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看没看懂,鸿钧微微颔首,身形一晃,离开了天外天。
鸿钧走了。天道的灰影却没有消失,而是像入定一般继续独自站立在原处。
没能成功逃脱的灵心又开始骂骂咧咧。把她会的骂人的话都过了一遍,也不见天道有任何反应。她只好暴躁地跟天道讲道理。
“天道为公,就算我当初是偷了你的本源,但我化形成功已经是你法则承认的洪荒生灵,你凭什么把我囚禁在这里?”
天道灰影睁着额间的第三只眼,五官比起之前要精细清晰了点,但还是模糊不清。
祂冷冷传音,
【若非吾那时发现了遁去的一,你跑不了】
灵心不知道遁去的一是什么。她当初为了化形跟初生矇昧的天道意识拉扯了几万年,几次差点被抹杀自我意识。直到某日一道五彩光芒自天外飞坠,让天道掉了线,她才趁机化形成功。
想来那五彩光芒就是天道所谓遁去的一?
“可是你也罚过我了啊。”
灵心的声音委委屈屈,试图采用柔情攻势,“我都被太阳真火烧了两次,也够了吧。”
【不够】
天道的传音依旧冷淡,不含半点火气。仿佛祂压根就不生气灵心偷了祂的本源逃跑,只是单纯的计算了她所欠的因果给出结论罢了。
粉雾气得变成了刀子状,奈何也捅不穿苍穹。只好继续用言语发泄。
“敲你妈太阳真火烧得多疼你知道吗就说不够!”
疼得她连食欲都减退了啊!
“烧就烧了吧你好歹让我报个仇啊!连个分/身都没种你就把我弄走了,老娘陪金乌演戏不要钱啊!”
灵心觉得她真是亏大了,但天道显然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你有进益】
淡漠的四个字传来,灵心懵了一下,才意会过来天道是何意。
她那次被扔进太阳真火受苦,切身体会到了疼痛,而产生七情的憎恶与恐惧。对于没有心没得感情的心魔来说,这确实是个巨大的跨越。让她的自性达到部分的圆满,由所进益。
要按天道的逻辑,她被丢去受了烈火焚烧之苦非但不该怪祂,还应该谢祂才是。
“我谢谢你啊!”
灵心气炸,骂骂咧咧。
“狗比你没有心!”
天道灰影随即回应,
【你也没有】
灵心:???
狗比天道还会怼人了?成长的很快嘛。
她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天道的下一句竟先传来。
【很快就会有了】
下方的灰影睁开额间的第三只眼,注视着灵心。
灰白的眼仁映入灰蒙蒙苍穹中心跳动的粉雾,从中似乎闪动了一线幽暗的光,像蛇的竖瞳,冰冷无情。
灵心被祂这般注视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觉得有点冷,成片的叫嚣的粉雾都缩到了一团,从淡淡的樱花粉变成艳丽的桃粉。
心魔的直觉是敏锐的。
就在她缩起来的下一刻,四周的烟云统统向她疯涌过来,挤压她的生存空间。
换成人的状态来说,就仿佛有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命脉,卡的她不能呼吸。
“你,干……我不骂了还不行吗……”
明哲保身,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灵心还是怂了。
天道灰影抬起手,带给灵心的压迫更甚,像是要把她掐死挤爆。
祂冷漠地回答,【吾在助你修行】
“……什,么?”
灵心没能等到天道的回答。
苍穹之上,那一抹缀在中央的粉雾像一只被挤压到极点的气球,承受不住外来的压力,轰然炸开。
心魔的本体粉雾被天道掐爆了。
灵心,卒。
【受烈火焚烧而生惧,悟得自我。死一次应当会悟得更多了。】
天道的灰影自言自语了一句,终于不再维持人形,消散在原处。
方才祂还有句话没说完。
祂是助她修行,但为的,也是祂自己……
*
刚刚离开三十三天外的鸿钧猛然顿住身形,右手抬起,放在了心口处。
那里,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像是心脏突然停滞了一下,又像是猛地变成了空洞。
他才通过本我道真跟天道建立了联系。
这种感觉并不是来自于他。那就是来自于……天道?
天道,也有心吗?
鸿钧想起了他在天外天看到灵心的状态后,隐隐感知到心魔与天道的关联。不禁肃穆了面容,眉头紧锁。
灵心,出事了?
