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灯笼昏黄的光线,她脑海中浮现出了在前世时,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同样人口众多的某大国的贫民窟。
“小姐你在外面等着,我们进去找夫人出来吧。”春梅和春雪也忍不住皱着眉,劝她道。
安宁摇了摇头,她心里有她的打算,“来都来了,走吧。”
幸好她们还带了一个经常陪沈氏过来的妈妈,一行人在她的带领下,沿着一条弯弯曲曲、坎坷不平的路,轻车熟路地往里面走。
有好几次,安宁不时被脚下飞速跑过的老鼠吓了一跳,就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一下,危险算不上,心却一直悬着。
“啪!”
不远处一声清响,安宁防备地往后仰了仰身子,紧接着便是萧松拔剑的声音,当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剑身挡落在地上,正好滚在她的脚旁。
萧柏挡在她的跟前护着她,萧松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追了过去。
突然,更多的“啪”、“啪”的声音响起,两盏灯笼被打中,周遭立即陷入一片黑暗。
春梅和春雪立即抱住了她,被那些乱飞过来的东西打的低声闷哼,萧柏大概也傻了眼,没想到周围竟然埋伏着这么多人,他一把剑压根就挡不过来。
“短命鬼,大晚上在这里作恶,等我一会告诉你们老子,非剥了你们的皮不可!”
被打的直哎呦的老妈妈突然怒骂了一声,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前一刻还像是冰雹一样像他们袭来的东西瞬间消停了,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只隐隐能听见几声轻微的声响,不知道是老鼠还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老妈妈摸索着拿火折将灯笼再次点起来,靠近了察看安宁有没有受伤。
“真是多亏妈妈,害您跟着受苦了。”
安宁被他们护的结结实实,一点事也没有,反而是老妈妈连额头都被打红了几处,她心里一阵歉意。
萧松这个时候也回来了,天太黑,即便他伸手极好,也没追上对方。
“简直像是成了精的耗子!”见连萧柏的脸上都挂了彩,萧松愤愤道,“别让我再碰见,非让他们还看不可!”
安宁弯腰捡起方才滚落在她脚边的东西,只觉得异常眼熟。
她猛然回想起来,当初从颜家马车回来时,途径街上,坐在马车里的她也曾被这样的小石子袭击过,可惜安平追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
当时她还怀疑安平是有什么故意瞒着她,看萧松和萧柏也是束手无措,可能当初安平只是为没有抓着人而不好意思吧。
“妈妈知道他们是谁对吗?”
从刚才老妈妈的骂声可以肯定,她应该对那些人很熟悉。
老妈妈叹了口气,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跟他们说着其中的原委。
原来那些都是军户家里的孩子,家里本来就穷,生的又多,大人压根没有心思管他们,就任由他们东游西荡,就像野猫野狗一样。
刚才应该是看他们是外来的,所以才用弹弓打她们。
“不应该呀,我们和夫人一样提着侯府的灯笼,她们应该认得才是。”春梅摸着胳膊上被打的生疼的地方,反驳道。
灯笼上糊有大大的“安”字,沈夫人经常来这里,即便不识字,也应该能认出来才对,那些孩子如果明知道她们是侯府的人,还故意用弹弓来打她们,就太令人人寒心了。
“这……”老妈妈也被问住了。
“就是认得才打的吧。”安宁握着手中的小石子,心里好像有些明白了,“他们应该就是冲着我来的。”
“小姐见都没见过他们,他们怎么会是冲着你来的呢?”春梅仍旧疑惑。
“不管怎样,没有侯爷的恩德,他们估计都活不了这么大,竟然敢恩将仇报,等一会见了夫人,一定要那些短命鬼好看!”老妈妈比安宁气愤的多。
又七转八拐地走了一会,终于看着前面有亮光了,里面的人也发现了她们,有人出来和老妈妈交谈了几句,连忙飞快进去回话去了。
接着这一会儿的时间,安宁打量着眼前这处有光亮的地方,是一出比旁边要高出一截的厅堂,仍旧是泥墙茅草顶棚,即便是晚上,也能看见墙上手臂粗的裂缝,门半开着,上面贴着一张横眉怒目的门神,只可惜已经只剩下一个脑袋了,气势立显颓败。
还没等她继续往里看,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已看身形便知道是沈氏,安宁连忙迎了上去。
“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能到这里来呢!”一把拉住她的手,沈氏一面打量她,一面埋怨。
“嫂嫂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安宁讨好地道。
