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岑福、淳于婉瑾、丐叔去安慰照顾陆绎,今夏那边则是杨岳、林菱和谢霄,经过一番口舌,好说歹说才让这两人眼底有了光。
“易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们这个模样,她希望你们一直都开开心心的,不要让她难过,好吗?”
“我们做不了什么,但至少,为她报仇,我们可以。”
报仇两字落入了陆绎和今夏的心底,此时的他们这才仿佛找到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回到京城后,陆绎第一时间带着聘礼前往袁家向袁母提亲求娶易昕。袁母知道易昕这一次出差还带了个对象回来可高兴了,见陆绎一表人才,家世、人品样样都好,再加上她看得出来陆绎对易昕一往情深,再加上从今夏口中得知易昕也是喜欢的,自然满口答应了。
“哎,这么重要的日子,易昕那丫头嘞?跑哪儿去玩了?回来几天了都不看看她娘,这丫头真是!”今夏蓦地红了眼,至今她都不敢告诉袁母易昕已经消散的这个消息,只能找借口,“啊,昕儿和朋友出去游玩了,过些时日再回来,陆大人也是知道的。”
陆绎点了点头,刚刚还清朗磁性的声音瞬间低哑了些,“是啊,她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岳母大人无需担心。”
“哎呦,叫什么岳母大人呀,还太早了,太早了!”袁母推辞着,但脸上满是笑意。
事后,陆绎带着淳于婉瑾一同回了家。陆廷看着逝去多年的爱妻,老泪纵横,夫妻团聚。
看着父亲和母亲,虽然知道他俩已是阴阳相隔,可如今却能再次相见,多亏了易昕。
陆绎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目光看着陆廷和淳于婉瑾,仿佛在透过他们思念着谁,眼神有些空洞无神,“昕儿,我们能像父亲和母亲那般,再次重逢吗?”
为了报仇,陆绎找寻到多年前夏然一案的真相,以及得知袁今夏便是夏家的遗孤,林菱虽然恨,想杀了陆绎父债子偿,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陆廷的错,与陆绎无关,眼前最大的仇人还是严世蕃和整个严家,便将选择权留给了今夏。
今夏先是失去了从小长大的妹妹,再获知自己的亲人被杀皆是因严家、陆家,而这一切兜兜转转都与陆绎有关,这让今夏怎能不恨,恨自己当初若是不与陆绎争抢曹昆的案子,是不是就不会认识他,易昕也就不会与他产生交集,也就不会因为与陆绎太过靠近而被严世蕃盯上,最后……
今夏还是忍不住刺了陆绎一剑,刺在肩膀。
“她不想看到我们两个自相残杀,今日一剑,不能了结什么。”
“我知道,我会给你,还有夏家一个交代的。”
陆廷的病一天天严重,时日无多,在临走之前把严世蕃在王气宝地上盖房的证据交给陆绎,并嘱咐今后一定谨慎,官场有很多身不由己。陆廷含笑看着淳于婉瑾,缓缓阖上了双目。淳于婉瑾留恋地看着陆绎,随后身形化作了光点渐渐消失。
陆家,如今只剩陆绎一个人了。
获得了足够的罪证,陆绎决定抛下一切对抗严世蕃。
严世蕃之罪擢发难数,嘉靖下旨,严世蕃穷凶极恶、十恶不赦,立斩于市。陆绎带着锦衣卫奉旨前去捉拿严世蕃,次日斩首于菜市口,众人拍手叫好。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没过多久,今夏正在街上执行公务,杨岳跑来告诉她,陆绎在皇上设的宴会上,公然拿出了为夏家翻案的昭雪书,皇上大怒,将陆绎革职抄家入狱。
今夏片刻回神,将手上的案子全权交接给杨岳,随即转身往诏狱方向跑,可到了诏狱门口却被拦了下来。得亏拦住她的那些人是认钱的,总归不是没有什么出路。
今夏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赶紧回家找袁母想先凑点银子去诏狱看一看陆绎,袁母听了今夏想要钱的解释,默默从衣柜里拿出一包油纸,打开里面尽是厚厚的一叠银票。
“娘?”
