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望舒轻轻弯了弯唇,转过身仰头看着他:“程警官——”
话还没说出口,门口传来脚步和说话声,彭语的身影率先出现,转头看见穆望舒,笑着冲她挥了下手。
“彭语姐姐。”
穆望舒也笑着打招呼,朝她走了过去,看到申礼也在,又语气轻快的喊了声:“申礼哥哥。”
程寂安静的站在原地,翻页时视线自然的抬起,扫过女孩娇小的背影,转瞬又垂落在案卷上,浏览案件细节,似是对外界的喧闹充耳不闻。
才跟彭语和申礼打完招呼,穆望舒便看见女警领着沈洁过来,她赶忙迎上去。
沈洁笑笑,没多说什么。
彭语将两人送出去,帮她们打到车才转身回去。
-
出租车在马路上匀速行驶,车内偶尔闪过路边的霓虹灯光。
穆望舒转头看沈洁,以前总觉得沈老师神采奕奕,无时无刻不是端庄优雅的,此刻,仔细看,这个老人也已经两鬓斑白了,眼角的皱纹也深了。
穆望舒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握住。
沈洁笑了下,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穆望舒一直觉得沈洁既洒脱又神秘,孑然一身,也没什么亲人,独居在观茂的两层小别墅里。
平时想去哪里玩,说去就去了,没有牵绊,也没有束缚。
回到小别墅,穆望舒问:“沈老师,您饿不饿,要不要我给您煮碗面?”
沈洁笑着都有些无奈了:“不用,我晚饭吃得很饱,就连你给你爸送的汤都进了我肚子里。”
“我去是配合调查问话,又不是受虐待,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好像我是个刑满释放人员似的。”
穆望舒笑了下,耸耸肩:“那您今晚要不要我陪您?”
沈洁:“行啊。”
穆望舒有些意外沈洁会让她留下来,想来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正好她又是她喜欢的小辈。
沈洁的房间在一楼,床头灯光线暖黄,是很温馨的色调。穆望舒靠在床头,听沈洁轻声说着她年轻时的事情。
从她小时候学跳舞,到她进了国家歌舞团,再到她认识她的前夫。
沈洁年轻时一心扑在艺术上,婚前和丈夫说好做丁克,婚后丈夫却变卦,想要孩子,沈洁坚决不要,后来,丈夫出轨,等沈洁知道的时候,丈夫和小三的孩子已经一岁了,她没有犹豫,更不屑挽回,直接和丈夫协议离婚,该为自己争取的权益,一分都没让出去。
这些年,她一直是一个人,活得很自在。
穆望舒抱住沈洁的胳膊,由衷的感叹:“沈老师,您好了不起啊。”
沈洁笑笑,没有评价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莲花公园的那具男尸,就是她的前夫。
她前夫不知道从哪知道的她早上喜欢在莲花公园散步,去那蹲点等她,那个男人家里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落了,子孙也不争气,借了钱还不上,债主找上门,他便来找沈洁,想向她借钱。
沈洁只说了句,“我们离婚时就说了以后是陌生人,我没有借钱给陌生人的道理,我也不是慈善家。”便转身走了。
前夫追上去,两人拉扯间,他抓伤了沈洁的胳膊,沈洁更生气,头也不回的离开。
没想到他中午遇害了,死因是被推倒头撞在石头上导致的,那片区域没有摄像头,公园里有人看到他和沈洁争执过,他的指甲缝里又有沈洁的皮肤组织,警察自然就找到了沈洁。
沈洁说:“也不是为他伤心,只是想到年轻时的往事,有点感慨。老了啊,以前歌舞团的老人走的也不剩几个了,前几年你外婆也走了,幸好你和你妈还常来看看我。”
穆望舒抱了抱沈洁,轻声说:“沈老师才不老呢,沈老师超酷的,沈老师长命百岁。”
沈洁笑出声,拍拍她的手:“折腾一天了,睡吧。”
“嗯,沈老师晚安。”
床头灯关上,室内陷入黑暗,穆望舒不太困,脑海中一直在重复着沈洁说的那些年轻时的往事。
无意识的又联想到今天在市局,到最后,脑子里莫名的就只剩下和程寂相处的细节。
他翻页时手指屈起的弧度,问话时认真注视着她的目光,还有接过她手机时的反应。
想到这里,穆望舒忍不住笑了起来。
需要拿她微信聊天记录上的时间留证,他伸手接手机时,无意间碰到了她食指的指尖,他的手指顿时条件反射般轻微颤抖了一下。
当时他的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面容冷峻严肃,但手指的动作却让人觉得他不像表面那样。
是害羞吗?