“不会。”鸿钧快速否认了自己这个猜测。
且不说天道尚未找到那与灵心气息交融的存在,只说灵心已是洪荒生灵,天道作为法则的化身就不可能违背法则,彻底抹杀灵心的意识。
鸿钧想得很透彻。但还是有些道不明的忧虑。
在原地停顿片刻,他改变原定回去调养突破的计划,往昆仑而去。
*
远在天魔域。
刚刚打败了最后一个魔王的罗睺抖了抖弑神枪,抬手幻化出一盏粉色的莲花灯,任其缓缓升空。给只有黑白灰的魔域带来一点艳色。
即将上任的万魔之主看着徐徐升空的莲花灯,半面魔纹邪肆,愈发妖异。
天魔域跟洪荒距离太远了,连她种在他识海的心魔分/身都不怎么活跃。他只好自己点灯。
这是他对自己的奖励,也代表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对光明的向往。
“就快了,待本尊统一天魔域……成圣,就快了……”
“这一回,本尊一定要赶在鸿钧之前!”
*
西方,须弥山上。
有着褐色卷发,碧绿眼眸的少年一身道袍破旧,抬手轻捂心口。
“姐姐?”
*
深海之下。经过了龙凤劫后,祖龙龙宫已不复当初的辉煌。
位于祖龙殿的最深处,九龙壁上龙影盘悬缠绕。忽有一道灵光浮动,身着玄黑鳞袍,面容冷峻的龙子狴犴手持一方宝匣走出九龙壁。
他眉间紧锁,捂住胸口。不由得眉间紧锁,
“怎么回事?”
祖龙陨落后,他已经克制着自己许久不曾想过那个人。可今日……
狴犴垂眸看了一眼宝匣,将之收起。
走出祖龙殿,面容冷峻的青年透过水流仰望漆黑夜幕中悬挂的明月。于水族的问候声中又恢复了平素的冷脸。
她,还好吗?
*
昆仑,玉京山,三清殿。
闭目打坐的老子与元始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互相对视。
元始按捺住想要抚按心口的感觉,神态清冷威严,却难免带了一丝焦躁。
“大兄,你也感觉到了?”
“嗯。”
老子颔首,好似淡然如水。
元始的脊背不自觉绷紧了,嗓音微哑,
“是因为……她吗?”
元始没有明着提起那个名字,但老子也知道他在说谁。
那双如水的浅灰色眼眸中闪过一点波澜,未来的太清圣人却是缓缓道了一句,
“安危相易,福祸相生,焉知非福?”
却在他二人静默之时,一旁的通天猛地一振,惊喜不已。
“玉宸!你终于醒了!”
*
与此同时,洪荒各处,所有曾被种下过心魔分/身的洪荒生灵尽皆感觉到了心口不受控的一滞。
识海心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活过来了,随时都会焕发出不一样的生机一般……
第60章
不同于老子和元始识海内都种下了灵心的心魔分/身,当初三清连梦,上清这边是直接连接的玉宸。通天的识海里并无心魔种子,故而他也没有老子元始那样的感应。
虽然他没有,但玉宸有。
大概是感觉到灵心出了事,沉睡百年怎么也唤不醒的玉宸,终于在通天的识海深处给了他回应。
“玉宸!你终于醒了!”
通天激动地喊出声,成功吸引来老子和元始的关注。
两个做兄长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打出一道符文,设下两层防护禁制。
通天留意到老子元始的举动,放心地将意识沉入识海。
【玉宸,你可知灵心出了什么事?】
问了好一会儿,识海深处才传出玉宸的意念回应。
【丫头的本体被天道毁去,神识已散。】
纵然只有一抹意念,通天也能感觉到玉宸那句话的凝重和沉沉隐忍的怒意。
他也同样的不敢置信和愤怒,当即拍案而起,
“法则怎能随意抹杀洪荒生灵!”
洪荒生灵之间可以相互残杀,但天道代表的是法则,必当至公无私。祂可以算计天地大势,却不能亲自出手。
这是洪荒的基本共识。
通天的怒声传响大殿,却有一道淡漠的嗓音随之而来。
“你说的洪荒生灵,可是灵心?”
殿内三清具是一愣。
看到那从门外走进的紫衣白发的青年,老子元始眼中骇然。
他们布下的禁制,竟然完全没有拦住他。鸿钧的境界在百年内进展如此之快吗?
