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振国愣了愣:“你不知道?”
父女俩全都诧异地望着对方,对彼此的回答都感到震惊。
“知道什么?”颜茴隐隐感觉到,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
颜振国说:“高屿州妈妈生病的时候恰巧你们要高考,就没告诉高屿州,也没告诉你,由我和你妈妈送高屿州妈妈去北京看医生——”
颜茴想起,自己那年高考,父母却忙碌得不能陪伴,只能把她放在舅舅家。
她原本以为只是因为舅舅家在市里,接送比较方便这样简单的原因。
“——医生说他妈妈的身体不适合做手术,只能保守治疗,所以我们联系相关部门开具证明向学校提交申请,让他妈妈跟他一起留在北京,”颜振国看着女儿,奇怪道:“我是想着,这种事事关隐私,还是由高屿州自己告诉你比较好,他没跟你说吗?”
第38章
记得高考填报完志愿以后,颜茴的情绪有些低落,颜振国曾旁敲侧击地问她高屿州的事,她看起来不怎么想说。
当时颜振国推测,应该是颜茴表白被拒,也就没有再提。
如今看到女儿骤然紧缩的瞳孔,颜振国才意识到,自己当年或许做错了某项决定:“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
颜茴怔忡片刻,随即垂下眼眸道:“没有,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个时候我……”
仅沉湎于自己失恋的事件当中,完全忽视了身边朋友的情绪。
实在,太过混账。
从父母那里回来,宋常霖又驱车带颜茴去了乡下的爷爷奶奶家。
这几年颜振国几次提出要把两位老人接去市里,奈何颜茴的爷爷奶奶都不想挪窝,家里又有颜茴的叔叔婶婶照顾,事情才只得作罢。
现在颜茴回到理梁,自然也往爷爷奶奶家去得勤了些。
爷爷奶奶对宋常霖的家世了解不多,也并不关心他是哪家大领导的儿子,就看着小伙子一表人才,和孙女也登对,便再无二话,叫他们进屋里坐。
“爷爷,大狸呢?”颜茴问的是家里的黑色狸花猫。
“鬼知道去哪里浪了,反正玩够了就会回来。”爷爷对家里狸猫的去向并不在意:“你找它做啥?又要驱那个虫?不是上星期才驱过?”
“不驱虫,我准备带它去绝育,以前我以为县里没宠物医院做这个手术,原来早就有了,我真不该质疑理梁的发展能力……”
“绝什么?”颜茴奶奶没听清。
宋常霖说:“绝育,让大狸没办法再让别的母猫怀孕。”
爷爷听明白了,向奶奶简短地解释道:“就是骟了。”
“哦哦。”奶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手指着墙头:“哎,这不回来了吗?它嘴里叼了个啥?”
颜茴眯了眯眼:“破布条吗?”
爷爷倒是看清楚了:“是蛇。”
“啊——”颜茴赶紧往爷爷身后躲,宋常霖也上前一步护住她。
“别怕别怕小菜蛇没毒。”爷爷说着,出手捏住舌头,另一只手拍拍猫头:“行了行了快松口,给你喂小鱼干,别吃这个。”
大狸恋恋不舍地松了口,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三瓣嘴。
宋常霖拿着奶奶给的塑料袋把蛇装进去,爷爷吩咐道:“丢外头大树底下就行,肯定是从那里叼过来的。”
颜茴跟着宋常霖出去给他带路,看他抓着菜蛇一脸轻松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不怕?”
宋常霖看了看手里的塑料袋:“你没听你爷爷说?这种蛇没毒。”
“真没毒?”
“你不信我也该信你爷爷,他都在村里待这么多年了。”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颜茴依旧紧张地盯着宋常霖手里的塑料袋。
宋常霖把蛇丢进草丛,小蛇一到阴暗处就迅速钻进去消失不见。
“丢在这里可以吗?它会不会再出来咬人?”颜茴问。
“这种蛇很小,最多长这么大。”宋常霖向她比了比:“特别怕人,白天一般不出来,这次肯定是被你家大狸从家里给拽出来的。”
“确实,大狸手贱得很。”颜茴这才安心,转身往回走时,忽听有人叫道:“宋书记——”
叫宋常霖的人是乡镇上的领导,之前去县里开会见过几面,对方热情地走上来同他握手:“你来下乡?”