那她还抱过他呢。
穆望舒更不困了,翻身悄悄摸出手机,看到顾千苇之前给她发的游戏邀请,她顺手点开,往上滑了一下,视线忽然一顿,落在昨天两人的聊天记录上。
先前只顾着看聊天记录上面的时间了,把聊天内容都忽略了,这会儿看到,忽然有些羞耻。
顾千苇昨天发消息说,徐然让他帮忙问问她喜不喜欢玩漂流。
后来她玩梗回了个表情包。
穆望舒:【妹妹只是嘴甜,心里没你.jpg】
穆望舒:【懂?】
顾千苇是懂她要拒绝的意思,就不知道程寂……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程寂还她手机时的眼神,那眼神……好像也没有多余的意味,但是目光多停留了几秒,莫名就显得味道变了……
穆望舒:“……”
第7章 “狐假虎威。”
次日一早,唐沅芷过来,带了沈洁爱吃的早点。
睡了一觉醒来,沈洁又变回了那个超酷的老太太,孑然一身惯了,不习惯太过黏黏糊糊的关怀,吃完早饭就把母女俩撵走了。
戏剧院还有事,唐沅芷就没送穆望舒回家,让她自己打车。
这边离何马的修车店不远,穆望舒本来打算去取电动车的,转念一想,今天程寂在忙案子,去何马店里,是肯定遇不到他的。
虽说以后也不一定能遇到,但管它呢,以后的概率再小,也比今天的概率大。
她便改道回家了,换了件衣服,约袁一禾去逛街。
小姐妹在一起,话题总是很多,交换各种小八卦。
等待电影开场时,袁一禾问她:“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穆望舒瞥她:“这种事情还带问的,不是应该给我个惊喜吗?”
袁一禾瞥回去:“都这么熟了,还在乎这个?”
穆望舒:“……”
袁一禾:“不过,你生日愿望现在就可以开始想了,十八岁呢,得想个大的。”
“想好了。”穆望舒冲她挑挑眉,“我要谈个恋爱。”
袁一禾呵笑一声:“和那个刑警小哥哥?”
“嗯哼。”穆望舒塞了颗爆米花进嘴里,语调轻快。
袁一禾摇头啧舌,指着她的鼻子:“见色起意的小流氓,你就是馋刑警小哥哥的身子。”
穆望舒捶她胳膊,做羞赧状:“哎呀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净说这种色色的……”
“……大实话!”
两个小姑娘同时出声,紧接着又笑成一团。
-
戏剧院有演出,唐沅芷要在团里排练,穆弘毅也说晚上不回去了。
穆望舒也不想那么早回家,看电影的地方离戏剧院不远,看完电影和袁一禾分开,她便去了戏剧院。
唐沅芷是康城戏剧院下属演奏团的二胡演员,刚进演奏团时,凭借一曲气势磅礴的《赛马》独奏,震惊四座。
穆望舒小时候放学经常在戏剧院的办公室里写作业,办公室的隔音不太好,能听见排练室的声音,有器乐声,还有戏曲念词声,隔着几面墙,隐隐约约,有种悠远的味道,这样的背景音构成了她童年的旋律。
戏剧院她来得多,全团都认识,就连保洁阿姨,她都能聊起来,从进大门遇到人就开始“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打招呼。
在演奏排练室门口听到二胡扬琴合奏的乐声,有个演员小姐姐告诉她:“唐主任在排练,要不你去隔壁玩一会。”
穆望舒笑着说好,乖巧的去了隔壁。隔壁有几个演员在擦拭乐器,看到她,还像以前一样热情的投喂她小零食。
“小舒好久没过来了呢。”
“听唐老师说你报的是康城音乐学院民乐系?”
“那是我师妹了啊!”
