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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桔——吃一首诗

时间:2021-12-27 14:34:28  作者:吃一首诗
  西装革履,上台时西装裤将他的腿衬的更加修长,目光平静,笑着看向台下时有优雅的绅士风度。
  文质彬彬,斯文男人又带着无形的野性。
  “靠……我们的直播间观看人数突然就多了几千人……”
  “啧,颜狗们。”有男生翻白眼,被旁边的女生夯了一胳膊。
  周围窸窸窣窣小声讨论,李桔耳边已经模糊,她只看得到台上那个人,红底白字的“青连大毕业典礼”几个大字前,他挺直脊背,肩宽腿长站在话筒前,神采奕奕。
  旁边两个大屏幕放着他面部特写,黑色眸子里带着笑容,自信洒脱。
  六月阳光充足,在这个躁动的早晨,站在上万人中间的解南,自信、朝气、落落大方又不卑不亢,举举手投足间是宠辱不惊的沉稳干练。
  李桔胸口像是有羽毛滑过,忍不住发痒和紧张,紧攥的手心不停冒汗。
  这天,解南等了那么久。
  “各位老师、同学、家长早上好,我是解南。”他顿了下,屏幕里他漆黑的目光逡巡着台下众人,此时,有无数张面孔看着他的脸,在听他说。
  “我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抬头看蓝天,“今天天气倒是不错。”
  阳光热烈。
  何止热烈,已经夏天,都热得人冒汗了。
  台下有人笑他的开场。
  “只有无聊的人才会聊天气,我这个开场是不是有些乏味了,跟刚才几位领导的演讲有得一拼吧。”他调侃。
  台下一片笑声。
  李桔周围有女生在喊:“卧槽,我就没见解南笑过,怎么感觉有点雅痞意味,丛灵到底怎么想的,竟然舍得不要这样的男朋友!”
  张希希探头小声和李桔讨论,“原来物院的清冷大神是这种人,腹黑啊。”
  李桔心像是一艘纸船随着解南的话在水上飘荡。
  “他不是腹黑。”李桔:“大概是……生活以痛吻他,他却报之以歌。”
  “唔。”张希颇稀罕睨她一眼,坏笑:“搞得你还挺了解他似的。”
  李桔笑了笑,不语。
  台上,解南等观众席的笑声落下,“演讲少不了的开场白还没有说,老师同学们,很高兴今天能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站在这里演讲。”
  老套开头,他的话又惹得台下笑声传来。
  随着笑声渐低,解南敛了刚才的散漫玩笑,漆黑的眸子变得摄人。
  “为了能有一天站在这里,为了我的话可以有更多的人听到,研究生期间做过不下两千次的实验,打过五分工,在漫长的黑夜吊着输液瓶写观测报告。二十多岁的青春,忍受着贫穷和嘲笑,在实验室里昏厥,在街头灌酒,那些以为永远走不出的隧道,好像几个排比都凑不完就可以说完。”
  “青连大知道解南的人不少,有个混账哥哥的事也在学校闹出过小风波。同学们都喜欢吃瓜,只是这瓜吃的还不够深入仔细,要是细扒,或许看我这个人的目光就会更有意思了。自记事以来,我的人生就和扫把星三个字离不开关系。”
  他顿了下,台下有倒吸冷气的声音。
  张希希都有些懵懵,茫然看李桔,“桔子,他这是要……”
  看过演讲稿的负责人也有点懵,这和之前的不一样啊……
  李桔目光直直看着台上,睫毛微微发颤。
  张希希心里一跳,盯她的目光怪异起来。
  “我的父母在我一岁的时候出车祸离开,之后我被领养到另一个家庭,但可惜的是我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存在,有了亲生儿子的养母逐渐厌恶我的存在。升初一那年,我和她因为学校奖励的3000元奖学金产生了分歧,我想要学画画,而她拿着这笔钱带着我的弟弟去了游乐园,我很生气的想给自己争取,至于争取什么?画画?注意力?我不清楚。全家对我最好的养父因为这件事外出运货,在我生日那天离世了。”解南轻笑:“我是不是真的很像个扫把星。”
  台下欷歔,响起不小的吵闹声。
  “很多时候,我也在想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生活如果只是纯粹的痛苦,为什么我还在活着,跪在养母的床前担下天文数字68万的赔偿款,忍受众人的冷眼和看到扫把星的忌惮害怕,在无数个天微亮的早晨赶去学校,站在还锁着的大门边打手电筒读书,我必须确保自己会是初中时期的第一,高中时期的第一,高考时的省第一,只有不断往上,我才有可能从黑暗里爬出来。学习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又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我的全部。生活太乏味,我只有养母十年如一日的辱骂痛恨和书本。”
