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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药难得皱起眉头，“可少爷不喜欢这样，再等等看吧，总会有办法的。”
“好吧。”
小卜叹了一声，缩了回去。
房中，楚枫坐在床头，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眉头一皱即松，无奈的叹息一声，眼尾荡开一抹笑意。
“这丫头……”
看着手里还没吃完的糕点，他冷淡的脸部线条又柔和了几分。
被亲生爹娘抛弃，扔到这偏远村庄里，府上原本对他点头哈腰关心备至的下人，也开始对他横眉竖眼。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闲言碎语，嘲讽挖苦，可怜叹息。
他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感受到人心的温暖了……
手中那不起眼的糕点，不只是糕点，更是他冰冷的心的慰藉。
他怎么也想不到，临死之前，竟然被这样一个丫头给拯救了……
眼眶微微一热，他深吸了口气，抬起一只手半掩面容。
眼泪顺着脸庞流淌而下，汇聚在下巴凝聚成一滴，他苍白的唇却是朝上勾起，笑着。
“福伯。”
厨房内，阿药煎好药，回头看着同样在厨房忙碌的福伯。
“怎么了，阿药丫头？”
“我刚好要给少爷送药，晚膳已经好了，我把少爷那份一并送去吧？”
“少爷想在屋里用膳？”
阿药一手绕着双丫髻上的绿叶，嘿嘿笑了一声，“少爷没说……”
是她想跟少爷单独用膳，这样引诱计划虽然不能用，但也能找个借口跟少爷亲近些。
福伯定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慈爱一笑。
“少爷不喜乱走，那你跟少爷在屋里用膳吧，待会儿把餐盘送回来就是。”
阿药眼前一亮，“多谢福伯！”
第20章 距离（三）
“少爷。”
阿药端着两人份的膳食，没法敲门，干脆在门口喊了一声。
“进来吧。”
阿药听着这声音，抬起眼来。
怎么感觉，少爷有些鼻音。
莫不是染了风寒？
她背对着门，端着餐盘挤了进去。
看到坐在矮案前的楚枫，她喊了声少爷，快步走上前将托盘放下，抬手覆上楚枫额头。
还好，温度正常。
“怎么了？”楚枫略微不自然的往后靠了靠。
阿药一边摆膳一边道，“方才听到少爷说话有鼻音，还以为少爷染了风寒，幸好没事。”
楚枫心下又是莫名一暖。
这丫头，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关注他。
也是，在她心里，她是他的夫人。
可他却没有拿她当夫人对待。
这么想着，放在袖中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见阿药忙碌，他头一回伸出手来。
“我帮你吧。”
“不用啦，少爷坐着就好。”
阿药挡回他的手，将餐盘摆放整齐。
“少爷是先喝药呢还是先用膳？”
“先喝药吧……”
“喏，给。”
楚枫一口气喝完，阿药满眼欣慰，递给他一双筷子。
两人开始用膳。
阿药时不时偷看他一眼，而后不着痕迹往他身边靠靠。
楚枫不知在想什么，全然没有察觉。
屋内十分安静，只剩下两人文雅的咀嚼声。
“今日在村里，可玩的开心？”
楚枫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开心。”
声音突然从耳侧传来，楚枫回头一看，阿药竟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身旁。
见他看向自己，阿药笑笑，加了块肉放在他碗里。
“张勇哥带我坐了秋千，我好像还是头一次玩。”
前八次做功德的时候有没有玩过，她不记得了。
张勇……
楚枫想起了那个小麦色皮肤的精壮汉子，眉心蹙起。
阿药今日一整天没回来，是跟那汉子在一起。
“明日你出去，也是要找他吗？”
他侧着脸，声音听不出喜怒。
