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有一条修炼了千年的白蛇化身为了美丽端庄的姑娘,她与另一条同样化身为姑娘的青蛇结伴游玩西湖......”
说书先生投入的讲着,偶尔抬手比划着,似乎那些场景和故事里的人他见过一般。
钟子离将视线从看台上移到了唐穆脸上,他认真的看着看台上的人,眉毛舒展,难得没有因为投入一件事而皱起眉头,钟子离总觉得像他这样经历过生死的人,应该不会对这种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兴趣。
后面的时间,钟子离算是完全沉浸在了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里,她听说书先生讲到许仙让怀有身孕的白娘子和雄黄酒时,气不打一处来,后来听到法海将白娘子关押在塔下不得与许仙见面时,她又为两个相爱但不能在一起的人感到不平。
故事讲完,客人们散去,此时已是下午,早已不似上午那般炎热。
唐穆和钟子离并肩走着,钟子离一路上没说话,似乎是还沉浸在感人的故事里,没有缓过神来。唐穆看了她一眼,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沉着的眸子里存有情绪,唐穆见此便也没打扰她。
“抓贼啊!有贼!来人帮帮忙啊!”
女人的声音冲破人群传进唐穆的耳朵里,刚才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钟子离也回过神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抓贼啊!抓贼啊!”
女人无助的声音再次从人群中传来,紧接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突然从人堆里冲了出来。男人手中有匕首,神情严肃十分可疑。
或许是女人的惊叫让他慌了,有人靠近他,他就挥舞起手中锋利的匕首。有个路过的男人被他抬起的匕首划破的胳膊,鲜血顺着手臂流到地上,不少人开始惊慌起来。
“闭嘴!都给我闭嘴!”
男人被路上混乱刺激到了,他一眼扫过人群,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女子身上。他一个箭步跑了过去,没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拽过女孩,将刀刃抵在了她脖子上。
“再叫......再叫就杀了她!”
众人的惊慌开始有了变化,他们一起盯着这个男人,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他搏斗。
男子迈开脚步往人群后走,他想退出人群,想就此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他这样想着,以为自己要成功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男人扭头看去,这个不知好歹的人是一个身得比他高且面容冷峻的男人。
拿刀的男子慌了,他想用抵在女孩脖子上的匕首来威胁这个胆大包天不知好歹的男人。可他的手腕被死死禁锢到无法挪动,他能感觉到他与男人力气的悬殊,男人只是禁锢着他的手,可却已经能到把他的手腕捏碎的地步。
疼痛之下,男子握刀的手逐渐软了,匕首掉落在地,被威胁的女孩见此跑了出去,男子见状,抬手想去抓那女子时,伸出的手被身后的男人抓了回来。
唐穆将男人的双手禁锢在身后,没过多久,官府得知这边的动静便派了人过来。男子被官差押着,唐穆退出了人群,钟子离等在街边,她看见走出人群的唐穆,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走吧。”
唐穆扬了扬下巴朝前走去,钟子离朝人群里看了一眼后跟上唐穆的步伐,他二人没走多远,人群里再次传来闹声,意识到不对劲,唐穆朝人群看去,那个拿匕首的男人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手中握的是刚才掉落在地的匕首。
男人的目标很明确,他就是冲着唐穆来到,危险的慢慢靠近,唐穆走了几步挡在钟子离身前,他不惧怕危险,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是没什么真功夫只会握刀的普通男人。
男人挥舞起刀,唐穆一个侧身躲开,男人再次抬起刀,他这次换了目标,刀尖逼近钟子离的眼睛,在要触碰的她的的眼眸时,男人的后颈被人拽住,唐穆手肘用力一拽将男人拉拽到了自己身边,那落下的刀刃便从空中划下。
男人被抵在树上,捕快过来时将人按在地上,先收了匕首,再将人捆起带走,这本由偷窃引起混乱最终演变成了故意伤害罪,身上还携带匕首,只怕更是难逃审问。
杭州的夕阳格外美丽,西湖在夕阳的笼罩下被染出了一片橘红,高山相连与游人隔岸相望,面前的山说不出色彩,有些朦胧,模模糊糊,但倒映在水中的影子却格外清晰。船夫带着斗笠哼着曲,手中长棍掌舵,每滑动一次水面都会带起波澜。
钟子离一路走一路与唐穆说着刚才的危险,唐穆偶尔回应,但也只是看看她,并不做声。说道激动处,钟子离停下脚步看着唐穆,说:“我知道你功夫好,可万一呢?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以她对唐穆的了解,唐穆应该会敷衍的回答她,毕竟他功夫好是真的,面对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受伤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自己的提醒对他来说应该是多此一举。
“知道了。”
唐穆的回答确实够敷衍,钟子离意料到一般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人追上了她,她不是很想说话,便自顾自的走着。她注意到唐穆放慢了步子,似乎是有意要与她迈出一样步子。
“下次......没有下次了。”
比起刚才敷衍的语气,他这次语气十分柔和,声音也刻意放轻了些。
钟子离抬眸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夕阳笼罩着的错觉,唐穆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红痕,虽然只是一点且不易察觉,但钟子离敢肯定着不是错觉。
钟子离后知后觉,她步子停下,视线打量着唐穆的脸,不多时,说了句:“你脸红了?”