  “遗憾的是,在我站在这里演讲的一个多月前,她不幸离世,很可惜是不是,她大概忘了我是个扫把星,应该早早离我远点。二十多年,这三个字几乎已经深入骨髓,好在读书不是没有用处,今天我站在这里,如果不是自己暴露,大概没人会相信我和这三个字能扯上关系,这份自信一方面是物理给的。在研究生期间,它让我脱胎换骨成为另一个人,没人会在背后指着我说离他远点,他们只会说这个就是物院的大神解南。读书期间,我离以前的世界好像远了很多,每天只需要反反复复的做实验和抽出其余时间打工还债。如果只是贫穷和累,倒也可以忍受。我以为自己走出了扫把星的命运套锁,我的人生似乎终于开始不一样了。”
  她笑了声:“这样看我是不是我有点天真,扫把星的道路哪有那么轻松。”
  台下陷入沉默,没了欷歔,变得十分安静,目光齐齐看着台上的人,专注认真。
  “幸运的是,扫把星也有春天。在走入深渊前,有人拉住了我的手,她无惧我悲惨的命运,决意扶贫一个对她满怀爱意的人。我曾许诺她,总有一天,我会在上万人面前告诉所有人,我和她的感情容不得任何人戏谑。”
  说罢,他忽然直直抬头,隔着十几排向李桔的方向准确看过来,大屏幕里特写着他认真神情的眼神。
  “李桔,我将竭尽所有的忠诚和不输于任何崇高理念的喜欢你,我们的感情由不得任何人轻佻戏谑。”
  话音落,十几排观众齐齐向后方看过来,四处探着脑袋看人。
  而数学院一块已经沸腾,一片惊讶嚎声的看向数院女神李桔。
  “是她吗是她吗?是在说我们院花吗?”女生声音发飘。
  “他视线好像是在看这里……”数院的男生傻掉。
  张希希已经失了言语,怔怔看着李桔。
  上一秒她还在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吧,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往这里看。
  “李桔,我的世界腐败,疯狂,没人性。你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解南摸了摸,“前天你问我的话不该由你说的,但是你知道这个选择权在你,你说了我才能说。现在我想问你,李桔,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和解南,和一个爱你将卑微都能抹去的男人,和我在一起,同禁锢、同束缚,我将为你不竭战斗。”
  “啊!”
  场下完全炸开,众人以为不过是个优秀学生的枯燥乏味、陈腔滥调的演讲,完全想不到会衍变成这样。
  一时间场内炸了锅的沸腾,有吹哨声,有鼓掌欢呼声,还有尖叫,好似要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安静无人知的青春酣畅淋漓喊出来。
  张希希声音都在打颤,轻轻拽了拽李桔的袖子,“你、你要不要表示……”
  李桔忽然站起,吓了她一跳。
  全场注目中,李桔拿起脚边的袋子穿过台阶,大步往外走去了。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她从场内离开。
  一时间叹气声在场内响起,都有些呆滞地看回解南。
  不自觉替他尴尬和同情。
  解南目光温柔的看女人穿着学士服消失在出口,笑着看向台下的人:“给她点准备的时间。”
  台下的人只以为他挽尊,用更心疼的目光注视他。
  “事实上,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是她给的勇气和力量,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可能在两年多前,我已经成了一个杀人犯。扫把星加上杀人犯,我的人生是不是差劲的一塌糊涂。”
  众人还陷在女方离场的遗憾惋惜中,解南话锋一转,众人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们可能疑惑,苟延残存艰难求生这么多年的扫把星为什么会差点成为杀人犯,这一切……”解南冰冷目光直直看向台下第二排院级领导席中间的广晋海,“都拜我的导师广晋海所赐。”
  全场倒吸冷气,比之刚才更加躁动混乱,目光齐刷刷看向前排,后排许多人都直接站了起来探看。
  广晋海和煦笑容渐浅,眯着眼看台上,按在椅子上的手紧紧攥起。
  前排校方领导脸色难看,后台慌成一片,“快、快去拦……”
  没人敢动,安保已经傻了。
  “这是直播啊……”
  直接把学生轰下台这得在网上闹成什么样估计明天整个学校领导都完了。
  “我,解南,在这里实名举报青连大物理学院凝聚态物理专业学科带头人、下一任物理学院院长广晋海学术不端,论文造假专著抄袭,剥削学生学术成果,霸凌学生并进行极端侮辱、并存在长期强|奸猥|亵学生的行为,同时以虚假项目骗取国家项目资金,海外招摇撞骗给自身镀金。”
  解南拿起讲桌上的厚厚一沓文件,从讲桌后面走出来,举着手中的文件。
  大屏幕里,他不羁张扬,在全场震惊到诡异寂静的沉默声中大喊:“我这里有387页举报材料,里面有确凿证据证明所谓学术大佬,国内顶尖学者广晋海不过是个卑鄙龌龊的衣冠禽兽,他欺压学生,弄虚作假,败坏学术风气。”
  “他!枉为人师!”
