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女人。”莫罗斯思考了一会,答道。
“女人也不需要你。”塔尔塔罗斯坐在了他的桌子上,忍不住说道,“但是你不能这样下去啊。”
莫罗斯将理好的金线挂在了横杆上,他似乎感觉有点渴了,拿起了银水罐给自己倒了杯水,抬起头慢慢地喝了下去。
“别告诉我你还在想她。”塔尔塔罗斯忍不住说道。
莫罗斯的背影略微僵硬了一下。
“没有。”莫罗斯轻声说道,“也不是总是在想。”
“你弄的我想去见见那个家伙了。”塔尔塔罗斯说道,“我觉得你是不是把她想的太好了,所以不敢去追什么的。”
“你知道男生一旦把女生想的太完美,就会束手束脚的。”塔尔塔罗斯继续高谈阔论道,“其实他们喜欢的那个她,轻易就被不重视她的人追到了。”
莫罗斯停下了手,他转过了头,塔尔塔罗斯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这个青年黑色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堪称危险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钟又被收敛了。
“她没空理你的。”莫罗斯轻声说道,继续手上的工作了。
塔尔塔罗斯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所以他决定去试试。
然后他回来为他说的事情道了三十分钟的歉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少女渐渐地睡熟了,莫罗斯小心翼翼地挪动了她的头,让她躺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他抬起头看着璀璨的繁星,突然想起了这些无聊的往事,想起了塔尔塔罗斯喋喋不休地给自己传授所谓追女生的步骤,什么先送花,再约会,然后去湖上划船之类的。
他虽然套路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但是人生成果除了提丰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提丰还不认他。
莫罗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是个寡言少笑的人,但是这个时候却很想笑。
不过也许应该送点花给她?他思考着,但是他甚至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他本以为自己是了解她的,但是现在看来,其实她的大多数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一团迷雾。
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兴趣爱好,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地方。
少女在他的膝盖上安眠着,她霜白色的发丝看上去干净而宁静,是亘古不变的雪山的颜色。
但是也是凋敝和衰朽的颜色,莫罗斯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他知道这个少女并没有信徒来为她提供力量,又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即使她原本是一位强大的神明,现在可能权能也所剩无几了。
比起他记忆里那个女孩,她变弱了太多了,其他的神明都在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有影响力,只有她一直在走下坡路。
莫罗斯知道大多数人类憎恨她,因为在诗句歌谣里,她是让人类失去了黄金年代的罪魁祸首,她是骗子与弑君者,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自己的活命。
他们取笑她尽管狡猾,但是敌不过宙斯的明察秋毫。
坏人最终得到了惩罚,她也是这样的。
她是诸神故事中无足轻重的一个存在罢了,没有人记得她的样貌,她一生精通编织谎言,然而却被谎言所吞噬。
神明是对信仰很敏感的生物,赞美会让它们光彩照人,而诋毁则会让它们变得越来越阴森抑郁。
复仇女神对此表示赞同。
她们三个坚称自己还小的时候是个美人胚子。
“现在也不算丑吧。”莫罗斯随口说道,然后三位女神抱作一团表示果然还是你对我们好。
白发的少女睡的很沉,莫罗斯轻轻地梳理着她的头发,将它们一缕一缕地理顺,她也许不在意这件事,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想看到这个少女的故事从此面目全非。
已经一千年了,一千年她无论在奥林匹斯的法庭,还是人间的口舌之中,一直都是无法翻身的罪人。
她霜白色的头发从他的手中流过,又像洁白的沙子又像月光,未戴冠的神明会失去光辉,正常的神灵戴冠后周身会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
除非刻意收敛,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凡人它是更高位者的事实,而她的身上没有。
她也不希望有。
她一直愿意做最卑微者,莫罗斯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想动用自己的权能来修正这些啊,这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然而他却知道她不会愿意的,他不明白她在等待什么,他抓住了她的手,两个人依偎在黑色的山洞里,明亮的星辉下,熟睡着,直到太阳升起来。
第二天战争又会继续,她所期待的结果在缓慢的揭晓。
赫克托耳在水盆前洗着脸,突然感觉到了他的妻子站在一边,“怎么了,这么早就起来了。”他询问道,擦干净了脸。
“没有。”妻子轻声说道,“我只是感觉睡不着了。”
“没关系的。”他笑着说,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希腊人这么远的距离来这里,肯定坚持不了太久的。”
他露出了一个故作宽慰的笑容,“我希望他们早点把粮食吃光,回家。”
“你说的有道理。”妻子笑了笑,坐了下来,“你今天要出城吗?”
