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王嘤嘤来得晚,可能没有全然看到,当初明明是霍书衍与她拼了老命,自完全魔化的君鹤啸手中,将这么多人送入了传输法阵之中。
若论救命者,明明就应该是他们俩啊。
而那君远之早就犹如一滩烂泥,自身都难保,何来得那么大的脸,居然敢说是自己救了那么多的人!
云森森对此也曾做过最坏的打算,但是即使别人容易倒戈相向,霍家舅舅乃是霍书衍的亲人,他总是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吧?
“哎……森森你是不知道啊……”
嘤嘤却是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道,他们那些人跟他一同通过传输法阵之后,皆都突然陷入了昏迷了之中。是天界神族降临,赐下神药,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如今的情况是,他们那班人性命虽然无忧,但是尚还未完全清醒。就算修为高强如霍家舅舅,也始终处于昏睡之中。
后来,经过了医术精湛的雪麓圣山圣使诊断,圣使断定他们只怕是中了生灵阵中的诡异剧毒,才会有如此症状。
云森森:那君远之醒过来了?
“是啊。”嘤嘤点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受伤颇重,当初都快成了一摊烂肉的君远之,倒是在没过多久之后,居然清醒了过来。
也便是这唯一醒着的人,巧舌如簧,将这救人的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同时,他还颠倒黑白,只字不提君鹤啸乃是魔族奸细之事,反而把君鹤啸塑造成了与魔尊抗争,无畏牺牲的大英雄。
而他也是虎父无犬子,不惜耗尽修为,以一己之力将那么多同修从魔尊的魔爪之中救了出来。
只可惜他的实力有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亲、弟弟、执剑长老以及各位前辈被魔尊一一害死。
而雪麓圣山的云瓷小殿下也被魔尊所擒,至今下落不明。
“这就是君远之告知天下人的事实……”嘤嘤无奈道。
也因为君远之“救”了那么多人,顺利得到了各个修真世家的信赖与拥护。
而嘤嘤却是妖族玄蜂蜂王,虽意外化作了人形,但始终不是正道修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的偏见总是根深蒂固。
即使嘤嘤极力想要告知众人当初他所见——是云森森一人以多罗树藤蔓拖着大家逃生,却苦于没有证据,也根本没有人相信。
又因为出了如此大事,亦惊动了天界神族。他们派下使者前来调查,结果,矛头直指魔尊。
魔尊本就是天界大皇子自甘堕落坠入魔道,与天界神族本就有不共戴天之仇。又加上上一次的神魔大战,更是破镜难圆。
而魔尊也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他的部下——魔族九大长老,并自西域密林将被封印的妖王放出,更下了暝渊与鬼帝结盟。
新仇加旧恨,两方人马齐齐集结,战事一触即发。
眼看着天下即将大乱,第二次神魔大战即将爆发,嘤嘤没有办法,只得凭借之前云森森留下的微弱气息,一路巡查,才找到了这里。
“森森,看起来只有你能够拯救天下了。”
云森森:“……”
这、这、这圣母女主拯救天下的剧情就这么来了?!她都还没来得及离婚证道,就要跟她的便宜老公同归于尽了?
不要啊!
云森森内心咆哮不已,脸上却还是风平浪静。让嘤嘤见了,都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森森,你说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云森森也不知道啊。
她头疼地倒在被窝里,恨不得撒泼打滚起来。
不过所幸,云森森先前就把剧情又撸了一遍,总算是有了心理准备。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在天下人面前说出事实真相,还霍书衍一个清白。
“这只怕很难……”嘤嘤沮丧道。
设下生灵阵残害众生的是魔尊,杀死无数正道前辈,害死君鹤啸、执剑长老的皆都是魔尊。如今,甚至有人传闻,当初霍烟之死也便是魔尊所为。
君远之得了天界神族的支持,掌控了整个全灵大陆的舆论,几乎可以说是只手遮天。
他向天下人传播的便是魔尊乃是千古恶人的讯息。天下人所能看到的、听到的,皆都是他们想让天下人看到的、听到的。
只要有一点质疑、反对的声音,皆都会被扼杀。
魔尊即使是被污蔑的,但又有谁会相信呢?
“还有啊……”嘤嘤欲言又止,嗫嚅了半天,终于道,“君远之还在九幽深渊的禁地之中,找到了被魔尊所困的君氏一族大夫人。也就是霍烟的姐姐——霍家嫡女霍轻。”
什么?
云森森一愣,哪里跑出来的这号人物?
