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余想了想公子鸮的话，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刚才拉过沈昊的手，但却没有在沈昊手上看到姻缘线。
“哥哥，沈昊没有姻缘线，是这辈子都没有姻缘吗？”
“嗯！”
“什么？这也太……”
贺余有点替沈昊心疼，她正想问问为什么，余光就看到沈昊正好从特调局里出来。贺余赶紧拉了公子鸮躲到一旁，等沈昊走了，这才出来。
“他……真的不记得今天发生的事吗？”贺余看着沈昊的背影。
“你可以试试。不过，这样的发小，我建议你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不值得。”
公子鸮这一说，贺余便想起了沈昊看她的眼神，还有沈昊说她是怪物，以及刚才的冷嘲热讽。
“走吧，咱们回漓城。”公子鸮牵了贺余的手，两个人转过街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老事务所里，千山一改往日打游戏的散漫，正在电脑上整理一些资料。
贺余跟公子鸮进来的时候，千山忙起了身，“老板，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说！”公子鸮扫了一眼，暮雪不在，而千山居然在务正业，这么反常。
“我……我想辞去喜神殿的工作，回地府。”
回地府？
千山都死了九百年，回地府能做什么？大约只有一条路，他要入轮回。
这会暮雪不在，贺余也不知道他们俩是不是商量好了，赶紧掏出手机来给暮雪发了条信息：暮雪姐，千山哥要回地府了，你们是要一起吗？
贺余还没有等到暮雪的回复，就听公子鸮道：“辞职？你辞职了，谁替我挣钱？”
“老板……其实，你可以省着点花。”千山这话说得很良心。
“我堂堂喜神，幽都山之子，花个钱还得省着，没这规矩。”
公子鸮这歪理论也是绝无仅有，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
“那，你要是实在缺钱，也可以去敲诈幽都大帝，反正，你也不是没干过。”
千山大约是觉得自己不干了，胆子也比平时大了许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现在都敢说。
“千山，你是觉得我的脾气很好吗？”公子鸮立马黑了脸。
若是从前，这时候千山就该瑟瑟地抖了。不过，今天的千山像是真没什么好怕的。
“老板，你有了娘娘之后，脾气确实好了太多，以后要加油，别像我似的……”千山叹了口气，“我会干到老板找到顶替的鬼差再走。”
千山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公子鸮看了看贺余，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同往后院去。
于是，在月老庙的办公室里，姻缘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公子鸮面前，一五一十地把之前那点事都说了一遍。
而陪着他站在办公桌前的，还有贺余。
贺余一直有个问题没想明白，为什么她得陪着？
她有做错事吗？
但现在这意思，怎么像是她跟姻缘册都做了事，等待老板处罚的样子。
姻缘册很有技巧的弱化了他朝暮雪动手，只说自己是一时没忍住，见不得暮雪那样口无遮拦，便说了几句，一个嘴快，便把千山的那点过往道破。
“主人，我是觉得吧，他们都在喜神殿九百年了，也差不多了。既然千山想通了，想入轮回，那就让他走呗。”
公子鸮没说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一大一小，他有一种感觉，姻缘册有省略的地方，而贺余还是那小东西的帮凶。
还有之前在陵阳抓胡娇，贺余只同他双修过一次，就算是绝世天才，也不可能进步那么快。
所以，这一大一小肯定有事瞒着他。
贺余虽然知道姻缘册没有完全按事实来说，但她也没有揭穿姻缘册。
她甚至还有点理解姻缘册，如果自己就是那个十几万年前出轨其他男人的喜神，那就真的是对不起公子鸮。
虽然她是觉得前生过往，皆无记忆，更不需要去在意，那也不是她的人生，但公子鸮小心眼啊，未必那样想。
姻缘册下意识地拉了拉贺余的手，被公子鸮这样看着，实在有点心虚。
“娘娘没什么要说的吗？”公子鸮最后把目光落在贺余身上。
第167章 妈妈，你老公好吓人
“千山要走，那便让他走吧。九百年的时光，人生都轮回好多世了，他没道理一直陷在这里，而且他们无论是喜是悲，总得要有一个结局。”
公子鸮看着贺余，手指下意识地在黄花梨的圈椅扶手上敲打着，像是有所思量。
贺余捏了捏姻缘册的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嗅到了某些奇怪的味道。
