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嘀嘀咕咕的,越说声音越小,越说声音越颤抖,染上几分哭腔。
程寂眸光微动,抬手想揉揉她的后脑勺安抚,停顿一下,又放了下去,低声开口:“一线刑警,刀尖舔血是常态,顾不了自己,更顾不了家里,做刑警的家人会很辛苦。”
“用你告诉我?”穆望舒抬眼看他。
程寂:“……”
他顿了一下,轻轻拍了拍穆望舒的背,“好了,等会儿有人过来了。”
虽然晚上人少,而且多数人上下楼都是乘电梯,但到底是在市局里,搂搂抱抱有些不太合适。
穆望舒便退开了,往后蹦跶了一下,感应灯亮起。
楼梯间变得明亮,方才那一点异样的氛围也随着四散的光线消失,好似刚才的拥抱是两人的幻觉。
她又往后退了退,弯唇笑笑:“程警官,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他垂眸看着她,长睫落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太晚了,早点回家。”
穆望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下楼。
-
中秋节过后,长假也到了尾声,穆望舒返校。
大一课多,穆望舒平时的课分为专业课、专业基础课、基础理论课和政治文化课,除了上课时间,她平时练乐器的时间也增加了。
而她闲暇时给程寂发消息,他经常不回复,回复也是敷衍一两个字,然后就说忙。
像极了新鲜感褪去后敷衍女朋友的渣男。
他不爱回,穆望舒干脆也不给他发了。
周末,穆望舒和袁一禾、顾千苇约吃饭,三人交流各自的大学生活。
袁一禾学的是经管,顾千苇学的是医学,课都比较多,且三人不在同一个学校,也就周末能聚聚。
吃完晚饭,顾千苇提议去酒吧放松一下,他医学生太累。穆望舒便说去唐星宇朋友的那家酒吧,那个驻唱乐队还不错。
三人到的时候,乐队还没有开始表演,穆望舒和调酒师姐姐打了个招呼,三人便在高台坐下。
穆望舒和袁一禾在闲聊,顾千苇蠢蠢欲动扫视酒吧。
他忽然视线一顿,拍了穆望舒一下,给她指了个方向:“冼赫哥,还有你心里那个‘鬼’。”
穆望舒下意识转头望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刑警特有的敏锐性,冼赫、彭语和程寂同时转头看向这边。
穆望舒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工作,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冼赫和彭语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穆望舒笑笑,跳下高登走过去。
“你们是过来玩的?”
穆望舒笑着问,目光掠过程寂,与他的视线相交,对视了半秒,他淡淡颔了颔首便移开视线,没说话。
彭语笑,“刚结束一个案子,难得有时间来享受一下生活。”
穆望舒也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随口闲聊:“申礼哥哥呢,没来?”
“他值班。”
冼赫看穆望舒一眼,“真是没想到能在酒吧遇到你,想想这时间过得真快,你在我印象里还是个矮萝卜头呢,这一晃,都成年了。”
“什么矮萝卜头!”穆望舒炸毛,“我不知道有多好看!”
冼赫笑了下,“我是说以前,我刚进市局跟着师父那会儿,你跟在师父屁股后面,小小的一只,我走路都怕踩着你,现在是长大了。”
穆望舒看着冼赫,缓缓点头,“那时候的你和现在也很不一样。”
彭语好奇地问:“哪里不一样?”
“他那时候看起来好干净。”
“哎哎哎,我现在看起来是有多脏?”冼赫没好气的瞥穆望舒
穆望舒没忍住笑了下,“我的意思是少年感的那种干净,真·仙鹤哥哥,后来可能是被案件摧残,经历了成长,由少年变成了……”
冼赫“啧”了声:“变成了什么?”
彭语已经忍不住开始笑了,穆望舒也笑起来,挑眉说:“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刑警啊。”
冼赫嗤笑了声,开始翻手机,一边翻一边威胁:“我相册里可是有你黑历史的,都给你翻出来。”
穆望舒无所畏惧,甚至有些轻蔑:“我不知道有多可爱,哪有黑历史。”
冼赫哼笑一声,把手机凑到程寂面前,笑得一脸狡诈,“看到没,这就是她以前,喔唷,看这大鼻涕泡……”
穆望舒:“?”