“鸿钧道友。”
惊骇归惊骇,老子还是迅速调整过来。通天也切断了与玉宸的联系。
离开了天外天,没有天道的干扰,鸿钧以神通划破虚空,只用片刻功夫就到了昆仑。
他舍了一个本我跟天道相连,三清纵是盘古元神所化也拦不住他。
天青色的眼眸直直望向通天,鸿钧的目光比往日更加冷漠。
“你方才所说,可属实?”
通天虽境界暂且不如鸿钧,但也无畏。冷哼一声,昂首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元始跨出一步,清冷的语声透着讥讽,
“鸿钧道友还嫌害她不够吗?”
他指的就是鸿钧本我道真一事。虽然三清不完全清楚鸿钧跟天道的联系,但可以确认他们必然是有联系的。
三清里,通天少年意气,喜欢动手。元始自诩高贵,冷言冷语最拉仇恨。老子看似淡然无为,却是无为而无不为,心思缜密。
听到鸿钧的问题,他眸中微光闪过。思量了一瞬,他却平和地对鸿钧道,
“吾等识海内皆有灵心道友的分/身,故而有感。道友莫非没有感应吗?”
鸿钧薄唇紧抿,蓦然间,转身离去。
老子这一句平平淡淡,没有挖苦,没有火气。却比通天和元始的杀伤力都要大。
只因在发现天道意识苏醒之时,鸿钧为了安全起见,已将灵心放在自己识海中的心魔分/身抹杀了。
分/身不灭,而心魔不死。
灵心的本体若真的出事,应当会在她种下心魔分/身的某一人识海中复生。
而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
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具体的灵心说不上来,只有两个感觉深深刻进了脑海,一个是疼,一个是惧。
于生死的大恐怖之间,灵心存在于本体粉雾上的意识混混沌沌,半梦半醒的,好像意识被分散成了许多份,飘飘悠悠地均匀得分散到各处。
昏沉的意识中同时映入了多副画面——
她“看”到了流淌的江流倒映着静谧而柔美的月光;
“看”到了串着金银琉璃的七宝妙树在风中摇摆,撞击出动人的梵音;
“看”到了冰雪覆盖的昆仑山脉,唯玉京山高耸伫立,覆盖着生机盎然……
甚至还有灰暗无光的魔域,亮起闪耀的灯火。
一切的场景都是模糊不清的,与她的意识一样半昏半醒,像打了马赛克,可对她来说又十分清晰,近在咫尺。
如果不是那种死亡的恐惧和疼痛依旧萦绕,灵心或许会以为她在做梦。
伴随着时光流逝,疼痛与恐惧远离,昏沉的意识被另一种奇妙的感觉萦满。
她“看”着那些不一而同的画面,仿佛她置身其中又超脱其中。
那应当是一种感悟。虽然还不清晰,却让心魔隐隐感觉,那是她未来要走的路……
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感悟中,又不知过了多久。
好像一瞬,好像是许多年。
灵心感觉到某种足够吸引她的力量,一丝丝的灌溉给不知分散在多少处的心魔。
在那种灌溉下,她的五蕴六识开始复原,不再是做梦一样的飘忽无踪的状态。
那如滴水一样灌溉而来的东西散发出极为诱人的香味,让她的食欲如此迫切,像饿了一百年的人闻到最喜欢最想吃的菜品的剧烈渴望。
一滴,两滴……
分散如散沙的意识汇集,朝着引发心魔食欲的地方而去。
灵心贪婪的吞噬那种能量,尤在嫌弃一滴一滴的量太少,那能量却突然没有了……
没!有!了!
她都这么惨了,连口吃的都不管饱吗!
悲愤之下,灵心飘飘忽忽的意识刷地落地,彻底醒了过来。
入眼所及,是一个木制的屋顶,上面一行行流转着金色的铭文。有点类似于灵心初至昆仑时看到的老子和元始为了保护通天而篆写的那样,却要更加玄妙莫测。
凭借灵心在天道手下挣扎的多年,她判断这必然是出自于天道。
灵心一眼都不想多看跟天道有关的东西但她却转不开眼。
好像是有什么固定了她,让她保持仰面的状态,只能看到屋顶。
难道她被狗比天道关小黑屋了?
这个让灵心愤怒的想法刚刚冒出来,她的视觉范围内就出现了一道青色的剪影。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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