,二人很快来到洞房。
为活跃气氛,骆燕第一个说话:“穆公子平时眼光可高了,我问他喜欢什么姑娘,他总说不知,原来是武大姑娘这样的。”
武淑安脚步一顿,她感觉这小姑娘的声音有点耳熟,难不成是……
表妹就是调皮,穆扩好笑,隔着武淑安头上的盖头低声道:“别管她的身份,反正是我们表妹。”
看来是瞒着的皇后身份过来的,武淑安嗯一声。
紧接着,宣德侯夫人也开口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一对新人身上,时而恭贺,时而打趣,把洞房弄得极为热闹。
骆燕看着穆扩挑开红盖头,看着穆扩对着武淑安笑,看着武淑安的羞怯,以及喝合卺酒时又变得大方的模样。
她心里没有丝毫的不快,只觉众人聚在一起十分开心。
走出洞房,她拉着骆莺的手:“突然好想喝酒,姐姐,我们入席吧。”
院内已经摆好了女眷们专用的宴席,骆莺跟骆燕坐在一起,姑娘夫人们恭贺过后,便开始用膳。
比起女眷们的斯文,男客豪放多了,知道穆扩酒量好,见他出现纷纷上前敬酒。
萧再谨一直假装是穆家的远房亲戚,因天色暗,宾客们都没有认出来,此时他坐在宋淮身侧,见穆扩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下肚,暗自惊诧穆扩的酒量。
穆扩却看到他了,端着酒,笑着与他道:“景公子,我与你也喝一杯吧。”
这景公子也是神秘,只是个远房亲戚,却能坐在宋淮身侧,还要穆扩主动敬酒,而他全程惜字如金,全没有一点要应酬交际的样子,宾客们实在猜不出他的来头。
传杯弄盏后,宾客们渐渐都有醉意,生怕儿子太过自信弄得醉倒,穆夫人叫丈夫盯住儿子,差不多便可去洞房了。
那边骆燕也喝得有些醉意,等客人散尽后,与骆莺手牵手坐在亭子里赏月。
“阿棠说十七八岁就要成亲,也不知他会娶谁呢?你说我们的弟妹会长什么样?”
“难说,”骆莺想一想,“不管什么样,阿棠喜欢就好。”
骆燕笑起来:“姐姐一向包容,我倒是希望他娶个会武功的。他要是不听话,弟妹就揍他一顿。”
骆莺听得扑哧一声:“哪里有你这样的姐姐,欺负不到他了,还让弟妹欺负他。”
两人正说着,身后传来宋淮的声音:“阿莺,该回家了。”
骆莺转过头,看到宋淮跟萧再谨并肩站在不远处。
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好似两个玉做的人,完美无瑕。
她推一推骆燕:“阿燕,皇上也来了……”
不知是不是时间过去太久,她给萧再谨画的妆容已经没有了,骆燕轻声一笑:“还是没有人认出你吗?”
“没有,他们多数都醉了,就算没醉,眼神也不好了。”
“那你怎么没有喝醉?”
“因为要接你回宫啊。”
他笑得极为好看,骆燕心头一甜,如鸟儿般从亭中跑出来,投入他怀里。
即便有酒味,他身上的冷香也没有削减,她早就习惯这样的味道了,她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骆莺却是不急不慢的走到宋淮身边,嗅一嗅他衣襟:“看来你没有替表哥挡酒。”
“他哪里需要我们挡……那些人都喝不过他。”宋淮牵住骆莺的手,看一眼那两个拥在一起的人儿,悄声道,“不管他们了,我们回去。”
骆燕耳朵却尖,抬起头道:“一起走啊。”
骆莺就笑了:“嗯,走到垂花门。”
四人便并肩而行。
夜已深了,下人们忙忙碌碌收拾残羹碗筷,他们走得是僻静的小路。因萧再谨难得来穆家,骆燕把住在这里时曾发生的趣事讲给他听。她叽叽喳喳的,好像早上的画眉鸟一样。
骆莺跟宋淮,萧再谨微笑的听着。
不知不觉便到门口了。
马车在外面停着。
四人多余的话也不说,只互相看一看,告别一句便笑着坐上了马车,各自去往了各自的家。
因为他们知道,什么也不必说了。
只要心里有爱,有对彼此的惦念,有面对未知的勇气,有对长远的考虑,那一家人便是永远的一家人。
第82章 082 盛世。
一年后, 宋淮以骆莺怀有身孕,想亲自照顾为由,向萧再谨提出致仕, 萧再谨没有批准,且派了两名太医, 两名经验丰富的嬷嬷去宋家照顾骆莺。
四年后, 宋淮又以要亲自教导孩子为由,再次提出致仕, 萧再谨仍然没有批准,且派了大儒去宋家当先生。
六年后, 宋淮说疲累了,不想再当官,萧再谨以骆燕有身孕, 他要亲自照顾,政事必须得宋淮分担为由,依然没有批准。
十年后。
听说宋淮致仕再一次被拒, 骆燕见萧再谨来慈元宫, 忍不住又想说道说道。
“姐姐整日盼着姐夫致仕,两人好去周游天下, 结果皇上次次都不准许,朝堂真就缺姐夫一个人吗?”她拉一拉女儿的小手, “念莲, 快帮你姨父说说好话。”
萧念莲是骆燕跟萧再谨的大女儿, 为纪念母亲季瑞莲, 骆燕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九岁的小姑娘冰雪可爱,一张口,声音更是把人甜化了:“爹爹, 姨父辛劳这么久,就让姨父歇息歇息嘛,好不好?”