袁母叹了一口气,“这是刘冉丫头前些日子送来的,说是这几个月酒楼该给的分红。”
“怪不得时不时置办一些新家具,怪不得经常买新衣服回来,怪不得前几年硬是要换一个大宅子,我还想她哪儿来那么多银子,原来是和别人一起合开了酒楼啊。用这些钱吧,易昕会同意的。”
“你说,她到底瞒了我多少?”
“你也打算瞒我多久?”
今夏不敢看她,低下头咬着唇,不说话。
“易昕她……是不是出事了?”
“娘,您在说什么呀?易昕她,怎么可能会出事呢,她……”今夏哽咽到说不了了。
“我是你娘!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你到底有没有撒谎吗!”袁母将今夏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憋着了,想哭就哭吧。”
今夏彻底忍不住了,肩膀抽动着,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大。袁母闭上眼,眼泪随之滑落。
有了足够的银子,今夏终于找到法子进去见陆绎。
“大人的情况很不妙,前几日还肯吃些东西,这几日连水都喝得很少。”想着岑福告诉她的话,今夏下意识地皱紧了眉。
诏狱潮湿阴冷,终日不见阳光,加之不时的哀嚎和惨叫声,显得更加毛骨悚然。
“陆绎?”今夏迟疑开口,她不敢想象,平日里意气风发清新俊逸的陆绎,如今一身灰白的囚服,头发散乱,看不清面容,狼狈地背靠坐在墙边,按着手腕,一动不动。
陆绎似是没有听见的今夏的声音,呆呆地看着前方,两眼无神,眼里黯淡无光,万念俱灰。
“陆绎。”
“陆绎!”
“你想死,可昕儿不想你死!”
听到了能牵动他的,陆绎这才缓缓抬头,目光四散最后聚焦于今夏。
见陆绎还有反应,今夏松了一口气,“你若是想让她伤心,那你就继续吧,继续作死。”
室内很暗,但今夏仍旧凭着微弱的火光看见了那抹差点隐匿于黑暗之中的红色,眼神一暗,“昕儿喜洁,若是让我瞧见了她留下的东西上面沾染了什么,我是不会让你再碰它们的,抢我也会抢回来的。”
陆绎握紧了它,许久,嘴唇翕动,“不会的。”因为有好些时候未进食,嗓音沙哑得厉害,却极具气力。
“最好是。”话音刚落,今夏便转身离开。今夏进诏狱看一下陆绎,只是想让他别自尽,好好活下去,等她回来。
今夏深夜偷偷潜进徐府,用自己是夏然孙女的身份向徐敬求情让他在皇上面前替陆绎求情,徐敬答应尽力而为,后来徐敬向皇上上书,加之刘冉的夫婿是当今状元郎,其钦佩陆绎,也为之求情,皇上下旨免去陆绎的死罪,但罚陆绎终生□□,没有许可不允许任何人探监。
嘉靖皇帝退位,明穆宗继位,隆庆初年,夏然家人上书伸冤,明穆宗予以昭雪。
等陆绎从诏狱出来,已是三年后,初雪降临,京城满目银色。
陆绎没有让岑福他们来接,说是自己想一个人走走,去一个地方。
陆绎来到了自己初见易昕的那个树林,看着与往日并无多少差别的景色,周身萦绕着悲凉。
如今终究是,物是人非。
第102章
休眠了整整三年多的易昕,刚刚醒来,脑子还没开机,还混沌着,就被昊沂一手送到了雪地里。
活生生被冻清醒的易昕,蜷缩着身子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切,一脸懵逼,“好家伙,这哪儿啊?昊沂也不提前说一声,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这是要害我啊!”
“话说,哪边是北,哪边是南啊?”看着眼前一片白色,易昕恨恨地跺了跺脚,嘴里碎碎念,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出发,恰好与刚至树林的陆绎背道而驰。
在这悄然无声的树林间,陆绎似乎听到了什么,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却一无所获,重新亮起的双眸再次沉寂。
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路的易昕喜极而泣,“我天,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啊!我太难了!”
循着记忆,易昕走到了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家,许是近乡情怯,沉默了许久,还是没有踏出一步。
突然想起了什么,易昕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真是,前几年就搬家了,都不住这儿了,怎么就回到这里了呢?欸,记性真差!”
转身之际,“汪!”有狗朝她叫唤,易昕闻声看去,乐了,那不是青曜吗?