随着钟子离这一句话,唐穆收敛了上扬弧度不大的嘴角。都说他能藏情绪,在钟子离说出这句话时,他那不容易显露的情绪又被淡然盖去。
“那是......夕阳。”
唐穆的眼神没有闪躲,让钟子离怀疑起刚才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夕阳的光照在他们身上,谁的脸上染上红晕,又有谁知道呢?
钟子离朝前走着,落在她身上的不止夕阳的光,还有那人的视线。
☆、番外(三)
“二位快些进来。”
外头下着大雨,钟子离跟在男人身后进了屋子。他们好不容易来到小村庄,还没找到住处就下起了雨,好在遇见了这个男人,唐穆给了他些银两,男人见他二人不像坏人,便带着他二人来到自己家中。
这几天的天气都不会太好,遇到下雨是常事。钟子离轻轻擦去额头上的雨珠,唐穆收起了伞,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递给钟子离,钟子离看着帕子愣住了,不多时,接了过来。
“阿云,烧些水给客人梳洗。”
男人对着院子里叫唤了声,一个模样清秀年纪不大,但已嫁为人妇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肚子有小弧度的凸起,看样子是怀有身孕。这个叫阿云的女人点了点头,转身撑起伞走入院内。
“二位稍作休息,我去给二位准备些吃的。”
男人说完,走出了屋子朝灶房走去,屋内独留下钟子离与唐穆二人。
外头雨大,钟子离一路跟随男人来到住处,衣裙已经被打湿了许多,她用帕子擦拭着脸颊和额头,唐穆看着她,钟子离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看向他,问:“怎么了?”
唐穆收回视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静静坐着。钟子离觉得奇怪,打量起眼前的人。刚才自己跑得急,唐穆为了给自己撑伞,衣裳几乎湿透了。
想起自己刚才只顾着赶紧来到屋子里避雨,完全没去顾忌给自己撑伞的唐穆,钟子离尴尬的咳了声,心里升起一阵愧意。
阿云烧好了水,他二人分别去梳洗,水冒着热气,水面上浮着几片花瓣。钟子离将身子沉入水中,只觉得此刻十分舒服。
待她梳洗好,来到正厅用膳。唐穆此时已在屋里等候,一同坐着的还有带他们来此的男人。
钟子离走入屋内找了个位置坐下,桌上摆着几盘糕点和一些热菜,一路奔波,她早就饿了,可他们都不动筷,钟子离也就没好意思去夹菜。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唐穆夹了块肉放进她碗里,钟子离尴尬的笑了笑,但自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看二位的样子不像普通百姓,怎会来我们这穷乡僻壤之地?”
男人似乎很想知道原因,他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唐穆,唐穆淡笑,回道:“商贩罢了,哪都能去。”
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唐穆编谎话的能力可谓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钟子离难免心下佩服。
阿云走了进来,她一手撑着腰上,行动比常人要慢些,男人见此站起了身前去搀扶,待女人坐下,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妻子阿云,因为怀有身孕,所以有不方便的地方,望二位多担待。”
唐穆颔首:“无妨。”
在来这里之前,钟子离便听男人提起过自己有一个怀有身孕的妻子,这个男人提起自己妻子时,眼里的笑意都藏不住。钟子离看向阿云,她脸上有浅浅的笑意,钟子离看惯了皇宫里的勾心斗角,现在看见普通老百姓的纯粹爱意,她心里是羡慕的。
阿云注意到了一直看着自己的钟子离,她看向钟子离,眼神温柔,声音亲和,问:“吃得还习惯吗?”