公子鸮仍旧没说话，目光在这一大一小脸上来回扫过。
他若是直接问贺余，贺余不肯说真话，那便会被谎言反噬，他可不想看媳妇痛不欲生的样子。
但要是问姻缘册，就那个谎话精，哪一句能信，哪一句不能信，他怕要费点脑子。
“主人，你要是担心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鬼差。其实，咱们也可以招活人，就像地府一样。
他们每年不也会招一两个活人嘛。最多就是麻烦一点，得签合同，得买五险一金，但活人办事也有活人的好。
我呢，可以看情况，给他们一段最好的姻缘，就当是员工福利了。当然，如果想要几段姻缘的，凑合一下，也能安排，这都不是难事。”
姻缘册一说这话，贺余倒是想起地府活人员工的福利，每工作满十年，就可以增加一年阳寿。
就冲这福利，八成不少人想去十八楼干活。虽然是整天与鬼打交道吧，但习惯了就好。
就像她，她现在不是习惯得挺好吗，还摊上个鬼王做老公。
所以，人的适应性还是挺强的。
“小册这个主意不错。我是觉得嘛，不一定非要是鬼差，活人可以，妖也可以。如果有神想来干，咱们也欢迎。
毕竟给人牵线做姻缘，那是积德的事，对吧，哥哥？”贺余在旁边帮了句腔。
公子鸮一直不说话，他俩实在是不适应这种气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而且公子鸮那眼神有点瘆人，就像是一只恶鬼站在黑暗之中看着两个大活人，仿佛在说：你们有事瞒着我，我很不开心……
两个人交换了好几次眼神，姻缘册的意思是：妈妈，你说漏嘴啦？就修炼那事？主人的态度不对呀。
贺余眼神的意思是：你也太不相信你妈了，我怎么可能说漏嘴。
但是，二人似乎同时又想到了什么，再交换了一次眼神，仿佛在说：完了，是不是抓胡娇的时候露馅了？
二人又微微点了点头。
公子鸮把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这是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串供，他是要揭穿呢，还是当一回瞎子？
公子鸮也好纠结。
“完了，完了，我这回不知道要被关在抽屉里多久了。妈妈，我要是被关起来了，就只能请你晚上辛苦一点，把他给哄高兴了，好救我脱离苦海。”姻缘册又递了个眼神给贺余。
贺余像是秒懂，微微摇头，那意思是说：儿子，母后做不到啊！
一大一小非常走心的一场眼神交流，公子鸮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才道：“既然他要走，那就走吧，明天我去地府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鬼差。”
公子鸮这一开口，贺余和姻缘册都松了口气。
看到这一大一小的反应，公子鸮有些忍不住嘴角上翘。
他这一笑，刚刚才放松的一大一小立马又紧张起来，彼此又看了看。
“他这笑，怎么那么温馨啊？这还是他公子鸮吗？不会又憋什么坏招吧？”姻缘册的意思。
“册册，相信你的直觉，咱们这几天最好都小心点，谨言慎行！”
公子鸮站起身来，他怕再看这一大一小眼神交流，会忍不住说：你俩当我瞎吗？
“我出去一趟，你俩去事务所，暮雪应该来了。”公子鸮说着往外走。
姻缘册在确定公子鸮确实已经走了之后，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妈妈，你老公好吓人！”
“我也觉得有点。”
贺余有点腿软。跟这个死鬼生活了两个月，但她常常还会被死鬼给吓到。
没办法，公子鸮就是有那种气质。
“妈妈，以后咱们都小心点吧，我总觉得他好像发现什么了，刚刚看得我心里发毛。”姻缘册摊在了椅子上。
“他要发现了，你就说是妈妈缠着你要修炼的，怕自己再被欺负。他若是揍你，妈妈替你一起挨揍就是。”
贺余的话音刚落，姻缘册就扑到了贺余怀里，把她给撞了个结结实实。
“你这小子，不知道自己多重啊，这不是要你老妈的命吗？”
不知道何时起，贺余已经习惯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刚刚姻缘册这一扑，她的心跳都慢了两拍，脑子里却像闪电一般却闪过一幅画面。
一左一右两只手，各自抱了一个婴儿。
但那画面一闪即逝，比之微信里那短暂的闪照时间还要短。
“册册，你还记得十几万年前的喜神吗？”
贺余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到姻缘册在她怀里一僵。
第168章 一个人的成全，永远都是孤独客
驼铃声响起，独自在事务所里的千山回过头去，暮雪正好推门进来。
披头散发、脂粉未施，这与暮雪平日里精致的模样大相径庭。
千山看着她笑了笑，“很急？”
