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拉索点点头。
“下次还给你买。”
“这里还有一个活人呢。”萩原研二郁闷地帮清水凉把背包拉链拉上。
“嗯嗯,”清水凉安抚他两句,“你也想吃蛋糕吗?”
桌子上已经没有蛋糕了,库拉索赶紧把自己的背包背好小心地看了眼萩原研二。萩原研二无能震怒——这还是第一次有女性对他露出这么明显的防备加警惕的神情。
他受伤了。心灵创伤。
那边欢快的小学生春游曲还在继续,以乐景衬哀情。
“算了——”
他叹着气从脖子上把戴了许多年的护身符挂坠取下来。
“你过来。”
“你做什么?”
“借花献佛,物归原主。”他语气带着怀念与温柔,“我一直觉得我能顺顺利利活到今天一定是托了你送的护身符的福。现在,你比我更危险,也比我更需要它。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所以希望能让它代替我保护你。”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清水凉推拒道:“既然你觉得它能保佑你,那就继续留着它吧。”
萩原研二摇摇头,他很坚定。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该让它保护你了。”他强硬地把护身符塞到清水凉手里,护身符还带着他温热的体温,轻轻灼烫着清水凉的手心。他轻轻笑了下,眼里闪烁着温润的光,“不过我有个要求。等一切结束了,你要送我一个新的护身符。”
你知道这种话我们一般称之为flag吗?这可不兴乱说。
再耗下去,大家出门可能就要跟琴酒对脸了,清水凉便没再推辞,把护身符收起来,然后冷酷无情地将萩原研二扫地出门。
“易容的技巧和要点我已经用邮件发给你了,你记得看,有不懂的就去问柯南,他在夏威夷实习过,他什么都会。”无视掉萩原研二满脑袋的问号,清水凉冲他摆摆手,脸颊上倏地亮起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再见啦。”
萩原研二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起来,忘掉了那点疑惑,“再见。”
他那时候并不知道,两个人的再见是不同的意思。
清水凉的表现那么自然,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成竹在胸。萩原研二见识过她的手段,便也没有怀疑她能否在组织的视线下成功隐藏起来。
他以为纵然分别有时,依然相会有期。就好像清水凉曾去往国外的那几年一般。不过是一段等待罢了。
在与某人相会的日子到来前,那些日子都名为等待。因为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在那之前的日子都被赋予了漫长又短暂的意义。他在分别的那一刻起,便期待着与她再度相逢的那一天到来。
所以他并不知道,不是所有等待,都有归期。
那是他和名为清水凉的女人,最后一次相见。
正如相逢未有预期,这世上大部分离别也都在一个转身间的猝不及防。擦肩而过了,继续远去,趟过时光漫漫的一条长河,要在很久之后才明白,原来离别的时刻早就来了。
原来再见早已说过。
“我们要去哪儿?”库拉索问道。清水凉和库拉索一人背着一个背包站在大街上。黑漆漆的天幕仿佛坠在人的头顶,不知何时,月光被一层又一层阴云吞没了。“看上去快要下雨了。”
清水凉也给自己做了易容——乌黑长发变成了浅褐色微卷短发,脚下踩了增高鞋,胸脯被一圈圈绷带束起来,藏在白色卫衣下,身材愈发显得修长瘦削。一双暗红色的眼眸血一般。俨然已是二十出头的男青年模样。
库拉索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栋很普通的公寓,夜深了,每一扇窗都黑着灯,安静地凝望着吹凉了月光的晚风。
在看什么呢?库拉索想道。
库拉索没有之前的记忆,对她来说,这个夜晚是她和身前这个女人的初遇。她把她从公安的身边带走了,她便跟着她漫无目的地飘荡。
说来神奇,库拉索一点也没怀疑过清水凉会不会害她。从看到她第一眼,她就相信她,就好像一条鱼,相信大海的洋流会将她带回彼方。
她现在在她身前站着,那张隐藏在陌生面具下的脸庞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混杂了悲伤、怀念、不舍、哀恸,最后放空了瞳孔,像是心神也被那扇黑着灯的窗吸走了。
从库拉索遇到清水凉以来,她就一直是笑着的。像个不断发光的小太阳似的,把阴霾照得无所遁形。
骤然见了这样的表情,库拉索有点惊讶——原来她也会有很难过的时候吗?
