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卫云哑然,小辈们的一些事情他多少也有听说,尤其是关乎花珍绮。狄亲王府的小王爷痴恋花珍绮的事情,整个京城的少男少女都知晓。
“你是想?”
“狄晋既然是与花朵儿定下的婚约,见一见未来的大舅子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花珍绮的声音清冷却又带着几分厉色,“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便无人能预料得到了。”
花珍绮看着大厅出口的方向,眼神悠然而无情,“我对狄晋从来不辞颜色,若是他敢对无痕动手,那便是与花家为敌,与我为敌,与那人为敌。”
如此,你跟我,终于站在了同一方。
而我想要的,不仅于此,我要的,是你站在我的身侧,与我比肩而立。
你目光所及,只有我出现的地方,你目光所倾,只有在我的身上。
垂于身侧的双手,轻轻握紧,花珍绮的心里,此起彼伏。花无痕,狄晋这一关你要过,花有恒这一关,你也躲不了。
与花卫云交谈过后,花珍绮便出现在依旧在静养的花有恒房内。
“你来干什么?”花有恒从来看不惯花珍绮的做派。
也不介意花有恒言语中的冲撞之意,花珍绮慢慢踱步至桌边站定,坐下,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道,“我来给你送个消息。”
“哼”花有恒冷哼一声,“你有什么好消息?是我姐伤势恢复了,还是已经找到了当日蓄意要伤她之人?”花有恒说起来心头的血就一股股往上涌。他们姐弟二人全部在这天杀的破地方折了本,唯有这臭娘们还好好地坐在那里说风凉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与人串通将他姐弟二人害了,爷爷交代他要在接见旁系子弟之日露面,记下可培养之人,结交可造之材,如今却因为他受了伤,生生让这个臭娘们出了风头。
花珍绮眼中的鄙视一闪而没,这草包心里想什么,她如何不知。
“你姐的伤势是否恢复我并不知,谁人伤了她我亦不知。”花珍绮饶有趣味地看着花有恒,“但谁伤了你,他的身份,我却一清二楚。”
“什么”花有恒猛地坐起身来,经脉之痛使得他惨呼出声。由不得他不急气攻心,无法自控,实在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如此大的亏,还是被他一向所看不起的平民子弟所伤,甚至于还要在这臭娘们的眼皮底下受伤,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是谁?”声音已成了低吼。
“花无痕。”见花有恒一脸茫然,花珍绮又加了一句,“五祖之后,花儒之子花无痕。”
花有恒沉思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竟然是他!他还敢来?”花有恒只觉得一张脸犹如在火炉里烤着一般,比起原来以为伤他的是阿猫阿狗的平民子弟,这个事实显然要让他难堪得多,就像一根烧红了的针扎进了他的心。
花二一脉取而代之花五一脉执掌花家,本来就颇为被人诟病,再加上自花二一脉上位后,家族日渐没落,再不复往日荣光。如今他被花五一脉的后人如此磋磨,若此事传扬出去,不仅他是整个京城的笑柄,他这一脉也跟着没脸。
花无痕,必须死!
“他现在在哪?”再抬起头来的花有恒,除了眼睛里的暴虐之气,声音已经平和了许多。
花珍绮抿了一口茶,不言不语,直到花有恒的眼中开始不耐才慢慢地道:“他去哪,我不关心”看着花有恒要暴起的模样,压了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过我知道你会关心,我已经遣人跟在她的身后。”
“我承你这份情”花有恒的嘴角一扯,“多谢姐姐,还请姐姐将岳海唤来。”
花珍绮站起身来,点点头,“我也知晓你定有话与他相商,一早叫了他侯在门口。”
花有恒闻言一咬牙,岳海的修为,使他在花家颇有底气,就连他作为花家的嫡系少爷,也不是回回都使得动他。如今花珍绮轻描淡写说让岳海侯在门口,明摆着就是在跟他耀武扬威,显摆她如今的地位。
花珍绮要迈出门槛之时岳海也正好跨步进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看花珍绮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停住脚步,花珍绮背对着花有恒冷声道,“记住,莫要取了他的性命。”
“这个自然,”花有恒目光泣血,“一整条命我不会要,半条命我总该要得。”
花五一脉回归主家,若这个时候丧命,于花家也不好看,惹人非议。再说前几日李家那群疯子的行径历历在目,由不得不让人掂量几分。但这口气他要生生咽下去忍下去,他也不配当花卫风的孙子。
再说与花家三兄弟分开的花朵儿,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哥哥的名字已被人诅咒了多少遍,她哥哥的人,已经被人想着大卸八块了多少回。