大夫人不是多年前就意外亡故了吗?当年还是霍烟去奔的丧。
她居然没死,还活着?
“她不但活着,还得了禁地之中的多罗树起死回生之力。那如一滩烂泥的君远之,便是由大夫人治好的……”
嘤嘤顿了顿,忽而问道:“森森,你可知道,君远之告知天下人,这大夫人为何会去禁地?又为何会对外号称她死了吗?”
云森森:为什么?
“那也是因为魔尊作祟,几次三番想突破封印,为祸人间。大夫人一心向善,为国为民,不惜牺牲自己作为禁地锁魂阵的阵心,试图将魔尊永远封印!”
云森森忍不住反驳:他骗人!君远之骗人!
她甫一穿越便是在禁地之中。那处到底有些什么,还有谁能比她更清楚。
锁魂阵阵心乃是那棵上古神树——多罗树,根本没有什么中都君山的大夫人。
君远之这么一说,明显是想得到海外霍家的支持。同时,更是要挑起海外霍家与魔尊的矛盾,让霍书衍与霍家骨肉相残,其心可诛!
呵呵!云森森忍不住就想冷笑。
如今的霍书衍就跟中了禁言术的她一模一样,真真是有口难言,百口莫辩。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再回想起先前霍书衍在她耳边的喃喃低语,云森森更是头皮发紧,只怕按照霍书衍的性格,他根本不想解释,也不屑解释……
“还有啊,为了讨伐魔尊恶行,天界神族与以君远之为首的正道修士,不日还要举行一次选拔大赛。”
“目的便是选拔有志之士,前往天界历练学习,以便日后成为对抗魔族魔尊的生力军。”
呵呵!君远之与天界神族之人还真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魔尊的前身便是天界大皇子,他会意外堕入魔道,原文中也是语焉不详。
一个人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性情大变,必定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离开。她必须要跟霍书衍讲清楚。
她才不要不明不白的,最后说不定还真跟魔尊达成“同归于尽”的成就了。
云森森遂急切地指挥小绿藤,拼出一行字来:
嘤嘤你先走,让我来想想办法。
“森森你要做什么?!”嘤嘤极为诧异与不解,不停扑闪着透明的小翅膀,试图拽着云森森一同离开。
就在一人一虫纠缠之际,盖在他们身上的锦被,突然被人一把掀开了去。
大片大片明亮的光芒洒落在云森森雪白的云裳之上,映衬着她那双漆黑水润的大眼睛,显得茫然与彷徨。
高大挺拔的人影背光而立,遮掩住了那些光亮,犹如一大片阴影将云森森整个儿都笼罩了起来。
“娘子,你又要逃,又要离开我了?”
云森森背着手,飞快地摇了摇头。
无论是明媚的日光,还是柔和的夜明珠珠光,都无法照亮霍书衍晦暗不明的脸。
他此时身着一件极为厚重繁复的玄色锦袍,头戴一顶同色玉冠,威压滔天,让人不寒而栗。
他朝着云森森微微俯下身去,摊开了修长苍白的手掌,低声道:
“给我。”
云森森缓缓抬起头来,入目便是霍书衍那双犹如血海一般的赤红血眸。
不要!
就在霍书衍掀开锦被的瞬间,云森森快手快脚地将小小虫一把抢下,握在了掌心之中。
现在的霍书衍形容邪异,看起来喜怒无常,她都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要是轻易地让霍书衍知道嘤嘤试图要带她离开,说不定魔尊一怒为红颜,弄得血肉模糊、生灵涂炭可就不好了。
十分有自知之明的云森森咬着下唇,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别提有多楚楚可怜了。
可就当魔尊都快要心软之时,忽而一道银白光芒闪过,那只小小虫便骤然消失不见了。
“娘子,不乖。”
霍书衍低声道,却终究舍不得对云森森做什么,遂转身便要挥出一道灵力跟上去。
就在这时,忽而从后方探出了一只软绵绵的白皙小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霍书衍回身看去,便见另一只小手也抓了上来。
两只小手用力抓着他那干燥炙热的大手,轻轻地摇晃着。
双膝跪坐在床上的小姑娘直起身来,如同桃花瓣一般的唇上下合开,无声道:
“夫君,你别走……”
第70章 70
夫君……
这一词悄无声息地从他心爱的小姑娘口中说出,虽是那般轻飘飘的,却足以让霍书衍瞳孔剧烈收缩,鼻翼微张。
沉寂多时的心脏突然嚣张地跳动,声音之大,几乎可以说是震耳欲聋。
夫君,她喊他夫君。
即使听不到,他也可以想象到她的声音是有多么甜。
软软糯糯地好似刚刚出笼的水晶糕,还冒着暖暖的水蒸气,湿漉漉地便要融化在他的指尖了。
更何况,此时那小小白白的姑娘就跪在大床的床沿上,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中,满满地装着的都是他。
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更是悄悄地勾了上来,轻轻地缠绕在他的手臂上,情谊缱绻地好似无声的邀请。
“啪!”