但那样的表情转瞬即逝,好似是飞鸟轻轻掠过群山般的错觉,库拉索眨了眨眼,她已然又轻笑着说道:“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清水凉用了变声,嗓音是一把低沉清雅的男声。
库拉索点头后,清水凉走到家门口的邮筒前,将一张明信片从背包里提溜出来。明信片上写的寄出目的地就在对面。
夜里寒凉的空气像凝了冰渣,明信片光滑的表面坠着一滴滴黯淡月光,在血色瞳孔的注视下“咚”一声掉进了邮筒的胃里。
清水凉扒着邮筒的眼睛确认了下明信片的位置,随后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叉起腰来——用现在这个造型做这个动作不能不说有点奇怪。“好啦!咱们走吧——”
要对波本说些什么,清水凉想了很久。要说的太多,能说的太少,最后只写了一句再见。
担心这样太过冷漠,又在后面加了句:早点睡觉,不要熬夜,不要感冒。
或许担心生活在天气变化如此神鬼莫测的柯南世界的原著居民会不会感冒是她多虑了。
清水凉打了个喷嚏,这么想道,一抬脑袋,却看到熟悉的白色马自达与她擦肩而过。
吓得她差点把刹车当油门踩。
“怎么了?”副驾的库拉索疑惑地看着清水凉。这位俨然已把此次出逃当成了旅行。尽管努力正经起来,眼里却是忍不住的好奇兴奋。
“没什么。”清水凉心有余悸。
幸好。不然差点就要被波本逮个正着了。
似乎放心的有些早。清水凉转入大街上,前方路口设着路障,奇怪眉毛君风见裕也正带着几个公安守在那里。
清水凉思考了一下这群人不是在堵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啧。”她略显不耐地挑了下眉。“到了最后也不叫人省点心。”她对库拉索比了个“嘘——”的手势,“待会儿不要出声,只要跟着我说的话对口型就好。”
库拉索点点头。
风见裕也按降谷零的吩咐尽忠职守地在附近几个主要路口都安排了关卡,进出口的车辆都要排查——据降谷零推测,清水凉很可能会在今晚回一趟自己家。
虽然在风见裕也看来很难理解,这时候回家不是羊入虎口吗?降谷零此时正在赶去清水凉的家里查看情况,风见裕也要做的就是确保清水凉没有混在这些即将离开这个区域的车辆里。公安用来当作封锁申请的理由当然是伪造的。
如果能将黑樱桃截下带回公安,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过风间裕也想,他的上司此时想要找到清水凉,带回她的理由估计同什么利益考量完全没有关系。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全罢了。
虽然这在风见裕也看来也很没有必要。
关心则乱,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他不禁觉得或许和黑樱桃就此分开对降谷先生来说会更好。
两个人继续纠缠下去真的会有好的结果吗?尽管抱着这样的疑问,风见裕也还是严格认真地执行着命令。
哪怕是深夜,东京的街道上行驶的车辆也不算少。放行了一位深夜出差的社畜,下一辆黑色跑车上坐着一对情侣模样的青年。
在路障前停下车后,驾驶座上的男性慢慢抬起眼睛,风见裕也在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见一片沼泽般的暗红色泽。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男人似乎是个混血儿,皮肤很白,浅褐色的短发微微卷曲。
“晚上好。”他的目光慢悠悠地将风间裕也扫视了一圈,微凉的嗓音听上去漫不经心,又好似几分嘲弄。“这是在抓什么嫌犯吗,警官先生?”
风见裕也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解释了一番公安早编好的理由,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带了丝笑意,“这样啊,希望警官先生早点抓到嫌犯。我和妻子正打算去北海道度假,和这么可怕的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离近了看,那双眼睛宛若鲜血凝成的红宝石。快要下雨了,凉风裹挟着水汽,那眼睛也湿漉漉的。和风见裕也想象里的性格不同,男人好像性格很活泼,也很健谈,这会儿功夫已经从警官先生的眉毛看上去很有福气聊到他有没有女朋友,需不需要帮他介绍一个了。
终于,男人的妻子似乎是受不了了,不耐烦地叫道:“阿娜达,我们该走了。”
“啊抱歉抱歉。”男人抱歉一笑,“感觉和警官很投缘的样子。”
他飞了个媚眼过来,叫风见裕也一阵恶寒。他还是更喜欢第一眼看到男人时,他身上那股冷漠疏离的大佬气质。
这会儿功夫,后面又停了几辆车。风见裕也往后看的时候,发现降谷零也过来了,白色马自达停在路边,他的脸色说不上好,看来是没有发现清水凉的踪迹。
已经被放行的男人没有走,反而一只手臂倚着车窗闲适地朝外望去。“警官先生,那位先生也是你们的人吗?”