她还没想明白什么大鼻涕泡,就看见程寂唇角微牵,很轻的笑了一声。
穆望舒:“???”
“什么啊?”
她脑内瞬间警铃大作,伸手去夺手机,冼赫自然比她要敏捷得多,手一晃便躲了过去。
穆望舒立马求助:“彭语姐姐……”
彭语笑着打了下冼赫的胳膊,反手就把手机夺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狗,你一个三十岁的人欺负一小孩你好意思么噗——”
彭语的话还没说完,瞥见手机上的照片,立马没忍住笑了出来,转瞬又敛起笑意安慰:“就,很可爱……”
穆望舒瘪着嘴角,拿过手机一看,脑子“嗡”的一下炸了。
她本来已经忘了,看见照片才想起来,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只记得她是考试没考好,名次下降太多,老师批评她,她放学边往家走边抹眼泪,顾千苇跟在旁边不安慰反而笑她。
在小区门口她看见爸爸,一喘气冒出了一个很大的鼻涕泡,然后就听见一阵笑声,紧接着她哭得更大声了。
穆望舒:“……”
冼赫是刚才把这张照片拿给程寂看了,是吗?
刚才程寂好像还笑了一下,是吧?
他刚才是在笑她?
他竟然!笑她?!!
她不要面子的吗?!
穆望舒安静三秒,猛地抬手狠拍了一下程寂的胳膊,瞪着他,凶道:“你笑什么!”
彭语和冼赫下意识的抿住唇往旁边躲开,一脸严肃的瞅着程寂,好像在说“就是呢,笑什么,真不像话”。
程寂:“……”
穆望舒满脸怒气的把冼赫的手机往圆桌上一丢,转身就往外走。
“哎——”
冼赫憋着笑,伸手刚想拦她,程寂起身,淡淡说了句,“我去吧。”便迈步追了上去。
穆望舒怒气冲冲的跑出酒吧,下意识就往主路去,还没走两步,手腕就被拉住了。
出于本能,她猛地甩了一下,没甩开,却也看到了拉她手腕的人。
“你干什么?”
“你去哪?”程寂问。
穆望舒没好气:“回家。”
“我送你。”
“……”
穆望舒顿了一下,抬眼睨他,凶巴巴的:“把刚才那张丑照从你脑海中抹去,你什么都没看到过!”
“不丑。”
“……?”
穆望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嘴角清浅的往上弯了一下,紧接着低沉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可爱。”
“……”
再可爱那也是鼻涕泡!
不是……
他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都不愿意理她了么,怎么突然又追出来找她,还要送她回家,这些也就算了,竟然还说她挂着鼻涕泡的照片可爱。
他被谁魂穿?
不过,她还挺喜欢听的。
穆望舒往他面前蹦跶半步:“再多说点,只有可爱吗?”
她仰着脑袋看他,轻抿的唇角向上弯起,小脸软乎乎的,好像很认真的在问自己不知道的问题,带笑的眉眼却透着不加掩饰的狡黠灵动。
自然不止可爱。
还很漂亮,哪里都很好。
但是……
有些话,是该说清楚了。
程寂眸光沉了一瞬,只说:“走吧。送你回家。”
穆望舒刚才又羞耻又生气才跑出了酒吧,现在冷静下来,才想起袁一禾和顾千苇,但程寂难得这么主动,她权衡一下。
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抛弃朋友。
她给袁一禾发了条消息,袁一禾表示理解并支持,她又给顾千苇发了条消息,让他结束把袁一禾送回去,才和程寂一起离开。
喜欢乘公交的人设不能倒。
两人上了公交,坐在最后一排。穆望舒心情变好,话也多了,叽叽喳喳的问他奶奶最近的情况,又问骆星辰和祁峪最近的情况,还有最近工作忙不忙,累不累之类的。
程寂的态度还挺配合,她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叽叽喳喳了一路,到小区门口,穆望舒都没来得及施展演技,程寂就主动说送她进去。
他今天有点过于好脾气了。
不过,她喜欢!
穆望舒很开心,带着他在小区里转悠,就是不往自家单元楼门口走。
晃悠着晃悠着,他忽然开口问了句:“你和冼赫认识多久了?”