“你……”暮雪站在门口，只吐了一个字出来，像是嘴唇被什么给粘住了，顿时说不出话来。
“娘娘告诉你的？”千山又问。
暮雪点头如捣蒜。
“眼看着就九百年啦，咱们到此为止吧！”
这是结束，再也不想让命运纠缠一处。在喜神殿九百年，暮雪如何不知道，如果再入轮回，她与千山可能再也无法遇见。
九世姻缘，那还欠下的三世怕也将烟消云散。
嘴上说着要做满了功德去姻缘桥上打开姻缘锁，往后生生世世与他再无瓜葛，但现在，她舍不得。
她一直都舍不得，只是一直都只顾着自己的那些恨与怨，从未仔细看过这九百年来的陪伴。
除去这九百年，那六世，千山到底又欠了她多少呢？
人之姻缘，大抵就是相欠相还。如果一直都是千山欠着她。那么，怎么可能六世都是一个人在欠，一个人在受苦。
她，也欠着他的，所以才这样不断地纠缠。而她，直到那个半大孩子把她骂醒，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和偏执。
“以后，你好好的。无论是在喜神殿，还是去别的地方，又或是入轮回，我都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说完这话，千山转过身去，九百年的鬼差生涯在他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千山，我……你知道我这个人，我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就是图一时痛快。你从前说过我很多次，可是……我一次都没有改……千山，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走，别入轮回？”
暮雪走到千山身后，那双颤抖的手想付出一个挽留的拥抱，但她却迟迟不敢碰那个熟悉的身体。
“为什么？”千山问。
“因为……因为……”暮雪咬着唇，没敢说出口。
一直那样狠绝，一直都拿最扎心的话刺他，现在她又有何资格说舍不得，说不想让他走。
“暮雪，我累了。想在轮回之后，过一场与从前完全不同的人生。在喜神殿九百年，看了人间无数姻缘，我也懂得了一个道理。
喜欢一个人，就得告诉她，让她知道，让她看见，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而不是只在心头便好。
我想，你也学到了很多。九百年间，改了无数的姻缘，但最后发现，姻缘其实无所谓改与不改，所有的好姻缘都是彼此成全。
一个人的成全，永远都是孤独客。我希望自己，来生可以活得像付局那样通透。”
千山很少说这么多话，而他与暮雪在一起，除了工作，大部分时候都在争吵。
一开始，他会让着。后来，便是彼此刺痛.
现在，终于能心平气和了，那便是尽头。
暮雪此时已然泪流满面，却极力忍住哭声，但千山还是发现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吐了口气，然后才转过身来。
“你笑的时候更好看，以后，都不要哭了，笑着生活，把过去都忘掉。”
这一次，他没有替暮雪擦去泪水，只是那样看着她。
贺余和姻缘册从后院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鬼相对而立，一个哭着，一个皱着眉头看着。
“暮雪姐。”贺余上前抱住了暮雪，暮雪顿时泣不成声。
“千山，跟我来。”姻缘册道。
千山点了点头。
这是附近某栋大楼的屋顶露台，视野很好，也无人打扰。
姻缘册走在前面，像是个老成的小大人，而千山则恭敬地跟在后面。
天空乌云密布，像是将有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你在喜神殿九百年，我许你一个愿望。”姻缘册说道。
“千山不敢！”
“不敢？”姻缘册笑了起来，“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不算知道，但大概有个猜测。”千山道。
“说说看。”
“我与暮雪过往六世，恐怕是老板和幽都大帝都不会知道那么详尽。能如此清楚我与暮雪过往的，恐怕只有生死簿和姻缘册。
生死簿记录一个人生生世世的起伏，而姻缘册记录生生世世的情缘。
你既然是娘娘的儿子，那应该就是姻缘册。虽然我不知道姻缘册为什么会化形，但所有存在，皆有理由。”
姻缘册并未反驳，千山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在喜神殿九百年，从未听说，姻缘册会化为人形，还是个跟喜神长得那么像的半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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