  随着这句怒吼,解南扬手把387报告撒下,漫天纸张如雪飘落。
  在这惨烈飘扬的证据中,解南目光直直看向台下的广晋海,轻狂怒笑:“我,解南,我他妈但凡向平庸低头,向我开炮!”
  两年前,一个普通的午后,解南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外,手几乎在颤抖,敲门的动作却没有停。
  随着校长的一声请进,解南有些木木的走进。
  门打开,广晋海和煦笑容映入他眼前,看到解南,广晋海一点不惊讶担忧,反而从容的从校长对面的沙发座位上起身,向校长介绍:“这位可是我的得意门生,看样子他是有话向你反映啊。”
  广晋海起身,拍了拍解南的肩膀,“有什么事和老师说就行,何苦找来这里。”
  说完,他笑呵呵的走出了办公室。
  解南手脚冰冷的看向校长,对方已经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看他。
  空口无凭,那瞬间,他仿佛一个小丑。
  解南游尸一样从办公室走出来,拐角广晋海还在等着他。
  看到解南,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南,老师很看重你的,别让老师失望啊。”
  解南:“……你说的那些我做不到。”
  “那你能今年得到那些数据?”广晋海反问。
  解南沉默。
  广晋海笑呵呵:“小南,你是个天才,但是也不能不低头看看路啊。人啊,不能太居高和寡了,什么正直无畏,那都是理想主义的事,你啊,你跟着老师的路走,做一个务实平庸的人,总不会越走越窄的。”
  现在,在上万人的沸腾声和冲到台边捡起举报资料看的人群中,台上台下两人隔着时光对视。
  从来都笑的和煦,不怒自威的广晋海没了表情,唇角微微发颤。
  解南怒笑恣意:“我绝不向平庸低头。”
  说罢,他丢下话筒,在前排已经乱成一团哄抢证据的人群中往外走。
  体育场外门口,绿色网栏前,李桔穿着白色长裙站在灰色地砖前等解南。
  脖颈间精美纱质将她白皙脖颈更衬得修长漂亮,让人想到芭蕾舞者在跳天鹅舞时旋转柔美的身姿,以往扎起的高马尾此时盘在一起,带着一个漂亮简单的头纱,甜美不失浪漫,温婉漂亮的连旁边盛开的粉丝五瓣花都相形见绌。
  解南脚步顿了下,漆黑目光里只倒映着她。
  “不是要结婚吗?”李桔从背后拿出户口本,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朝他挥了挥,“走啊。”
  解南垂下睫毛,他轻呼了口气,脸上哪有刚才在场上时的轻狂傲慢,黑色睫毛压不住紧张的抖动。
  “解南。”李桔笑着喊他。
  解南抬头,再看她时眸子尽是笑意,他大步上前牵住她的手,“走!”
  两人十指相牵,快步往校外走。
  有没参加毕业典礼的在校生看到两人,惊讶的吸了口气。
  一袭白裙与黑色西装,漂亮与绅士,没看直播也没参加典礼的不知情来往路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去。
  “那、那个好像是解南啊……”女生小声说,情绪激动。
  “那是他女友?好漂亮,有点,有点像数院的那个高冷女神啊。”
  “操!就是他们!他们好敢!”
  夏日槐树摇曳绿叶,蝉声嗡嗡,阳光透过斑驳树隙洒在小路上,白色纱裙上香槟色金珠如湖泊闪着粼粼波光,随着奔跑的步伐荡起肆意惊艳的青春。
  门口,牛叔的车早已候着。
  解南拉开车门,李桔看了眼解南,笑着坐进去。
  在学校几乎闹翻天的同时,两人出现在民政局前。
  十点多的阳光明媚灿烂,李桔笑的几乎睁不开眼,身体里经年的寒意与挣扎在这样的明媚中早已散去。
  她拽上解南衣角,笑着看他:“进吗?”
  解南目光从民政局门口大屏幕上滚动的结婚字幕看向李桔,漆黑的眸子力只有她笑靥如花的脸。
  穿过那无尽的黑暗,走过漫长的道路,解南终于走到隧道尽头,有温暖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夏风多暖暖,南怀多甜桔。
  解南点头。
  “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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