脑袋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突然就断裂了开去。
什么阴差阳错结成道侣;什么穿胸一剑,将他推落悬崖;什么他夺人所爱,棒打鸳鸯……
她明明喜欢的就是自己!
多日的不确定与忐忑在这刻倏然烟消云散。
记忆虽然依旧混乱,太阳穴始终突突跳动着,连带着全身肌肉脉搏都鼓胀着,似乎叫嚣着蓬勃的欲念,便要如火山爆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但是,赤红如血的血眸却是滑过一丝丝的清明。
——她叫他夫君了啊。
这是不是说明,她心里真的是有他的!
上辈子他心有不甘,耗费无数心力,好不容易自那噬人的可怕深渊爬出,为的就是杀尽天下人,替自己报仇雪恨。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世间早已污秽不堪,不若毁去一了百了。
可是,如今,他却诧异地发现,自己满心满眼的仇恨悄无声息地被人化去,留下的都是他心爱的小妻子的音容笑貌。
在禁地之中,她叫他小九。即使自己修为浅薄,也要拼命救治于他。
她是这般可爱单纯、心思纯净,自己说什么,她都会相信。傻乎乎地还要为他开放最私人、最隐秘的识海,任他予取予求。
上辈子的云瓷是这样子的吗?!
霍书衍的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思绪混乱,翻涌如海。
上辈子他循规蹈矩,奉父母之命,与高高在上的雪麓圣山云瓷小殿下皆为道侣。
云瓷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冷若冰霜,又艳若桃李。
可即使如此,也无法激起他半分兴趣。
在霍书衍的眼中,云瓷也与他一般,不过是被家族责任、父母期盼桎梏住的行尸走肉而已。
若说同命相连,少不得生出点爱意来。但霍书衍只觉得自己从小便是缺心少肺的怪物。
他的一腔情感,早已随着他的母亲那具被泡发了的尸体一同烟消云散,化作了乌有。
所以,即使被云瓷当胸一剑,又推落悬崖,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这么多年耳聋眼瞎,倒是忘记了“人心叵测”这四个字。
魔尊,万魔至尊,自然狂妄至极,戾气深重,杀人如麻。
魔族之血在每一根血管之中翻涌咆哮,不将这污秽世界毁去,又如何可以荡平心中激愤?
上一世,他便顺从内心,毁天灭地。就连试图阻止他的云瓷,都被一同炸成了齑粉。
却没想到,这辈子,待他混沌归来,倒是又和“云瓷”捆绑在了一起。
只是这一次的小殿下,与他记忆中的云瓷全然不同。
她开心了会笑,伤心了会哭。就连不懂时,懵懵懂懂、虚心受教的模样都是那般的惹人喜欢。
他的记忆依旧很乱,与这辈子的记忆混成了一团乱麻。他的几次试探,都被她的笑容与眼泪所打败。
她就这么毫无隐瞒地捧出自己一颗滚烫的真心,灼灼的温度简直比他的无极业火还要炙热。不由分说地就将他整个人、整颗心都烧成了一滩水,柔柔地缠绕在了她的手指上、发丝间。
一个人如何会有如此之大的改变?
夺舍之说,也不是没有。
若不是在禁地之中,他已经与她意外结了生死血契,从此生死相依,休戚相关。他都不敢相信这一世的云森森与上一世的云瓷,乃是同一个人。
这难道就是上天眷顾?
不。
他生而不祥,从未得过照顾。这从天下掉下来的小妻子,足可以说是他漫漫人生长河之中唯一的幸运。
他不敢细想,生怕一点不慎,都会让他失去这唯一的珍宝。
他更是害怕自己这般疯狂可怕的模样,出现在了云森森的面前,会将她吓得肝胆俱裂。不听他任何解释,便会扭头离他而去。
他怕伤了她,亦怕失去她。
于是,他发了疯似的使用禁术,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他生怕自己多听见她的一丝声音,就会乱下心肠,放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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