风见裕也顺着他的目光大胆地猜测他是在说往这边走的降谷先生。
“真帅啊。”男人吹了个轻佻的口哨,挑起眉梢。“能帮忙介绍下吗?”
风见裕也在“您可以走了”和“您说笑了”之间徘徊了一下,没忍住说道:“你不是有妻子了吗?”
男人做出羞涩的表情,“就是说,我夫人她不介意三个人的。”
“嗯,我不介意。”那位副驾驶上好看的夫人用好听的声音说道。不过脸色看上去有些奇怪。
有必要的话尽快去看心理医生吧。
“您可以走了,请尽快离开,不要堵塞交通。”赶在降谷零走过来之前,风见裕也忍住心梗,赶紧赶人。
“得嘞,警官。”男人又用那双红宝石般剔透美丽的眼睛飞出一个媚眼,“帮我告诉那位先生,我真的很喜欢他哦。”
风见裕也不为所动,公事公办,“先生,请您尽快离开,不要妨碍公务。”
男人耸了耸肩,状似无奈。“我说的是真的。”
可以,但没必要。
黑色跑车随后飞出了风见裕也的视线。
“情况怎么样?”降谷零走近后问道。
“没有异常。”为了上司的心理健康着想,风见裕也没有提起那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她可能没有来这里,或者还没有离开。”
降谷零蹙紧眉头,陷入沉思。
清水凉带着库拉索来到了北海道。黑色跑车被两人扔在山脚下,一人背着一个背包上了山。
“组织在北海道基本没有据点,要找来也要费一番功夫,我们可以放心地玩。”
北海道连绵着一座座美丽的雪山,山下还算暖和的地方却还开着满树繁茂的樱花。一条蜿蜒的长河系在雪山颈上,水面上飘满了浅粉色樱花。点点河灯亮着浅浅的光。
比起躲避组织的追杀,库拉索感觉清水凉似乎更像是单纯来玩乐的。虽然是个失忆患者,库拉索凭着浅薄的知识也大胆地觉得没有逃命的人会一手烤串一手棉花糖,边走边跳,还要逗路边的小学生玩。
“你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为了玩乐,逃命将没有任何意义。”
是这样吗?
两人在半山腰预订了一家民宿。□□色的远山送来鸟鸣和凉风。
“如果你只剩下三天光阴,你会做什么?”清水凉忽然问道。
库拉索答不出来,反问她:“你呢,你会做什么?”
“明天的我不知道,今天的我想看雪。”
库拉索点点头,“所以你专门来了北海道?”
“可惜这里好像还是春天,只有山上的积雪。”清水凉语气透着遗憾。
两人住进民宿二楼的一个房间,窗户打开就是远方的群山和一望无际的苍茫天空。清水凉没事儿就爱坐在窗口往外看,问就是在等冬天。
民宿老板家有个高中生儿子,清水凉不知道怎么跟他认识了,两个人臭味相投,每天都凑在一起招鸡逗狗,不大的小镇没两天就出了名。
两个人罄竹难书的罪状包括但不限于偷吃厨房刚炸好的天妇罗,打网球把二楼窗户砸了,和小学生比赛把对方赢到哭着回家告状……库拉索每天都跟在清水凉屁股后面道歉赔钱,现如今业务水平已经非常熟练。
两人还维持着那副伪装,名义上仍是夫妻。
民宿老板时常问她:“有考虑过离婚吗?”
库拉索:“……”
不好意思,还没结。
老板很认真:“我儿子这个号练废了不能说扔就扔,但是老公可以。”
“我会认真考虑的。”清水凉又一次带着泉山拓斗——民宿老板儿子——出去划船结果两人双双落水不说,还惊走了岸边垂钓者差点到手的大鱼,结果被人凶巴巴地上门告状,库拉索熟练地赔礼道歉后对老板这么说道。
扭回头清水凉拎着不知道打哪儿顺来的奄奄一息的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想吃盐烤鱼。”
库拉索:“……”
想吃自己做,看我干什么?
这时候老板疑惑地探出脑袋:“这鱼怎么那么像我养在大厅的观赏鱼呢?”
就是那条第一眼见了就让清水凉不住感叹长得真漂亮的观赏鱼。
清水凉诚恳地夸赞道:“您真是慧眼识鱼。”
然后老板追着她打了两条街。
库拉索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适合她的道路,但她清楚地知道这种生活再过上几天她就要高血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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