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多半不会。”秦亦瑶眼神一转,心下了然。
若是荣天钧被他们抓了,恐怕郑国的百姓臣民都要欢呼雀跃起来了,哪还有空管他这个皇帝!
萧云承略略打量她的神情,放下心后又开口安抚她,“不要急躁,此刻尚不是除去荣天钧的最好时机,之后且还有一出好戏等你我看呢。”
“嗯。”
秦亦瑶明白他的意思,面容平静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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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艳阳高照的一日,自从那次暴雨过后,天气便一日热似一日,因此午时一过,城楼上的哨兵便有些神情困顿,只能靠相互掐对方来缓解困意。
然而今日尚未等到他们互掐,远处便传来了十分低沉繁杂的行进声,不过片刻,哨兵们的困意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浩浩荡荡的棕黑色大军平稳行至嘉定城前,荣天钧则骑一匹高头大马立在阵中,远望向嘉定城的城楼。
没一会,城楼上便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银甲的萧云承,还有绯袍黑金甲的秦亦瑶。
他远远望着两人,虽然脸上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冰冷的眼神中却掺杂了些其他情绪。
一片棕黑铠甲中,一身金黄铠甲的荣天钧格外显眼,秦亦瑶远远望着他,抬手挥退了她与萧云承身旁的弓箭手。
远处的荣天钧见状,分开身前的将士们,策马来到城外不远处,冲城楼上的两人喊道:“怎么不敢出城与我一战?难道你二人害怕了不成?”
他说话的语气一如秦亦瑶熟悉的那般嚣张,话音未落,脸上也再次浮现那冷冷的邪笑,秦亦瑶默默望着他,眉头微皱。
“哼。”
见他二人始终不答话,荣天钧便也不再客气,自顾自继续道:“难不成是城中粮草已尽,兵马不济,你二人无兵可用了?”
这话一出口,他身后的大军便轰然大笑起来,笑声响彻天空。
城楼上的炎军将士见状,虽然心中不快,却也皆面露难色,面面相觑起来。
秦亦瑶扫了眼周围的兵士,心中微沉的同时面色一凛,“放绳!”
清亮的嗓音瞬间传遍整个城楼,将士们闻言纷纷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劝阻。
“将军,此刻若冒然下去,十分不妥啊!”
“是啊!底下可是十几万大军!即便城中兵力尽出,尚不知结果如何,将军你一人,又怎能与千军万马为敌呢!”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秦亦瑶身边的侍卫已将绳索拿了来,用力抛扔下城墙。
城外的荣天钧望着城楼上的混乱模样,已将嘉定城内的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如今见秦亦瑶似乎要从城楼跃下,面上忍不住浮起一丝冷笑。
只要秦亦瑶敢下来,即便是单打独斗,他也定能将她生擒。
然而下一瞬从城楼上跃下的,却不是荣天钧以为的秦亦瑶,而是……
银色的身影忽然纵身跃到荣天钧不远处,他手中的那柄锋利的长剑在温和的日光下却闪着冷冷的寒光,配上他冷峻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
城楼上的秦亦瑶微微俯身望着纵身而下的萧云承,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
端坐在马上的荣天钧扫了眼一脸冷淡的萧云承,又望向偷笑的秦亦瑶,瞬间明白他被耍了。
被戏耍的他按奈不住心中的恼怒,面色逐渐阴沉下来,而他缓慢抽出的佩剑也随之铮鸣起来。
只一瞬,今日尚未曾交谈的两人便迅速冲向对方,手中的剑猛然相撞,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刀光剑影、蹑影追风的对战中,两人正打得不可开交,两方将士因未得军令便也都默默观战。
然而只一刻钟,眼见两人由势均力敌转为萧云承的上风后,秦亦瑶忽然伸手拿过了士兵手中的弓箭,瞬间瞄准了两人。
屏息凝神的同时,她凛然的神情透出一股坚毅,下一瞬,她手中的羽箭便如电光火石一般飞速射了出去!
嗖!砰!
迅疾的羽箭擦过缠斗中的两人,直直射入不远处的土地中。
差点被羽箭擦伤的荣天钧抬头望向城楼上的秦亦瑶,阴狠的面色瞬间暴怒。
“给我上!”
突然的高呼让沉寂的郑国大军苏醒过来,将士们纷纷冲杀过来的同时,另有一独行的士兵骑一匹快马飞奔向金甲的荣天钧。
“快拉!”秦亦瑶见状,急忙吩咐身旁的将士拉动绳索,所幸在郑军的羽箭密集射来前将萧云承拉了上来。
眼看着萧云承被拉回城中,面色阴沉的荣天钧正待发怒,身旁却忽然停下一匹黑马。
马上的士兵匆忙跪地,大声道:“皇上!边境大营遇袭!营中兵士被十几万炎军冲撞的四散而逃!而后炎军便长驱直入,直往王城而去!彭将军请皇上速速回援!”