“嗯……”阿药没有丝毫隐瞒，“这个村子里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少爷也跟我一起去吧？”
“我不去。”楚枫放下筷子，顺势站起身，“我用好了，你吃吧。”
阿药看了眼他还未动几下的饭，茫然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少爷？”
楚枫一走，小卜就露出头来。
“怎么了这少爷？好像生气了？”
它说着话，两眼却是盯着满桌子的饭菜。
阿药沉吟片刻，忽而眼前一亮，露出笑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小卜一边吃着，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你先慢慢吃，待会儿我再告诉你。”
楚枫负手站在水池边，看着里面游的欢快的锦鲤，抬手揉了揉眉心。
“我怎么莫名生气了？”
还扔下阿药那丫头一个人用膳，怕是又吓到她了。
她被家里卖到这里，已经够可怜了。
楚枫皱眉深吸了口气，回头准备去找阿药，
“少爷！”
肩头被人轻拍一下，眼角余光瞥见一只白生生的手。
“阿药？”楚枫转过身来，“方才……抱歉。”
“没事，我知道……”阿药趴在池塘边的石头上，细如葱的手指划过池塘水面，立马引来不少鲤鱼。
“少爷是感到寂寞了，所以才生气的，对吧。”
“寂寞？”楚枫眼底一闪而逝一道慌乱，双手负在身后站直了身子，“有什么好寂寞的，福伯跟莲姨都在，而且我往日都是这么过来的。”
阿药只回头笑看着他，不说话，看的楚枫一阵心虚，板着脸硬着头皮撑过去。
“少爷，要不要跟我再打个赌？”
“什么赌？”
阿药指了指池塘，“少爷若是猜中这池塘里有多少条鱼，若是少爷答不出……”
“答不出如何？”
阿药上前一步，仰着头看他。
“答不出的话，明日随我一起去村里玩。”
她刚好到楚枫下巴，一仰头，唇就凑近了他的唇。
楚枫心下一动，偏过头去，“这赌约于我有何好处？”
“好处嘛……”阿药思索了片刻后道，“少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许少爷一个万能的愿望，如何？”
万能的愿望？
听起来倒是不错，但是他好像没什么要这丫头做的。
“少爷，你不说话，我可当你答应了。”
楚枫哑然失笑，“答应便答应，只不过，你要输。”
这池中的鱼，是他从府上一并带过来的，有多少只，他一清二楚。
“那可不一定。”阿药眼底闪烁明光，“少爷说说，这里面，有多少条鱼？”
“二十三。”
“答错！是三十五条！”
“什么？”楚枫蹙起眉，“不可能。”
“前些日子，我不是跟少爷说了吗？有鲤鱼怀孕了，如今已经生了崽子。”
她趴在池边，手在池水中一指，那些鲤鱼竟然排成一列，在水中原地转着圈。
“少爷不信可以数数。”
楚枫现在脑海中可全然没有什么赌约胜负，全都是池塘中鲤鱼排成一列的怪异景象。
刚刚阿药一指，这些鲤鱼就变成了这样，这可是寻常人做不到的。
她一个穷人家的小丫头怎么会……
或许，只是巧合？
“少爷，你输了！”
阿药站起身来，一声打断了楚枫凌乱的思绪。
“明日要随我去村里玩！”
“阿药！过来帮帮莲姨。”
一侧，莲姨的声音透过拱月门传来。
阿药喊了声「来了」，又叮嘱楚枫道，“少爷，你先一个人待会儿，我马上弄完回来陪你玩。”
楚枫立在原地看着她跑远的身影，漫吸了口气缓缓吁出，眼尾荡开浅浅笑意。
这丫头，是真怕他一个人待着寂寞。
不过话说回来，他许久没与外人相处，明日还要去村里，面对那些对他并不友好的村里人，该如何是好？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池中，锦鲤早已四散游开，与往常无异，好似方才那古怪一幕并没有发生。
想来刚刚只是个巧合罢了。
否则那举动让其他人瞧见，准是要将阿药当妖怪的。
夜色渐渐降临，阿药终于帮完莲姨的忙，舒展了下身子，梳洗了一番，带着自己的被褥朝楚枫房间走去。
“少爷？”
她抬手叩了门后，探着脑袋往里看。
楚枫不知去哪儿了，不在房内。
