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昨夜就倒这儿了?没死吧?长这么好看,死了倒是可惜了。
易颜摘掉了耳麦,在犹豫是先叫他还是先报警。可要没什么事的话,报警是不是浪费警力?大过节的,她也不想去派出所录笔录。吞了吞口水,壮了壮胆,她拿起手机决定先拍照。然后一边录像一边拿棍子戳他的腰:“喂,醒醒!还活着吗?”易颜麻起胆子伸出食指和中指在他鼻前一探,有呼吸,活的。
她轻轻掀了掀他:“喂,你好!醒醒!醒醒!”
上官聿南一身酸痛地从荒草地里睁开眼时,便看到易颜。她向他挥手:“哈喽!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躺在露水深重的荒草里?这又是谁?
头,怎么回事,像颗铅球似的。
上官聿南眼珠子动了动,咽了一口口水,想说话,却发现张嘴说不出来。
“帅哥?靓崽?看得见我吗?听得到我说话吗?”易颜一身晨跑装束,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在上官聿南眼前晃,看他的反应。上官聿南想挪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腿有些僵麻,于是向易颜伸出手。
“?”易颜瞬间明白过来,他是要她拉他起来。
“可以吗?你没摔到哪儿吧?你先确认下。脖子,腿,腰,能动吗?要不要帮你打120?”据说摔断了骨头的人是动不得的,别没死的人给她弄死了。
上官聿南躺在原地扭动了一下,屁股和腿有些发麻。但不是摔的,是长时间没动导致。头有些晕晕沉沉,后脑勺和手臂有些痛,他试着扭动了一下脖子,没有问题。可最大的问题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按理说这个状况是要上医院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潜意识地排斥。于是,他轻轻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起来。
易颜见他摇头,以为没事,便丢掉棍子去扶他:“怎么回事呢?怎么躺这草里面了。哎哟!——” “啊!”
话还没说完,两人便在草丛里滚到了一起。人没扶起来,反而是上官聿南腿脚没撑起来,拉着易颜倒在了地上。而易颜踏踏实实摔得趴在了他的身上!趴着的姿势好像投怀送抱!
这……
易颜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种地方,这个样子趴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上!
这一摔,给她硬生生摔傻眼了!
上官聿南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本来是想借力爬起来的,结果没想到自己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了,她重重一摔,差点没把他压吐血。幸好她摔下来的时候头顶磕着的是他下巴,不然就要像电视剧里面演的一样嘴对嘴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是吧?大清早打野战啊!”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非礼勿视,快点走。光天化日……”另一个声音催促。
上官聿南和易颜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两个晨跑的小伙子。
“我们不是……”易颜出声解释,可那两人已经低声笑着起步跑了。
“……”
不知道那两个人看清楚她的脸没有,要是看清了,以后她还怎么在这条绿道上混……
半个小时后,凤岭河岸一栋大厦的底屋商铺,一家【潮汕汤粉王】门口的桌子边,易颜看着一身脏兮兮,双手抱着碗把牛杂粉的汤喝完的上官聿南说:“好了,早餐也请你吃了,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易颜起身付款,走时再次指着他重复:“不要再跟着我了。”
上官聿南愣愣地坐在藤椅里看着她有些搞笑的样子,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易颜以为这就是沟通有效的意思,转身走了。人走出去几百米,回头来看,原本坐人的藤椅空了。易颜放下心来,想那人应该是回家去了。
城中村。
一栋外墙被刷成浅绿和白色的8层临街罗马风楼房,看起来清新舒爽。
易颜以600块钱/月的价格租了顶楼的两房一厅。听起来好像还挺宽,其实总面积40平方。一个房间9平方,一个房间12平方,客厅、厨房、洗手间、阳台都有,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最大的优点还是阳台宽敞,每间都有窗户,光线很好,视野也开阔。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易颜喜欢这个房子的样式和颜色。所以,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住,多一个房间她也租了下来。
有同事想找她合租,她拒绝了。
她希望下班以后,自己的世界清清净净。
在这里住了一年,感觉良好。
晚上,她从城南赶回城东,手里提着白天在老乡那里一起包的粽子,刷开了这栋楼下的电子锁,迎面碰到了从楼上下来的二手房东路生:“晚上好呀,路生过节还过来收房租啊?”