沈氏问询了一番,李妈妈刚要说来的路上遇袭的时,被安宁给用话岔开了,沈氏这才放心。她回头往屋里看了看,又看了看安宁,脸上有些为难。
安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屋门旁露出了不少脑袋正在向她们这里张望,一见她抬头看过去,瞬间都消失在门板后面,好像她很吓人似的。
“你去同她们说一声,今日不早了,我明日再过来想办法。”沈氏打定主意,同身边的小丫环说道。
“嫂嫂不用管我,倒让他们觉得我矫情,好不容易来一趟,让我也一起听听嘛,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不是?”安宁却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离开。
无论是那么孩子,还是屋里的大人,好像对她的印象都不怎么好,他们被辞退,她多少也有点责任,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合适。
更别说她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如果能实现的话,她倒是要好好谢谢林首富了。
第56章 好感
对于她的要求,沈氏比她所预料中的还要惊讶。
即便安宁已经接受了她的娘家,至少沈家还算得上是体面人,可这里,她往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厅堂看过去,她还是会担心吓到她。
安宁打定了主意,哪里是沈氏可以劝住的,拿出以往的蛮横再加上几句软话,沈氏很快便点头了。
“你跟我进去,不要乱说话。”沈氏拉着她的手,让她紧紧挨着自己,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
这里的人,无论男女,都是粗俗凶悍的,也只有在镇远侯的威势下,他们才异常的顺从,她刚嫁进侯府,第一次陪丈夫安泰过来的时候,看着那一张张沧桑、粗野的面孔,尽管他们对她异常尊敬,还是吓得她脸都白了。
安宁不比她,从小娇生惯养不说,也是家里唯一的例外,安家父子从未带她踏足过这里,这次众人失去生计,又和林首富无端迁怒她有关,若是她在这里出了什么闪失,她可没有办法向侯府交代。
“我知道分寸,嫂嫂放心吧。”
安宁冲她笑了笑,没有直接答应她,挺了挺背,昂头往前走。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和善些,她的嘴角原本还刻意带着一丝微笑,可踏进厅堂的门槛之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小小的厅堂里,一盏黄豆粒大小的油灯,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的,竟然隐藏了将近二三十人,和她预想的不同,这些人都低着头,她视线所到之处,有些还畏缩地往角落里藏了藏。
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安宁来的时候,自以为已经很注意了,连颜色稍微艳丽些的外衫都舍弃在家里,可她身上泛着光泽的丝滑绸缎在这里,仍旧像是一片灰白中的唯一光彩,屋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的衣衫是完整的,没有经过明显缝补的。
她这是才后知后觉的庆幸,自己得了安家父子多大的庇佑,否则的话,这些人说不准会把她这个做亏祸首直接打出去。
她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沈氏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开口,屋里的气氛随着灯花的跳动不断加剧。
她正想着如何打破尴尬,突然从一个角落里传来几声痛苦的哼哼声,她寻声望过去,是一个妇人怀里抱着的孩子,妇人将孩子往怀里带了带,她只能看到一个头顶。
“孩子又不舒服了?依我看,还是再请一个大夫过来看看吧。”沈氏连忙走了过去。
妇人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她没有抬头,用手轻拍着怀里的孩子,没有出声。
沈氏轻轻拉开她的胳膊,将小孩的脸往灯光下转了转,伸手摸了摸小孩的额头,皱起了眉头:“再怎么还是孩子要紧,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明天一早我就让大夫过来。”
妇人忽然啜泣起来,屋里的人神色都更加悲伤了。
借着灯光,安宁也隐约观察了一下那个孩子。
是一个男孩,约摸六七岁的样子,面黄肌肉的,脸上还不慎干净,此时虽然闭着眼,却不停地抽搐着。
安宁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贴着沈氏在那个妇人跟前蹲下,伸手要去摸孩子的脸,却被妇人躲开了。
“宁儿?”沈氏也是一惊,拉回了她的手。
“让我看看。”安宁冲妇人笑了笑,“我曾……在书上见过类似的症状,兴许能减轻他的痛苦呢?”