她倒是不着急着回去,反倒开始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如今北方兽潮明显异于往常,相邻的云海帝国也是小动作不断。兽潮倒还好,按以往看,骚扰多于恶战,从未曾发生过大规模的死伤。反倒是北方大漠临近万兽谷的库娄族人,近些年来已经与云海帝国暗中结盟。现如今又有魔物肆虐,看来风澜帝国的安稳日子,快要结束了。
花家从风澜帝国建国始,便始终镇守于风澜与云海帝国相接的明珠城。当年的明珠城,乃云海明珠,因云海帝国于鱼荛城一战,号称云海战魔的虎煞大将军屠杀鱼荛城无辜百姓无数,护国大将军五祖气急之下在朝堂请战,自此一路打进明珠城,生生逼得云海大军连连后退。
至此,明珠城被风澜帝国收入囊中。
云海有云:明珠暗投!云海上下,一直以收复明珠城为目标。
也就是明珠城一战,五祖因伤几年后陨落了。
明珠城,花朵儿的心中一遍又一遍喊着这个名字。
沧海月明将军泪,寒水凝珠壮士魂。
如今驻守明珠城的,已不再只有花家一脉,明珠城,是我必去之地。花朵儿双手握紧了些。
平静下心绪,看着人来人往的百凤城,花朵儿不禁忆起了她与何向惠第一次来百凤城的情景。
那会她们二人只有七岁多,坐着何向惠她爹赶的马车,整整走了一个来月才来到百凤城。向惠和她爹是为了看望在百凤城学艺的哥哥,而她和娘亲,是为了将手中元兽的元珠,换成她爹滋养身体的药。
她的记忆力一向惊人,虽然城里的街景早已有了不少变化,但大致的方位却一直镌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记得,就在前方路口的拐角处,有一个死胡同,胡同口有一家卖糖画的小店。
她和向惠一人买了一份,如今回忆起来,嘴里似乎还泛着甜味。
当日店主问她:“小姑娘,你想要我给你画什么?”
她想了想,歪着脑袋说,“这天下什么最厉害您就帮我画什么。”
大叔楞了楞,笑着说:“谁最厉害我可做不了主,但是我听说,元兽中最厉害的就是传说中的龙神陛下,当年哪,我有幸在北方大漠的兽人族里看过龙神陛下的壁画一眼,要不,我就给你画个神龙陛下?”
“好!”花朵儿记得自己当时满心欢喜,她从未见过神龙,店主的在这个提议完全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只是,当成品出炉的时候,她却扁着嘴不情不愿地接过店主手中的神龙。
怎么看怎么丑,怎么看怎么一点都不威风,还不如向惠手中的大野猪,糖又多又厚,两只獠牙虎虎生威。
她手上的神龙,大致也就比蛇粗一点,眼珠子大一点,外加两个不伦不类的犄角和几个爪子,完全没有店主口中所言的翱翔天空,叱咤风云的潇洒霸气。
原来她还琢磨着舍不得吃,要把神龙的糖画带回村里给其他孩子们看,让大家也见识见识,只是看着眼前的糖画,花朵儿抿了抿嘴,一口一口地将手中的神龙拆卸入腹,丑是丑了点,味道倒也还不错。
如今想起,花朵儿自然迈步就朝儿时糖画的方向走去。
远远望去,熟悉的档口居然还在那里,原来正直壮年的店主两鬓多了几许风霜之意,但脸上的笑容却依旧那般亲切。
蓦地花朵儿才注意到,档口处已经站着一个人,
那淡青色的衣衫,颜色竟与她身上所着一般无二。花朵儿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站在那里,自然得就犹如这档口处平平无奇的牌匾,街上无人会注意的石板地,拐角处那棵矗立多年的杨柳树。以至于她刚才,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再走近些,男子身材颀长,衣裳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身上无一丝一毫元力的波动,比起花吉的做派,花朵儿心中慨叹,这才是名仕风范,仅一个背影,便能让人顿生儒雅风流,
温文有礼之感。
站在糖画档口的男子,随着花朵儿的走近,原本垂头看着档口各式糖画的他双眸微微一定,身子微不可见僵了僵,手上想要拿起糖画的动作也刹那顿住。
第43章 命中相遇 他活在万众顶礼膜拜的殿堂里……
糖画档的店主倒是愣了楞, 今日怎的不见小娃娃过来,反倒来了两个看起来年龄相仿的男子,别说年龄相仿, 连身上衣裳的颜色都一模一样,气质容貌也不相上下。这莫不是兄弟二人?
老板若是知道如今站在他档口外这名青衫男子的身份,怕会直接吓到晕厥, 不,生生吓死都有可能。
这青衫男子, 正是当日出现在百凤城不知名的街道上那集万般钟灵毓秀于一身的清雅书生。即是入世, 自然要入乡随俗, 那天男子收敛起了一身的元力, 肉眼看起, 已与凡人无甚两样,只可惜他气质容貌实在太过出尘, 一路行来,多少人因多看了他一眼而心跳加速,多少人因与他擦肩而过而如痴如醉,以至于他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大多是面红耳赤的年轻女子, 还有那喜牵红线的饶舌妇人们。
无奈之下他只能用元力稍稍改变了自己的容颜,收敛起了些许自身具有的气息,这才看起来像一个出生普通门户的斯文书生。即便如此, 依旧出众特别。
他是谁?