“有点私事要办。”宋常霖答道,看向对方身后的人,好奇地问:“在加班?”
“嗐,算不上加班。”对方介绍着自己身后的人:“这位是仓沐派来考察的技术人员,我就是给带个路。”
“你好。”高屿州伸出手,握过以后,目光落到颜茴身上,微微一顿,继而笑了笑。
原来仓沐派来考察的技术人员是他。
联想到那天她从仓沐的基地回来,就在奶茶店里遇到高屿州,一切,终于也能说得通了。
高屿州是来考察当地有没有合适的地点用来办奶站的。
既然是认识的人,也没什么好避讳,颜茴顺道向宋常霖介绍:“他是我高中同学。”
“我知道,我们见过面。”宋常霖记性很好:“那个时候数学知识竞赛,你代表繁梨市一中参赛?”
“还以为宋书记会贵人多忘事。”高屿州笑着说。
“你在赛场上表现优异,我印象很深。”
“宋书记当时才是意气风发。”
一番寒暄当得上虚与委蛇。
高屿州收回手:“本应该好好叙旧,只是我今天实在有些忙。”
“是我们耽搁了,请便。”
“宋书记一起来吃饭吧?”那位乡镇上的领导邀请道。
“不了,本来就不是公事,你要接待,反倒不好说。”
“哈哈,那倒是,走好。”
“再见。”
看到高屿州的背影离去,颜茴才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爷爷奶奶家,颜茴刚在烈日下走了一圈,喉咙渴得冒烟,来到水桶前直接拿起瓢喝了一瓢刚打上来的井水。
她把瓢放下以后,宋常霖用瓢跟她的脸比了比,发现那瓢大得能把她脸盖住,忍俊不禁道:“你妈妈说的没错,真是牛饮——”
颜茴嗔怪地瞧他一眼。
“刚才那位仓沐的技术人员,你跟他是不是有什么过去?”宋常霖抱着手,靠在门框上,动作闲适,状似无意地问出这句话。
颜茴闻言愣了愣,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决定面对自己那年少无知的青春时代:“我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他。”
“他应该也喜欢过你?”宋常霖猜到了部分,并不意外,温柔地问道。
和自己现男友兼即将结婚的对象谈论高中喜欢的人,这情景实在太过诡异。
不过宋常霖向来情绪稳定,颜茴觉得稍微讨论一下应该也没什么:“不知道,我高中毕业的时候,跟他表白被拒绝了。”
“怎么拒绝的?”
“我说我喜欢他,问他以后有机会能不能去找他玩,他说不用。”
“就这样?”
“嗯。”
“他会不会是因为某些担忧才拒绝的?”宋常霖思索着道。
“什么担忧?”
“比如他妈妈的病。”颜振国和颜茴讨论这些时,宋常霖听了大致的情况:“觉得这会是一个很重的负担,觉得不应该拖累你。”
颜茴沉思片刻:“你觉得是吗?”
“我不能肯定。”宋常霖谨慎地说。
“都过去了。”颜茴叹了口气,随即反问道:“你这么关心做什么?甚至还帮我分析他拒绝的原因,你就不怕我现在就移情别恋?”
“就像你说的,都过去了。”宋常霖坦然道:“我觉得你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跟我分手,或者取消我们的婚约。”
“那确实不会。”
“早就听你爸爸说过,你高中有喜欢的男生,现在总算见到了。”宋常霖说这句话时,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知道?”颜茴难以置信:“我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父母有时候只是装不知道而已。”宋常霖想到自己,顿了顿又改口:“不过我父母不一样,他们都很直接。”
“你高中的时候喜欢谁?”颜茴八卦地问。
“你啊,”宋常霖抬眸望向她,“你是我童年女神。”
“你不是否认了这个说法?”