妇人闻言猛地抬起头,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转向了沈氏。
沈氏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安宁的确是会写医术的,之前她只以为她会正骨,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再者说让安宁来这里给人看病,她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狗儿已经这样十来天了,也找大夫看了几回,吃了药一点效果也没有,抽搐的越来越厉害,连米汤都快喝不下去了,请来的大夫说是……”沈氏同情地看了妇人一眼,不忍心再说下去。
若不是这妇人实在可怜,她也不会明知道没用还一直帮忙请大夫。
不久前从战场传来噩耗,她的丈夫已经战死,年事已高的婆婆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平日里妇人靠去林首富的府里帮佣来维持生计,谁料孩子突然病倒了,丈夫用命换回来的抚恤金花完了也没用,眼下她又失去了生计,若是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她也活不下去了。
安宁没说话,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额头上一层汗珠,却仍旧烫的厉害,嘴唇焦干,身体不住地轻微抽搐。
她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他的舌苔,略微皱了皱眉头。
“之前大夫都是怎么说的?”她轻声问。
妇人见她煞有介事的模样,眼神中慢慢有了一丝热切,听她问,连忙从怀里掏出几张窝的皱皱巴巴的纸,畏畏缩缩地递到她的手边。
安宁结果纸打开看了,是大夫开的药方,虽然是繁体字,仔细辨认了一会,倒也看了个七七八八,她却差点被气笑了。
刚开始的大夫,不管对不对症,好歹开的还是正经的药方,后面的两个,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她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能亲眼看到前世在书里才能看到的情形,药方里面竟然有活蚯蚓这样匪夷所思的东西。
她本来想把药方直接扔了,怕妇人误会,折好又还了回去,“我对医理并不精通,只是在书里看到过这样的医案,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看看?”
妇人看向沈氏,沈氏看了她一眼,“宁儿……”
“我就看看,若是对症的话,吃了药,明天他或许就好转了。”虽然心里大致有数,她也不敢把话说太满。
听她这么一说,那妇人立即抱着孩子给她磕了三下头,她拦都没来得及,然后把抱在怀里的孩子放平在腿上让她看。
她掀开孩子的衣裳,见他果然腹部鼓胀,用手按压微微发硬,因为穿的厚,捂了一身的汗,她看完之后,抬头看向妇人:“他最近有便血的情况吗?”
她的话一出,妇人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咬唇低头不语。
屋里的人也是满脸震惊,交头接耳间,都悄悄地离那妇人远了些。在这里,单元咳血、便血便被视为不治之症,甚至可能会是传染人的痨病,害人害己。
“我也只是根据情况推测的,你放心,即便有,如果治疗及时,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她连忙解释。
“你倒是说话呀,别再把孩子给耽误了!”沈氏明显也已经信了。
妇人抬起头,脸上一片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用下巴抵着孩子的头顶,开始抽泣起来,“有……我……三天了……我不敢说……怕……怕……”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似乎一下子将心里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引得怀里的孩子不安地挣扎起来。
“我明白,好了,你别吓到孩子。”沈氏轻抚她的肩,安慰着她。如果她把实情说出来,估计早就已经被人从这里赶出去了。
“对症就好,并不是多严重的病,我说一个方子,您不防试试。”安宁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道。
妇人跪下又要磕头,被沈氏及时搀住了,“好好歇着吧,再折腾,孩子没事,你怕是要倒下了。”又转头看向安宁:“该用什么药,你开个方子,我让人天明就去抓药。”
安宁却摇了摇头,“不用等到天明,现在就可以熬药。”
一句话让屋里的人又茫然了。
“现在熬?哪里来的药?”多亏沈氏好脾气。
安宁也不卖关子,把药方说了。
“这……真的可以?”沈氏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灶心黄土,又叫伏龙肝,本就是一味中药,把它捣碎用水熬煮,过滤后用来煮那几味温补脾肾的药,应该很快就见效了。”她回忆着前世爷爷治过的一个病例,把能知道的都说了。
方才她已经问询过妇人,因为频繁换大夫,之前买来的药并没有用完,挑选一下,足够接下来熬药用了,至少了一味灶心土而已,而这个是这里最不缺少的。
听她说的有理有据,立即有好奇的人跑了出去,妇人也重新打起了精神,抱着小孩往家里走,回去找剩下的药包。
她抱着孩子出了厅堂的门,转头见安宁和沈氏都跟在她的后面,脸上的神色一松,弯腰深深行了一礼,扭头带路往家里去。
其余人竟也没有散去,乌压压一片跟在后面,似乎都很好奇这个他们素未谋面过的娇小姐是不是当真会治病。
安宁也不理会她们,任由她们在周围看着,有几个大胆些的,慢慢走上来给她打下手,捣个黄土、清洗药罐、准备干净的滤水纱布,安宁也都默然接受了。
虽然已经挺晚的了,每个人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像是赶着过节一般。
把黄土汤倒进药罐之后,有人主动帮忙熬药,安宁才重新回到小孩的身旁。见小孩不仅仍旧穿着方才的一身衣裳,还被盖上了厚实的被子,皱了皱眉。
和那个妇人解释了好半天,这样不利于散热,才说服妇人将信将疑地把棉被给掀开,至于孩子身上的衣服,她却不肯脱,怕孩子再感染了风邪。
安宁这才感受到她们的愚顽固执,也只能先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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