“是的。”赫克托耳说道,“敦促农民快点把庄稼收好,防止希腊人拿到补给。”
他匆匆地说,在妻子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样他们就会早点离开了。”
“嗯。”女人笑了笑,“说起来,昨天你和国王陛下聊了之后心情好像不太好。”
“没有。”赫克托耳矢口否认道。
“好吧,我猜错了。”女人轻声说道,“你要知道,我永远爱你。”
“我也永远爱你。”青年笑了笑,拿起了自己的头盔,走了出去。
他说了谎。
他昨天和国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不能失去帕里斯。”老人说道,抬起了一只手,“你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可是帕里斯犯了错。”赫克托耳低声说道。
“没有什么错。”老人说,“我累了。”
“你小时候,生了病。”老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所有人都说,扔掉你把。”
“我觉得不行啊,我做不到啊。”他轻声说道,“我就抱着你去了阿波罗的神庙,我在石板上跪了一夜,然后你的烧就退了。”
他捂住了眼睛。
“我知道帕里斯。”他哽咽了一下,“但是我怕他死。”
赫克托耳本来准备的说辞一瞬间无法再次说出了。
“我知道了爸爸。”他低下了头,“阿波罗会保护我们的。”
他走了出去。
赫克托耳骑上了马,飞驰向山中的田地,农民正像他命令的那样加速收割者,他的余光看到了什么。
那个一个白发的少女,她用手捡起了一根麦穗,叹了口气。
“如果再长十几天,大概会是个大丰收吧,您说是么,尊贵的王子。”她笑了笑,回过了头。
赫克托耳的长矛放在了她的脖颈上,然而她却看不出什么害怕的样子,青年松开了手,将长矛收了回来,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这个少女会觉得有种非凡的亲切感。
“如果你是附近的居民的话,可以进城避难。”赫克托耳说道。
“你要去收复阿波罗神庙吗?”少女问道。
“不去了。”赫克托耳轻声说道,“战线越长对我们来说越没有利处。”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回答这个少女的问题。
“你不害怕失去阿波罗的庇护吗?”她轻声问道。
“我走到今天又不是靠的阿波罗的庇护。”青年轻声说道,“您是女祭司吗,需要我捎你一程吗?”
“不是。”她轻轻地说,“只是个旅客罢了。”
“这里没有什么风景啊。”青年笑了起来,“你错过了好时候。”
他转过了眼睛,金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某种骄傲的光辉,“从前的特洛伊,可是很美丽的。”
少女笑了笑。
她的确有想要看的东西,她想看看,在人类的争斗之后,可以留下什么。
到底是爱赢了,还是死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
特洛伊的情节和感情线有参考电影以及后来罗马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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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人活得比马长
“海伦!”斯巴达国王站在特洛伊的城墙下面,大声喊道,“海伦,我现在在这里,你让你那个情人滚出来,和我决一死战。”
“我要证明他多么不是个男人!”斯巴达国王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声嘶吼道。
金发的帕里斯走了出来,他瘦弱的手臂上挂着一面盾牌,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几个回合之后帕里斯就被打倒在地,他抱着哥哥的脚踝,哭泣着让他来救自己,赫克托耳金色的眼睛转到了一边,把下唇咬出了血。
“把他架到后面去。”特洛伊的主帅说道,挥了挥手。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斯巴达的国王怒骂道,“赫克托耳!”