他活在别人景仰的目光里,活在别人赞叹的言语中。
他活在万众顶礼膜拜的殿堂里, 活在触手可摘星辰的云端上。
他,是风云大陆五大圣阶高手之一。
他,是当今世上公认的前无古人, 最具天赋的修炼神材!
他,是这片大陆有望冲击神元境的唯一希望。
他便是飘然世外却能一主世间沉浮的渺云宗宗主宗云泽!
十莽山出现的骇然气息让他暗暗心惊,他循着这道气息而来,没有想到毫无线索。
然而总终归不幸之中还有幸,福祸相依焉能知,身后的这道气息,对他来说同样意义非凡。
宗云泽转过头来,在看到花朵儿的那一刻微微一怔,随即颔首示意。
店主左看看右看看,朝他二人说道:“您二位莫不是一家的兄弟?”
两人相看一眼,不约而同笑了笑,又不约而同摇摇头。
店主挠了挠头,笑道:“如若不是,您二位可真算有缘分,瞧瞧你们身上的衣裳,颜色一模一样,再瞧瞧你们周身的长相气质,但凡谁见着了,免不了都跟我想的一样。”
宗云泽听罢,不可置否扯了扯唇角,双手却稍稍一拱:“既是有缘相见,自当应该认识一番,
鄙姓宗,单名一个渺字。”
宗云泽的声音明明慢慢悠悠,然每个音色却仿佛水溅岩壁,珠落玉盘,洋洋盈耳。
店主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心中暗暗赞叹,莫不是这百凤城里哪个名门望族的弟子远游归来。这般想着,态度又多了几分恭谨。
花朵儿倒是并无异样,豪迈地行了个武者的拱手礼,声音听起来比宗云泽有力低沉:“在下姓花,名无痕。”
宗云泽眼神带着笑意,“幸会幸会。”随即左手一摊,示意花朵儿看看店主已经完成插放在架子上的几件糖画。
“公子请看,可有合乎心意的玩意?”店主料想他们也是买给家中的孩子,桌上摆放的正是他最为擅长的几只动物画。
花朵儿扫了一眼,眼里尽是笑意,“掌柜的,这里可没有我要的画儿。”
店主一听,忙道,“那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小画儿,您说,我现着给您画。”
“我七岁那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您这买过一支糖画。”花朵儿调皮地眨眨眼,“当时我还小,跟您说这天下什么最厉害,就给我画什么。您老人家可还记得都画了什么给我?”
店主愣了半晌,终于不好意思地失笑出声。他还记得,因为那是第一次也是他唯一一次画了神龙陛下。那时候画得丑,孩子虽然不嫌弃,但他心里委实觉得不舒坦,感觉自己不仅辜负了孩子的好奇心,也让孩子花了冤枉钱。自那后,虽然他没用神龙陛下做过糖画儿,但时不时却还是会琢磨琢磨,当初神龙陛下的画应该怎么画更威武,更拉风。
听了花朵儿的话,宗云泽的唇角自然地勾了起来,心中倒有点好奇店主究竟给她画了什么,以至于这么多年之后长大成人,还重新回来买糖画。
“所以掌柜的,我还是那个老问题,这天下什么最厉害,您老人家就给我画什么。”花朵儿一脸促狭的笑意。
店主佯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无奈地道:“公子您这是为难我还是取笑老朽我?”望了望天,“天下人都说渺云宗主宗云泽大人是天下第一等神造之才,年轻有为,他日必将成为天云大陆第一人,这么说来,应该是宗大人最厉害。”
店主说完苦着脸,“可我这种如蝼蚁尘土的小人物,也没见过那等精彩绝艳,高高在上的神仙呀。就算见过,”店主不好意思地喏喏地说,“老朽只画兽画花画果,从来就没画过人,怎样也描绘不出宗大人神韵的千分之一,不,不,万分之一。”
旁边站着的宗云泽摸了摸鼻翼,心里竟难得有一丝波动,便是让着店主以他的模样入画,也不知道自己成了糖做的人儿是何模样。
只是没有想到,许多年以后这件事情偏偏成真了,渺云宗那高耸入云的大殿里,供奉的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宗主的雕像,竟然不是金铜所铸,而是一个小孩子可以拿在手上嬉戏的糖画。
看着花朵儿双手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笑。店主突然心领神会,哈哈一笑,“如此说来,神龙陛下在大陆留下惊天动地的传说,宗大人毕竟是以后的天下第一,这会啊,我还是给你老老实实地画神龙陛下,公子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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