“小时候不懂事,觉得说出来会很丢脸,现在想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不需要脸面。”
颜茴不禁勾起嘴角:“哦……”
宋常霖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将她搂到自己怀里,拍了拍她的头。
“抱我做什么?”颜茴奇怪地问。
“谈起你那场暗恋,让你意识到当时因为某些原因才导致你被拒绝,觉得你需要安慰。”
颜茴“噗嗤”笑了一声,在宋常霖怀里抬手揽住他的肩:“呐,谢谢你的安慰。”
“不客气。”
即使当年真是因为某些原因,才让高屿州违心地对她说出拒绝的话语,也不需要再深究了。
仓沐的选址很快就定了下来,虽然地址不在石塘村,但奶站需要奶农供奶,村里的许多人都可以通过学习技术在家养奶牛,既解决了一批人的就业,又提供了一条新的致富之路。
高屿州负责带人到村里做宣传,做基本的技术讲授,牛莉敏捧着保温杯坐在颜茴旁边喝茶,凑过来低声道:“看起来比那个大品牌靠谱多了欸。”
“你也知道那个大品牌的事?”颜茴好奇地问。
“知道啊,我市场监督局的朋友去他们那个奶厂看过,哎呦,脏得咧——责令他们十天以内改好,鬼知道他们会不会改。”
“很脏吗?”
“肉眼看上去没什么,但是低标准很多的那种脏。”牛莉敏补充道:“他们的奶农哪像这样受过培训啊?随意得很。”
颜茴当时只负责厂房质量的监测,后续的事情并不插手,的确不知道这些,听到这里不禁感到忧虑。
高屿州已经做完基本的说明,接下来就由专业的技术人员进行具体的操作,他停下来休息,顺便喝水。
“小高啊,”牛莉敏亲切地问候道:“看你这么年轻有为的,有没有女朋友?”
第39章
作为曾经的高中同学,颜茴知道高屿州容易害羞,下意识就想替他解围。
岂料她还没开口,对方就已经顺畅的回答:“还没有。”
牛莉敏热情地问:“要不要我替你介绍?”
高屿州摇头:“现在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
牛莉敏“嗐”了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的怎么都不着急考虑个人问题,看看我们小颜书记,跟你是高中同学,人家可都准备结婚了。”
颜茴闻言有些尴尬,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高屿州温和的目光转过来,望了一眼颜茴,笑着对牛莉敏道:“遇到合适的人不容易,颜茴比我幸运。”
一番话说得极为漂亮,让颜茴产生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以前那个容易脸红的少年,如今也变得八面玲珑。
“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闲暇的时候,颜茴这样问高屿州,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爸爸托我问的。”
“好的差不多,”高屿州说:“原本是怕做手术碰到神经导致瘫痪,所以医生建议保守治疗,这几年她不像以前那么经常做农活,平常也有康复训练,竟然慢慢地不会疼了。”
“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
颜茴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很抱歉,我那个时候……不知道这些,也没帮上你什么。”
“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不愿意说。”
颜茴接触到高屿州的视线,不知为何,还是感到些许无措。
察觉到她的情绪,高屿州认真地道:“你真的不用感到抱歉,虽然你当时没做什么,可你后来做的事,是真实帮到了我。”
“什么?”颜茴不解:“我做的什么事?”
“不仅有你,还有许多和你一样的人,”高屿州说:“你们的努力让理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公路没有修通,如果各项基础设施没有建成,我可能没办法带我妈妈回来。”
“你妈妈……很想留在自己家乡吧?”
上一辈的人大多都是这样,故土难离,高屿州的妈妈已经陪儿子在北京待了那么多年,却还是执意回来。
“嗯,我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就在不远处的山上采石,所以她想回来。”
“你爸爸是……”颜茴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些。”
这些事情,她没特意问过。
“你不喜欢探听别人隐私。”高屿州知道她的性格。
因为从没见过高屿州的爸爸,隐约猜到原因,所以谈话都下意识避免。
颜茴和颜振国尊重他人隐私的想法,可谓一脉相承。
高屿州说:“现在想想觉得自己那个时候也太能憋着了,应该跟你说的。”
“是啊,你应该跟我说的!”颜茴故意用一种怒气冲冲的语气严肃地说:“就算我表白失败了,我也不会不拿你当朋友啊!”
一句话就把两人当年那种不拘小节的同学关系又带了回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高屿州问。
“等手头的事忙完吧——有没有跟刘思雨商量好送我多少份子钱?”
“她也要送你份子钱?我还以为你会请她当伴娘。”
“是想请她的呀,她不肯嘛,说等我办婚礼肯定都秋天了,冷得要死,她才不穿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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