“什么!”
尚未爆发的怒气在荣天钧脸上凝结,他不敢置信望向传令的士兵,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厉色,迅速抬头望向城楼上的两人。
“皇上!请速速回援!”
焦急万分的嗓音再次传来,荣天钧狠厉的扫了眼二人,终是放弃围困他们,骑马飞奔而去。
第78章
“报!郑军边境大营已被击破!”
“启禀将军!元将军命小人快马来报,说将军交托的任务已完成,正向郑国王城进发!”
“报!城外的郑国大军已经全部撤退!”
传令兵一个接一个的飞奔而来,喜讯也接二连三的传来,府衙中的诸位将领喜出望外的同时都惊叹不已。
孙闻义松了紧皱的眉头,长叹了口气,感叹道:“原本以为此次要与郑军决一死战,却没想到还有如此反转!”
“是啊!”黄栋闻言也跟着点点头,无奈又庆幸的笑了笑。
几人之中最开心的当属方泉了,听到荣天钧撤兵的消息,他一向拘谨的脸上如今可是满面春风。
原因无他,只因起先庞维叛国时,他无法阻拦,算起来已是戴罪之身。如今成功守住了嘉定,大小他也有一份功劳,若之后皇帝清算叛军,即便不记他的功,也能算他功过相抵,自然十分高兴。
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秦亦瑶扫了眼众人,脸上也露出几许笑意。
她走近萧云承,冲他悄悄道:“萧将军这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用的十分巧妙啊!”
萧云承闻言,低头看她的同时嘴角微微勾起,开口也压低了嗓音。
“哪里哪里,都是夫人的妙计,为夫只是实行罢了。”
他眉宇间带了些笑意,望着秦亦瑶的眼神一亮,随即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纸展开,上书“围魏救赵”四个大字,笔迹清秀有力,正是那日秦亦瑶写给他的那张。
秦亦瑶看了眼他手中的纸,忍不住望向萧云承,笑意明亮而温柔。
“报!”
正在两人微笑对望时,门外忽然跑来一名黑甲小兵,左手手臂和右手皆绑着纱布,进来便冲几人行礼。
“阳川城外的守军有书信传来!十万火急,请将军速速查看!”
他禀报完,迅速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萧云承,萧云承正将书信展开查看时,一旁的秦亦瑶忽然有些惊讶的开了口。
“周安?”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看到泛着血色的纱布时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受伤了?”
周安抬头冲她腼腆一笑,挠了挠头,“没事的,就是被敌军拿刀划了一下。”
一旁的孙闻义听到动静,上前查看一眼,瞬间了然的笑了笑。
“将军不必担心,这小子的伤没事。”他笑着抬头拍了拍周安的肩膀,眼中透着些赞赏之意。
“前几日接回来的十几名被俘士兵里,有两人竟然是郑军安插的细作,这两人伤好后,趁郑军攻城时,竟然妄图趁夜打开城门。幸好被这小子提前发现,这才将细作擒获。”
“只不过他年纪尚小,一片混战中,还是受了点伤,养养便好了。”他冲秦亦瑶解释道。
秦亦瑶闻言,忽然想起那日她临走时,匆忙交代给周安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又赞许的望着他,“周安,你做的不错。”
清亮温和的嗓音传入周安耳中,他的脸唰一下便红了,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然而只一瞬,他又目光坚定的望向秦亦瑶,郑重向她作揖。
“谢将军夸赞!小人定会再接再厉!”
秦亦瑶望着他眼眸中闪烁的明亮目光,仿佛透过他望见了当年热血赤诚的自己,莞尔一笑。
“阿瑶。”
萧云承低沉温和的嗓音忽然响起,她转头看他,却见他正拿着那封信,脸上笑意温和。
“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去收复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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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微弱声响在安静的夜晚中格外响亮,而在火光照耀下忽明忽暗的清秀面庞上,却忽然露出一抹轻笑。
身边人捕捉到这微弱的笑声,朗目睁开,望着她温和开口:“笑什么?”