“冇,7楼门口的线路有问题,给他检查一下。”路生扬了扬手里的电工工具。
“哦哦!”易颜与路生擦身而过。
路生又说:“你现在才回来,白天去哪里浪啦?你亲戚在你门口等你一天了。叫他打电话给你,他说电话没电了。可能遇到什么事了,状态不是很好,你赶紧上去看看。”
“亲戚?”谁啊?易颜在雁城只认识一个邻居姐姐,可今天她们在一起包粽子了啊!状态不是很好?早晨遇到那人的脸在她脑子里一晃,她自语道:“不可能。”拧着粽子就往楼上跑。
易颜回到8楼的时候,上官聿南正坐靠在门边,已经睡着了。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喂,醒醒!醒醒!”易颜伸脚踢了踢坐在门边的人。
上官聿南幽幽地睁开眼,看到了早上见到的女孩,笑了。
哦靠,笑得还挺好看。
但这不是重点:“你怎么在这里?在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早上都跟你说了,不用客气,不早了,你回去吧!你这一身怎么还没换啊?脏兮兮地穿着不难受啊?”
“我……饿了。”上官聿南终于开口。
易颜愣了一下:“你饿了?”
上官聿南点点头。
易颜却说:“你饿了回家吃啊!这么大个人不知道想办法?楼下一条街都是餐厅,你不会去吃点儿?”
“我……”上官聿南扶着防盗门准备站起来,结果还没站起来又摔了下去——腿又坐麻了。
“你……”易颜觉得这个人长得虽然好看,但言语动作看起来却傻啦叭叽的,果然中看的多半都不中用。她叹了口气,从手提袋里扯了两个粽子出来塞到他手里:“拿着吃吧,端午安康!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回去吧!”
她开锁进门,把他关在了门外。
“咚!——”刚关上门,易颜就听到门外一声闷响。
什么声音?难道是鞋柜上的鞋没放好,掉下来了?
开门一看,刚才还活生生的人,此刻倒在了她的门前。这大晚上的,什么情况啊!抬脚跨出去,一脚踩到一个粽子上,差点滑她一跤。半夜三更,再一次差点出人命!
“喂!你怎么了?”易颜蹲在地上拍了拍上官聿南的脸,手却感受到了他滚烫的温度。她这才发现,他的脸已经泛红,显然是发烧了。
“不是吧,你跑到我家门口来病倒?你这是碰瓷啊!碰瓷哪有你这样的啊……我是先报警呢,还是先打120啊!你可别死啊,死了我可就真的说不清了呀!……”易颜一时慌了神,一边摇着地上的人一边自言自语。
“嗯——”地上的人吭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水……”
半小时后,坐在塑料小板凳上的易颜对着坐在她对面沙发上的上官聿南大眼瞪小眼。
他身上还是那身脏衣服,有泥渍,也有草渍。明明长得很不错的一个人,搞得全身上下很狼狈,这让易颜看着很不舒服。她不想惹事,希望他快点走人:“精神了?”
上官聿南点点头。
“那你赶紧回家。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共处一室不合适。”易颜声音平直,仔细听,还有一丝嫌弃。
“我……”上官聿南欲言又止,易颜盯着他,想听他下文。他挣扎了一下,眼睛里才露出了委屈和迷茫,双手搓着膝盖说:“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不记得了。”
“?”易颜哪里信,“你在跟我讲笑话吗?搁我这里演电视剧呢?”
上官聿南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你给我滚出去!”开玩笑,她易颜可不是什么色令智昏的人。二话不多说,她站起来就来拉上官聿南,尽管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但仍然纠着他胳膊硬把他推出了门。
上官聿南居然也没有太大的反抗,也没有吵,就这样被她又拉又推地扔出了门。
锁上防盗门,锁上二道门,链条锁插销插上,反锁加强。做完这些,易颜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门外动静,毫无动静,外面的人也没有敲门求开门。她终于放下心来洗洗睡,睡前还不忘再趴到门上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空无一物,安静得很,看来人是走了。她安安心心地睡了一个好觉。
可第二天一早,当她照例出门跑步时,一开门就傻眼了。
上官聿南居然根本就没走,而是靠着门睡了一夜!她一开门,他又倒在了地上!哼都没哼一声。她下意识去拉他起来,手触及他的胳膊,立马发现他身上烫得吓人,翻过来一看,脸都烧红了,额上正冒着冷汗!而当事人眼睛却闭着咬牙处理梦厣之中!