易昕高兴地朝它跑了过去,“青曜!你怎么在这……”青曜不对劲的反应迫使易昕停下了脚,赶紧噤声。
“青曜?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易昕啊!”
“汪!汪汪汪!”
现在完全听不懂动物的话的易昕痛苦面具,它在说啥?哎,哎?别、别过来昂!
青曜呲着牙,眼神紧紧盯着易昕,仿佛只要她再走一步就要上嘴了。
易昕默默咽了咽口水,表示现在她有点方。
看这架势青曜现在好像不认识她了,还把她当入侵者了,那这样的话……
我还是赶紧逃吧!小命要紧!
易昕利落转身,撒腿就跑,却不想青曜紧随着她一起跑了。
“不不不,追我干嘛!不要追我啊!!!”易昕一回头就看见体型硕大的青曜跟在她后面,差点一个心肌梗塞就过去了。
“大、大哥,我认错狗了,大哥大人有大量,求放过!!”
“我才刚醒过来,身体机能还没恢复呢,这一上来就跑,我撑不住的啊!”易昕试图边跑边劝说这个和青曜长得特别像青曜的大狗能放她一马,但显然这位大哥没听明白,速度越发快了,这可把她给吓得,双腿像装了发动机似的,疯狂奔跑。
到底什么情况啊!它不是青曜吗?还是说,是青曜,但不是我认识的青曜?难道说,这是另一个锦衣之下的世界?她串错片场了?
啊啊啊啊啊,昊沂!!!我恨你!
“让一让,大家让一让啊!”易昕奋力拨开路上的行人,许是看见后面有大犬追逐,路人们很是自觉地为易昕让开了一条路,使其在大街上畅通无阻。
看见一个非常眼熟的小巷,易昕卯足了劲儿往那儿一拐侧身贴着墙壁,看见后面跟着的青曜也改变了航道冲了进去,趁对方暂时还没反应过来,易昕立马撒开了腿子跑出了小巷子,却迎面撞上了人。
易昕感觉自己是撞上了一堵墙,结实到令她头疼,甚至还后退了几步,捂着自己被撞红的脑袋,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说完便想离开,她正在逃命呢。
那人抓住了易昕的手腕,用力一拉,易昕身子往后一仰,被拉了回去。
看着抓住她的那只手,易昕抬头怒目而视,“兄弟!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陆绎?”看着熟悉的面容一怔。
等会儿,青曜不是青曜,那眼前的陆绎应该也不是她认识的陆绎。
锦衣卫陆绎陆经历威名永在,易昕立马扬起笑容,“呃,那个,陆大人您好哈,小女子就是不小心撞了您一下,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您看行不?”
紧接着抬手抹了抹眼角隐形的泪,“小女子孤身一人,如今无家可归,还请公子行行——”
“我收留你。”
“……好,啥?”
“你答应了,那就走吧。”
“哈?不是,我没答应,等等等会儿!”易昕弄不明白了,“你是陆绎?”是我那个陆绎吗?
陆绎留恋地感受着手心的柔软,伸手轻抚着易昕的脸颊,眼里尽是眷恋和思念,“我是,一直都是。”
易昕又不懂了,指着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现在乖巧坐在墙边的青曜,“不是?那它怎么回事?我家狗砸咋不认识我了嘞?”
???
“你们骗我!”易昕突然反应过来,“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陆绎忍不住了,将失而复得的人儿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气息和体温,胸腔里的那颗心在这三年来第一次暖了起来。
“陆绎?”易昕也同样回抱着他,“陆绎,我回来了。”闭眼享受着此刻的心定和安宁。
但显然现场的单身狗见到这种场面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青曜:“汪汪汪!汪汪!”你们俩个,不要太过分了昂!我还在这儿呢!
好好的气氛立马碎了。
刚刚还感谢青曜的陆绎瞬间脸黑,恨恨瞪了它一眼。
易昕轻笑,松开了手,“好你个青曜,竟敢吓我,还追我那么久,累死我了!”仰头望着陆绎,那双眼水盈盈的,眼底的星子在熠熠生辉。
陆绎眉眼舒展,嘴角含笑,眸子里波光潋滟。
“小女子正被狗追杀呢,不知公子可否收留,带我回家?”
“好。”
青曜:“汪!”回家喽回家喽!赶紧的,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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