这孩子别的不擅长,撒娇是学了骆燕十足的功力,萧再谨把她抱起来,又瞧一眼骆燕:“你当我是故意为难他吗?还不是怕他……”他冷笑一声,“他这一致仕,以后也许都不会回燕京了。”
很早前他就感觉到了宋淮的意图,只是没想到他们成为连襟后,宋淮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骆燕放下手中琴谱。
她这皇后算是空闲的,因萧再谨一直没有纳妃,没有太多的琐事需要她操心,她每日只教教孩子们弹琴写字,要么帮萧再谨看看奏疏,日子过得十分安宁。
十年来唯一的大事恐怕就是骆棠娶妻。
这弟弟说来也挺记仇,她当年不过说了一句打趣的话,骆棠就记在心里了,十八岁真的娶妻成家。
不过并没有如她所愿娶个会武功的,而是娶了一个性子极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小姑娘。
初时,骆燕怕这小姑娘被骆棠欺负,但后来发现这小姑娘看着柔弱,实则挺有主意。别看骆棠年纪轻轻就进了翰林院,遇到事情却是最愿意跟他这妻子商量的。
二人住在外祖父外祖母留下的大宅院里,过得和和美美。
骆燕走到萧再谨身边:“姐夫就算不回朝堂又如何呢?他的心思都在姐姐身上,能替皇上分担什么?如今皇上也更依赖季尚书,外人都说季尚书才是肱骨之臣,皇上何必抓着姐夫不放?”
萧再谨眉头拧了拧,没说话。
就是骆燕都没看出来,他重用季珣,是想激发宋淮的嫉妒之心,让他留在燕京,谁知道这法子一点儿都不顶用。
当然,季珣也确实是个能臣。
他忽然一挥衣袖:“我可以放他歇息一年,但致仕,休想!”
不知道的,真以为他跟宋淮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呢,竟如此依恋,骆燕十分好笑:“也罢,一年就一年吧,我这就去告诉姐姐。”
走到殿门口,忽然一回头:“皇上,我能不能跟姐姐,姐夫一起外出游玩啊?”
萧再谨的脸都黑了,疾步走过去抓住她手臂:“什么,你想把我一个人留在燕京?”
骆燕道:“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念莲大了可以随我同行,但慎修,念安还小,可以陪着皇上。”慎修是儿子,今年六岁,念安是小女儿,才两岁。
萧再谨抿了抿唇,而后道:“不行。”
骆燕当然是逗他的,但见他这般严肃,越发起了促狭之心:“为何?皇上又不是孩子,还非要我陪着吗?念莲你来说一句,我该不该出门?”
念莲一颗心从来都是向着母亲的,点头道:“嗯,母后跟姨母可好了,姨母要出门,母后一定要跟着去的,放心不下姨母。”
萧再谨:“……”
骆燕偷偷对女儿做了一个夸奖的表情。
她这伎俩萧再谨其实也很熟悉了,他眼眸眯了眯,问大女儿:“念莲,那你母后跟为父的感情好,还是跟姨母的感情好?”
“这……”念莲迷茫了。
母后是经常请姨母来宫里的,也会去宋家跟姨母见面,但要说感情好,母后几乎天天跟父皇在一起。父皇早上都要早朝,午时会来慈元宫,每次见到母后都会亲亲她,膳后会一起散步,骑马,赏花钓鱼。
这些年,从来未变。
她虽然年纪小,也知道他们之间感情深厚。
念莲看看骆燕,又看看萧再谨,不知道说什么。
“是为父跟你母后感情更好吧?”萧再谨循循善诱,“这样的话,你母后自然是要留在宫里陪为父的。”
听着好像也没错,念莲一脸“帮不了你了”的表情:“母后,我去看看慎修,念安。”一溜烟的跑了。
骆燕咬唇。
女儿一走,萧再谨就把她拦腰抱起:“还想去游玩?想去也可以,除非跟我一起。”
骆燕道:“同你一起?你能放下所有政事吗?”
不能。
萧再谨淡淡道:“等慎修长大就可以了,朕可以让他监国……”一本正经的数了数,“再过十年吧。”
“十年后路都走不动了,”骆燕控诉,“到那时候我恐怕眼睛都不好使了。”
萧再谨皱眉。
臂弯里的妻子比起当年的小姑娘,确实是不太一样了,可仍是艳丽不可方物,有种别样的韵味,便算再过十年,又怎么可能走不动路,眼睛不好使?
简直是胡说八道,但看骆燕实在是很想去,萧再谨思忖片刻,放下她:“也罢,我可以让你去。”
骆燕一怔:“皇上同意了?”
“嗯。”当年是他执意娶她的,骆燕原是像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桀骜不驯,落入宫里,是委屈她,虽然他已经尽力做到她喜欢的样子。
这么轻易就不强留了,骆燕暗暗皱眉,心想他怎么又舍得她走了?她真的离开一年,他能忍受得了?该不会趁着她出远门,借机纳妃吧?想着摇摇头,他要纳妃实在不必找借口。
十年里,有些不安分的臣子也不是没建议他广纳后宫,都被他拒绝了。
骆燕道:“既然皇上同意,那我便去告诉姐姐姐夫。”
他点点头。
骆燕本就穿着舒适的裙衫,也不用换,便叫宫女备车。
行到庭院时,她回过头,发现萧再谨站在屋檐下没有走,仍在目送她,一身玄色的龙袍衬得他英俊挺拔。岁月风霜并未改变掉他多少容颜,只是让他变得更为的稳重,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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