“让我把这个混账杀死在这里,然后我就可以说,我的屈辱洗清了,我们就走。”他喊道。
“不可能的。”赫克托耳轻声说道,“你看,阿伽门农劳师远征,如果没有抢到什么东西,怎么会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呢?”
心思耿直的斯巴达国王噎住了。
他回过头,看向阿伽门农那张肥胖的脸,即使是他那简单的头脑,也知道赫克托耳说的是对的。
阿伽门农欲壑难填,他知道,就在昨晚,他和阿喀琉斯因为女奴的事情打了一架,今天早上出阵的人员里,他果然没有看到那位捷足的英雄的身影。
这让他的心里忍不住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阿喀琉斯对于希腊联军来说,就是胜利的化身,他居然不在,整个阵线都显得人心浮动了起来。
“要和我决斗吗?”赫克托耳问道,从旁边的侍从手中拿过了矛,斯巴达的国王内心犹豫了一下,“我只想杀了帕里斯,小子。”
他的声音明显比刚刚小了不少。
“你就这么睡觉?”女祭司问道。
金发的阿喀琉斯盖着一张毯子,在营帐里舒服地沉睡着,“怎么了?”
“我睡不睡觉,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的同胞们在被杀死。”女祭司说道。
“他们不应该算是你的敌人吗?”阿喀琉斯无所谓地说道。
女祭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快地转过头去,“如果你是在为了一个女奴隶赌气的话,即使是敌人,我也看不起你。”
“你为什么不说,我是在为了你赌气。”阿喀琉斯玩味地睁开了海蓝色的眼睛,问道。
“不,你在为了你自己赌气。”女祭司冷漠的说道,“即使我是一把匕首,一条狗,一匹马,你也会赌气,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很能说会道啊。”阿喀琉斯说道,伸出手想要拽住女祭司的手臂却被她躲开了,“你睡吧,我出去了,等你的同胞被杀光,我的堂兄赫克托耳就会把我救走了。”女祭司说道。
阿喀琉斯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那我就先杀了你。”
“好啊,麻烦到时候把我从你们中捡出来,放在另一边。”少女说道。
“算了,随你开心。”阿喀琉斯躺了下来,“女奴隶这种事,随便可以抢很多,而且就像你说的,我去找个山羊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好恶心啊,阿喀琉斯。”女祭司站住了脚,坐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阿喀琉斯挑衅道,“难道想和山羊一较高下吗?”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恶心的人。”女祭司捂住了眼睛。
金线零落崩断的声音在莫罗斯的耳边炸响成了一片,这就是人类的战争啊,无数的死亡,勇士从战车上坠落,满手泥土,他在人间旅行了很久,说实话除了在特洛伊国王那里当奴隶。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走了更远的地方,也许认识了一些人,但是却没有交到朋友。
他看到过人类的孱弱,也看到了人类的挣扎,却始终觉得隔了一层,普罗米修斯说人类终将宣告自由,他也许看到了希望,也许没有。
但是他愿意相信她。
“那就和我在一起看到这场战争的结局,再决定吧。”那个少女笑着说,“我说实话有些于心不忍。”
如果你只是因为爱我,才和我走的话。
那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啊。
普罗米修斯在心里想,她在一千年前的不告而别,如果她问莫罗斯要不要和自己去,大概他会说,好的,我要和你一起去。
他太孤独了。
自己对于他而言,就是一切。
她没有说谎,她只想要他一半的生命,而能将一半生命交付给恋人的,已经是忠诚无比的了。
她不愿意接受他全部的生命。
她曾许下誓言,她愿意做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自由的人。
所以她也要让他自由。
一千年前,她看到高塔中的那个少年开始,她就有了这个想法,她不希望那个沉默却善良的少年永远被莫罗斯的金线框在笼中,而他温顺而平和,完全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了一切。
成为了莫罗斯,成为了命运之神。
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偏爱,没有任何自己的东西,他将自己毫无顾虑地掏空,来满足别人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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