“少爷？”
阿药举步走了进去，不见楚枫身影，手里拿着被褥又沉的厉害，索性先铺开被褥，就挨着床榻。
“不能睡一张床，这样的话，少爷应该可以接受吧？反正，我是不能再让步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儿睡！”
第21章 距离（四）
阿药在屋内左等右等，还是不见楚枫回来，感觉不对，起身便朝外走去。
“有没有看到少爷去哪儿了？”阿药对着院里的一棵树道。
此刻无风，那树枝摇曳。
【看到了，先前出了院门，还没回来。】
“谢谢。”
阿药忙不迭往院门走去。
四下黑漆漆的，屋檐上挂着的灯笼照不到门口，阿药便拿出那颗鸽子蛋夜明珠照路。
“吱呀。”一声推开门。
“少爷？”
阿药探头唤了一声，四下不见人，黑黢黢的，鬼影曈曈。
“阿药，那儿好像有个人影。”
肩头小卜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触须样的手指着前方。
阿药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地面上躺着一个人，飞快跑过去，手中夜明珠一照，正是楚枫。
他此刻躺在地上，面色比地上银霜月光还要白上几分。
薄唇、脖颈、衣领，到处都是鲜血，看着触目惊心！
“少爷？！”
阿药惊呼一声，眼底一道金芒一闪而过，见楚枫身上原本多了些许的阳气，此刻如清晨薄雾般游离周身，仿佛一口气都能将之吹得四散。
“怎么会这样……”
这几日刻意与他近距离接触，她外泄的灵气已经让他阳气增添了些许，怎么会一瞬之间变成这样？
“阿药，他手里好像有东西。”
阿药脑海中短暂空白，耳畔响起小卜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定睛一看，楚枫手里捏着一物，貌似是书信。
难道少爷是因为这书信所以才……
阿药犹豫了一下，将那书信从楚枫手中抽出。
上面白纸黑字，苍劲有力，一笔一划，仿佛尖锐的刀剑，刺入了阿药的心头。
“楚家下任家主已定，令弟楚天，你身子病弱，自己保重。”
后续落款，一个龙飞凤舞的「楚」字。
好似多写一个字，都不耐烦一般。
阿药睁圆了眼，将那上面的字反复看了看，握着书信的手跟着攥紧。
“小卜，这上面写的……是抛弃了少爷的意思吗？”
阿药不敢相信。
即便少爷病重，他此刻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冰冷的尸体。
这些人，竟然就这么将他抛弃了？
小卜「额」了一声，看着倒在地上的楚枫，叹息一声。
“看起来是这样的……他家人好狠的心啊。”
嗤啦——
阿药将那书信撕成了碎片。
小卜惊呼一声，“阿药你做什么？那是别人的东西。”
阿药抿着唇，将书信踩进泥里，而后将地上的楚枫扶起，娇小的身子撑着楚枫高大瘦削的身形，显得有些吃力，她却咬牙硬生生撑住了。
“这种东西，给谁都不会要的，没人要的东西，还留着它作甚？”
不同以往，此刻阿药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等小卜说话，扶着楚枫回了房。
一脚踢开门，带进来的冷风吹得屋内灯烛摇曳。
她小心翼翼的将楚枫放在床上，取来湿帕子擦干净他嘴角干涸的血渍。
“少爷？少爷？”
阿药尝试唤醒他，但他没有丝毫反应，身上那些阳气仿佛一潭死水般，等着消亡。
“这会儿要是叫不醒他，说不定醒不过来了，怎么办阿药？”
这是最后一次功德了，做完这次，就可以回仙台山了。
可是怎么这么难！
小卜跳到床上，拍了拍楚枫的脸，不见他有动静，急的两手直薅自己头上的叶子。
“我不就是办法吗？”阿药忽然开口，两眼望着楚枫毫无血色的脸，“我来……不就是为了救他吗？”
“可是他的心愿还未搞清楚啊？是救他命，还是其他，得要他说出来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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