“这……”罪过罪过,莫非这人虽然长得好看,实际却是个傻子?当真不记得回家的路?傻子怎么可能跟到她家里来?还跟人房东说是她的亲戚?无数问题充斥着易颜的脑袋瓜,但当下都得不到解决。
“你可不能死啊!死了我可就说不清了,死了这栋楼就成凶宅了房东会杀我的,我年纪轻轻可不想吃牢饭啊……”易颜一边碎碎念,一边打了120:“黄岭社区上岗村1086号801,发烧昏迷中,男的,年轻人,对,有点皮外伤,我没有温度计,感觉烧得很厉害,请快点来吧,好,好,好,好的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易颜快速把人拖进屋,找来毛巾和冰箱里的冰块给他洗脸降温:“碰瓷居然碰到我家里来了……”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赶到,几个人合伙把上官聿南弄上了救护车,一路奔去了最近的医院。
半个小时后。
上官聿南躺在病床上已经打上了点滴,易颜正给公司同事打电话:“肖夏,帮我请一下假,今天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有急的工作也帮我处理一下,电脑密码我发信息给你。好,谢谢了,明天请你喝糖水。”
“病人家属,把手续办一下。”一个护士拿着几张单据交给易颜。
“我不是家属,我不认识他……”易颜话没说完,就撞上护士和医生一脸不信的表情。从你家里送来,你不是家属是谁?医生:“朋友?”
易颜放弃解释:“算了。”
再次回到病房,易颜坐在床边拿着缴费单生气地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碰瓷王,烧钱货,快点醒过来还钱!”
就这么一小会儿,去了一千多块。
旁边病人家属听了,低声偷笑。易颜心知他误会,但也没有解释,没人会信她。尤其是在上官聿南醒转来环视四周之后,低低怯怯地唤了她一声:“阿颜……”
那小心翼翼地样子,简直就像做错事惹女朋友生气后想要哄好的男生。
易颜意识到,百口莫辩了。
光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是故意的。这小子,精着呢!果然,自他醒后他就不让她单独离开了,她一起身,他就抓着她不放。
“你什么意思?我上厕所,一起去吗?”易颜确实想跑,因为她冷静地回想了一下,上官聿南确实可疑,搜了全身也没有他的有用信息,手机,钥匙,身份证,一样没有。
“房间里……有……有洗手间。”上官聿南扯着她的T恤下摆仍然不放。
易颜:“没看见吗?有人在里面。放开!我要出去上。”易颜打他的手,没打开,张口就道:“放开,要尿裤子了!”
“哈哈哈!”隔壁家属没忍住。
上官聿南也被她逗笑了,一笑,手松了,易颜跑了出去,眼看就要开门走了,上官聿南一急,从床上翻身起来抓了输液瓶就要跟上去,结果身子虚没什么劲,一急,叮咛哐啷就摔在了地上,痛叫声和尖叫声顿时响起,把易颜吓得愣在了原地,这人……
上官聿南被旁边的家属扶了起来,而他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抓愣住地易颜:“你不要丢下我……”
“……”易颜看着眼前这个才认识一日的陌生人,正带着祈求的眼睛望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扶人的家属劝道:“年轻人拍拖吵吵架是正常的,看人帅哥生病的份上,就原谅他这一回嘛~”
“就是,有什么事好好说,幸好针头没扎到,差点出大事。”旁边的病人也帮腔。
“怎么搞的?病人躺回去!”护士推门进来,拉上官聿南到病床,易颜也被上官聿南拉了回来。
明明一米八几的个头,却装得像个受气包,眼里全是哀求。
易颜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但看着他的眼睛时,还是心软了,闷头坐回了椅子上,再不说话。而手腕还在上官聿南手里紧紧抓着,见她妥协,躺在床上的他看着她,总算安心地笑了。
“再不要闹了啊,这瓶吊完就没有了,一会烧要是退了,下午就能回家。”护士也以为是情侣闹别扭呢,语重心长地叮嘱着。
“谢谢……护士姐姐。”病人讨好地感谢,易颜看他一眼,始终还是放弃了说话。
下午四点,医院门口。
“你当真没地方去了?”易颜想着他一夜睡在她家门口,想必真的无处可去才会台此。
在这座外来人口占多数的城市,许多年轻人来到这里拼博,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衣锦还乡,光耀门楣的。还有一些人,会被这座城市现实的一面狠狠鞭打,形容落魄。
他这是被人骗了,所以身无分文、干干净净?
“……”上官聿南低头站着不说话。他知道跟着她全无道理,可他真的别无去处,心里下意识的惊惧还没有缓过神来,直觉告诉他跟着易颜是安全的。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易颜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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