……
穆望舒撕开一袋泡椒凤爪,边吃边和他们闲聊。
调试乐器的声音夹杂着谈笑声不止,穆望舒正被一个笑话逗得前仰后合,目光一瞥忽然看见外面走廊站着两个人。
许海成副团长向来和蔼可亲,也不是苛责的人,大家都没在意,穆望舒却“噌”的一下站直了身体。
因为她看到了许副团长身边的人——琵琶演奏家何琼。
也是她年幼时学习琵琶的启蒙老师。
穆望舒上前,笑着礼貌打招呼:“何老师,好久不见。”
何琼笑着说:“是好久没见了,长大了,我都不敢认了。”
穆望舒笑。
其实,逢年过节她都会给老师发问候短信,只是前几年何琼去了滨城的一所民乐工作室做顾问,不在康城,她也就没再见过她。
两人又聊了几句,何琼还有事,就先走了。
-
穆望舒和唐沅芷说见到何琼了,唐沅芷还说有时间请何琼老师一起吃顿饭呢,第二天上午,穆望舒就接到了何琼的电话。
何琼应该还有事要忙,简单说了来意。
她那边有个民乐专场小型音乐会,琵琶合奏的一个孩子昨天伤着手了,暂时不能表演,她去戏剧团是想借个琵琶演员,但戏剧团最近有演出和交流,抽不出来人,昨天看到穆望舒就在考虑让她来弹,今天阮彦珺老师给她推荐人,推荐的也是穆望舒,所以才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阮彦珺老师,穆望舒是认识的,著名的琵琶演奏家,金指杯琵琶大赛的总评委,她之前获得过这个比赛青少年组的金奖,在后来的几届颁奖音乐会中,还被请回去琵琶独奏。
何琼说,如果她愿意的话,今天就可以过来试曲目排练。
穆望舒当然愿意了,挂了电话就抱着琵琶出门了。
曲目是《春江花月夜》,她会弹,只是合奏需要多方配合,把握好自己的音准、音色和力度的同时还需要聆听各声部,得磨合默契。
在弹琵琶这件事上,穆望舒珍惜任何锻炼的机会。
出来的匆忙没有和唐沅芷说这件事,晚上回去,正好穆弘毅也回来了,穆望舒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妈妈。
穆弘毅和唐沅芷自然是支持她的。
穆望舒开心完,忽然想到一件事,“爸爸,你今天这么早回来,是不是沈老师前夫的案子已经破了?”
穆弘毅笑着说:“破了,嫌疑人已经缉拿归案了。”
细节上的事情穆弘毅不好说,穆望舒也没问,只给爸爸吹了一波彩虹屁。
每天都要排练,穆望舒也没有闲心再往市局跑了,好像不往市局跑,她也没什么机会见到程警官了。
这天,排练结束,穆望舒背着琵琶盒往外走,琵琶盒很重,压得她肩膀有些不舒服,可她还是“顽强”的单手刷着手机,把一整个下午没上网错过的瓜全都补齐。
然后又打开微信,刷朋友圈,看到何马发的照片,她目光稍顿,点开大图。
其实何马每天都发很多条朋友圈,无一例外的都是工作照,拍的是正在修理的电动车,她也没仔细看过,偶尔点个赞,随手就滑过去了。
可他最新的这条朋友圈,照片里有个背影入镜,那人站得远,在虚化的背景里有些模糊,但穆望舒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背影是谁。
她的嘴角往上翘了翘,打了辆车,直奔何马的修车店。
夏季下午五点多的太阳,收敛起热烈刺眼的光线,从屋檐青黑色的瓦片上流淌下一地金黄。
穆望舒刚下出租车就看见店里,何马蹲在地上摆弄零件,程寂坐在高凳上,旁边还站着一个男孩。
穆望舒抱着琵琶盒进去,喊了何马一声,何马抬头笑道:“来取车?”
她说是的,又转身看向程寂,笑着打招呼:“程警官。”
程寂淡淡点了一下头。
穆望舒朝他走过去,视线扫过旁边站着的少年,问道:“这是你弟弟吗?”
程寂还没开口,少年就“啧”了声,嗤笑:“记性真差,这就不记得我了,姐姐?”
从小接触音乐,穆望舒对声音很敏感,一听到这耳熟的声音这讨厌的语调,便想了起来。
她脚步一顿,看着一脸不着调的少年,抿唇安静两秒,开口说:“哦,你就是那天躺在地上被揍得很惨的那个?”
骆星辰:“……”
穆望舒顿了顿,问程寂:“他怎么在这里?”
何马闻言嗤笑声:“这小子,在旁边巷子打架,被寂哥逮到了,几个小混混被寂哥送派出所去了。”
穆望舒点点头,看了骆星辰一眼,“真幸运。”
骆星辰:“被警察逮到我有什么可幸运的。”
穆望舒难以置信的瞅他:“这么说,你很喜欢被打得爬不起来?打不过还爱打,人菜瘾还大。”
“……?”
骆星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瞪穆望舒,“我看起来脾气很好吗?”
穆望舒往程寂身边挪了挪,手指悄悄勾住他T恤的衣角,攥在手里,然后昂起下巴,瞪了回去。
“嘿?”骆星辰叉腰,使劲拧眉。
程寂垂落的视线扫过攥着他衣角的纤细手指,目光停顿一霎,转而抬眸看了骆星辰一眼。
骆星辰正在和穆望舒用眼神斗法,余光瞥见程寂抬眸,下一瞬,他便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如有实质般的凛冽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莫名的脊背一寒,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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