秦亦瑶闻言,将望向朦胧月色的目光收了回来,看了眼睡在远处的将士们,转向了一旁的萧云承。
“没什么,”她笑着回他,只这片刻,她便连清秀的眉眼都笑弯了,“我只是忽然想到,你竟然偷偷喜欢了我三年,有些惊讶而已。”
原本面容温和的萧云承闻言,深邃的眼眸略略闪动了下,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轻轻应了声,“……嗯。”
然而他这一下,却让只是想打趣他的秦亦瑶愣住了,脸色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眼看气氛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她赶紧扭过头去,强行找了个别的话题。
“……明日我们便能赶到阳川,待与守军汇合后,便可商讨攻城事宜。阳川没了荣天钧,即便易守难攻,最清楚的人也应是原来的守军,此战看来已无悬念了。”
正望着她的萧云承趁着月色扫到了她脸上的红晕,先是轻笑了声,然后才开口回她,“夫人说的对。”
秦亦瑶听他的语气又有些不正经起来,有些无奈的瞪他一眼。
“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望向萧云承的面容也正色了些,“深入郑国的大军你打算如何?胡人尚在北境虎视眈眈,此时并不是重创郑国的良机。”
萧云承闻言点点头,“我已命元哲待荣天钧撤回郑国都城后,再将撤退的书令交给主将雷胜,有他在,再加上那个王平,他二人定能看准时机撤退。”
秦亦瑶将他这话思索了一番,赞同的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只要再收复阳川,你我便可以回建安向皇上复命了。只不过……”她眉头微微一皱,望向萧云承的眼神中有一丝不解。
“皇上突然封我为镇军将军一事,似乎有些过于急迫,你是不是同皇上说了什么?”
听了她这话,萧云承忽然眉头一挑,温和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惊讶。
“夫人果然机敏过人。”他望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之意。
秦亦瑶如今已经对他的各种赞叹照单全收了,因此待他说完后只直直的盯着他,“然后呢?你说了什么?”
萧云承闻言眸色沉沉的望着她,眉头一挑,凑近她缓慢而低沉的开了口。
“……我只同他说,若不能护你周全,我也不活了。”
“你!”
惊讶、疑惑又无奈的心情交织在一起,秦亦瑶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刚要开口问他这话的真假,一脸诚挚的萧云承便忽然覆了上来。
远处的火光早已熄灭,柔和的月光洒在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静谧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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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待萧云承与秦亦瑶两人带领大军返回建安时,已是夏日时分。
彼时彭万昌趁乱起兵,其余诸将也纷纷自立,郑国再次陷入内乱。荣天钧带兵回援后疲于应付各方势力,再也没能发兵攻打炎国。
反倒是一开始与他结盟的胡人,见郑国内乱,便将屯于炎国边境的兵马转移到了郑国边境,趁机吞并了两座城池。
炎国大难解除,失地也皆被收复,举国上下无不欢欣雀跃,一派喜气洋洋。
皇帝萧云丰经此大难,也心知当初对庞维的责罚轻了,虽然悔不当初,但碍于面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重赏有功将领,加封萧云承为抚军大将军,封秦亦瑶为镇军大将军,位居百官之首。
同时他命人将元帝留下来的圣旨再次宣读,告诫后世子孙,秦家忠心义胆,此家子女,若有文武双全者要上战场,一律准许。
圣旨颁布后,举国哗然,街头巷尾的百姓对此事议论纷纷。
然而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们讨论最多、最激烈的竟然不是女子入伍一事,而是秦亦瑶与萧云承若生了个女娃,这女娃能不能上战场……
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炎国的太平安乐日子转眼已维持了半年之久。
彼时的宁文远终于开窍,与明悦日益亲密起来,秦亦瑶闲来无事,便又收了几名官宦人家的女儿做徒弟。
另外她又在建安开了一家武馆,让已经出师的思齐收拢了一些贫困人家的子女,教授他们武功、学识,分文不取还管饭。
正是一日午后,身着紫金蟒袍的萧云承刚从皇宫回来,望向秦亦瑶的脸色却有些沉静。
秦亦瑶正待开口询问,他却已沉声开口,“荣天钧死了。”
原来郑国臣民对他暴虐无常的性子忍耐已久,爆发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起初只是彭万昌的反叛起兵,却渐渐获得了臣民的支持,最后就连荣天钧的部下也纷纷倒戈。位于王城的荣家家眷为求保命,只得投降。
荣天钧众叛亲离再加上旧伤未愈感染风寒,几番大战后,终于力竭身死。
秦亦瑶一脸震惊的听完,默默的叹了口气,“往日你说他可怜,我尚且不信,如今却是真的了。”
“嗯。”萧云承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庞之兆有名侍妾是梁国歌女,与彭万昌是同乡,多半就是他让庞维与荣家产生了交集,才有之后的事。”
“而且原来的梁帝似乎于彭万昌有恩,他的反叛恐怕也是预谋已久。”
低沉平稳的嗓音将事实慢慢道来,秦亦瑶默默听完,忽然起身让人将库房中的那件无名贺礼拿去烧了。
萧云承闻言,眉头微挑,温声问她,“阿瑶,怎么了?”
秦亦瑶神色微顿,转头看向他,目光犹豫了一瞬,复又坦荡明亮起来。
“没什么。”她温声开口,随即嘴角微勾,冲他温柔一笑。
萧云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思索片刻后忽然沉声叹了口气。
“夫人如此惹人牵挂,为夫的心甚是不安啊!”他眉头微微一皱,面上有些无奈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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