“啊?”穆望舒稍顿,回想了一下,“冼赫刚毕业就进市局了,我记得那时候我是上小学,有六年?七年?反正挺久了,中间他被调走过一次,前两年刚调回来。”
“你和他关系很好?”
“当然好了。”
说完,穆望舒停顿一下,一个猜想从她脑海中冒出来。
她“噌”的一下窜到程寂面前,笑得狡黠,冲他眨巴眨巴眼睛:“程警官,你是吃醋了嘛?”
程寂眉峰微敛,抬手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没大没小。”
“……”
穆望舒无意识的撅起嘴唇,皱眉有些不悦的看着他,她最讨厌他用这样长辈的口吻和她说话了。
程寂稍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接着问道:“我问你,你和冼赫更像是什么关系?”
穆望舒略垂了下眸子,顺着他的问题回答:“更像亲戚,他比我大很多,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一直把他当成可以开玩笑的顽童长辈。”
她把冼赫当成亲戚长辈,所以程寂才不吃醋,还觉得她说他吃冼赫的醋是没大没小吗?
穆望舒嘴角的弧度从下瘪缓缓往上弯起。
然而,下一秒,她又听见他说:“在你这里,我和冼赫应该是一样的,从你年纪很小、未成年的时候就认识你,算是长辈,明白吗?”
穆望舒:“???”
明白什么?
他什么意思?
什么和冼赫一样,什么长辈?!
他觉得,在她这里,他和冼赫是一样都是长辈,是吗?
她在他面前蹦跶了那么久,又是土味情话又是抱抱安慰的,他竟然觉得自己和冼赫一样。
他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这是非逼得她告白把话说清楚吗?
穆望舒闭了闭眼,轻轻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小区内路灯暖黄,不远处传来小朋友嬉闹的声音,微凉的风吹来醇厚桂花香,冷甜冷甜的。
氛围还算好。
穆望舒仰头看着他,语气很认真:“你和冼赫不一样。”
他垂眸与她对视,声音很低:“没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哪里是长辈了。”穆望舒抿了抿唇角,“程寂,难道我们还不算是朋友吗?可以继续更进一步发展的那种朋友。”
他默了一瞬,忽而很轻的笑了一下,抬手轻敲她的额头,“没大没小,你忘了,你还喊过我‘爸爸’。”
他停顿一下,又开口,语气很淡,轻飘飘的:“所以,我也是长辈。”
“……?”
穆望舒哽了一下,“我那是喝醉了认错人!”
程寂没说话,只垂眸看着她,目光清淡且沉静。
穆望舒顿了顿,压制住火气,“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一直把我当成小辈的‘孩子’,从来也不是‘女人’,是吗?”
空气中弥漫着冷甜的桂花香,小朋友追逐着从两人身旁跑过,喧闹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程寂始终垂眸安静的看着她,黑眸像深不见底的谭,不起涟漪,目光冷寂且平静,不带任何意味。
沉默了片刻,他淡淡说了一个字——“是。”
这么久,他一直把她当小孩,以为她闹着玩呢是吧?
那她还告什么白呢!
很好,就这样吧。
穆望舒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胸腔内怒火燃烧,同时又像是溢满了酸涩,像被针细细密密的扎着,微微刺痛,还堵得难受,她轻吸了口气,没再看他,扭头就走了。
第32章 只不过是追星爬墙
程寂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一道娇小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而后迈步,远远的跟着她,直到看着她跑进单元楼。
他站在第一次送她回家时站的那个路灯下,旁边有棵桂花树。
此时满树飘香,风一吹,桂花簌簌落下,地面已经铺了一层,像一颗颗小小的星星。
那天是她生日,月亮很圆,很亮,照得旁边的星星都暗淡了。
她映着月光的眸子生动又柔软,笑着问他能不能满足她一个生日愿望。
当时他说,不能。
他竟然舍得拒绝。
今天,他又竟然舍得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他可真他妈不是人。
程寂抬头看向夜空。
今晚没有月亮,天幕漆黑一片。
昏黄的路灯光线洒在他抬起的眉眼间,映出冷硬的轮廓,眼眸黑沉如夜间的深海,看不清是否有波澜在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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