钟子离后知后觉的点点头,阿云满意的笑了笑:“那便好,有什么需要和我说。”
不知是阿云天生就带有让人想亲近的魅力,还是因为怀有身孕的女子都很温柔的原因,钟子离看她时,总有一种亲切感,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了许久未见的钟子言。
“你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你一定是很爱他,所以才会愿意跟随他一路奔走的吧。”
阿云指了指唐穆,他此时正听着男人说话,两个男人都没注意到她们二人做什么以及说什么。
钟子离下意识的顺着阿云指着的方向看去,阿云说的没错,他们的确一路奔走,可并不是钟子离随着唐穆,而是唐穆随着她。这一路都是这样,钟子离想去任何地方,唐穆都跟着,虽然他自己说是游山玩水,可目的地永远是与钟子离一路,就算钟子离再笨,也看得出他的用意。
“他对你很好吧?如若不让,姑娘们都愿意留在爹娘身边。”
钟子离“嗯”了声,她无法反驳阿云的话,可能不能留在爹娘身边,倒不是她能决定的。
“姐姐......”钟子离片刻迟疑,又道:“我能这么称呼你吗?”
阿云颔首,眼里仍然存有笑意。
“你丈夫也很爱你,他提起你的时候,嘴角都要笑到眼下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男人提起自己妻子会这么开心,你才是真的幸福。”
阿云笑了笑,眼里藏有喜悦,说:“你爹爹提起你娘亲的时候,一定也很开心吧。”
钟子离的眸子逐渐沉了下去,她想起她那万人敬仰的父皇。他的父皇应该是很爱她母妃的,否则也不会送她母妃定情信物,可是后来,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她母妃又怎能和那些年轻美丽的女子相比呢?爱意总会淡去,在钟子离的记忆里,皇上提起她母妃的次数日渐少去,直到后来,她再也没有听父皇提起过母妃。
似乎是看出了钟子离突然消沉的情绪,阿云转了话题,有些安慰的意思,说道:“其实普通百姓的生活都是这样的,平平淡淡,相互陪伴,我们都是幸运的,至少不用像宫里的贵人那般一辈子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等来的人。”
钟子离抬眸看向阿云,她并不认为阿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阿云的说词,确实让她有了个猜想。
“你在宫里待过?”
阿云迟钝片刻,似乎是因为钟子离的突然的询问而愣住了。她点了点头,说道:“很小便进宫伺候贵人,几年前出了宫,便遇到了如今的丈夫。”
怪不得钟子离觉得她有一种亲切感,她很温柔,很会照顾人的情绪,想来应该和她曾经经常伺候那些贵人有关。
“以前在宫中时,娘娘们每天祈祷皇上来自己寝宫。”
阿云说起了自己所见所闻,她并不知道她的这些所见所闻,其实是钟子离再熟悉不过的事。
“我以前伺候的主子告诉我,皇宫里是没有真正的感情的,我当时心想的是我不信,因为我就在宫中见过真正的感情。”
阿云说起那段回忆,不由自主的笑了,钟子离安静的听着,她说:“那个时候,大家最羡慕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钟子离摇头,阿云说:“祈康公主。”
听见这个称呼,钟子离心脏跳快一拍,好奇心的驱使下,她问:“为什么呀?”
阿云:“因为,她是整个皇宫最幸福的姑娘。”
钟子离:“最幸福的......”
阿云颔首,说起宫中的祈康公主,她的眼里满是羡慕。
“宫里所有人都爱护她,特别是三皇子,三皇子永远把祈康公主护在身后,只要公主不想长大,三皇子永远有能力保护她。”
阿云回想起了曾经在宫中见过的画面,她出宫是几年前的事,后来发现的事自是不知道,所以在她心里,祈康公主永远是最幸福的女子。
晚饭过后,唐穆便没再见到钟子离,她没在屋里待着,唐穆找了会,才终于在门外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她。
夜晚,雨已经停了,湿润的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草香味。刚下过一场大雨,此时外头有些冷。唐穆走了过来在钟子离身前蹲下,钟子离没注意他的到来,下意识的别过头去回避他的视线。
“怎么了?不开心?”
钟子离本来还好好的,吃饭时也还好,可用完膳后,唐穆明显察觉她的情绪不对劲,当时没有问她,后来去找她时,见她不在屋内,便知她一定有事。
不知是不是一路下来建立起了默契,钟子离很想把自己心里的事告诉唐穆。她看向唐穆时,眼眶红的,明显哭过。唐穆眉头皱起,问:“出什么事了?”
唐穆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本来不委屈的钟子离只觉得自己此刻无比委屈。她眼眶里止不住的泛起泪花,眼泪滴滴落下。
“阿云......阿云说......祈康公主永远被三皇子保护......”
钟子离有些哽咽,唐穆明白她想表达什么,那个永远被保护的人,最后变成了他棋盘利益上的棋子,甚至可以不惜伤害她来成全自己。讽刺吗?是挺讽刺的。最幸福的公主其实是个傀儡,最被人疼爱的公主随时会被人抛弃。钟子离嘴上说着游山玩水,其实唐穆比谁都清楚,她是无处可去。
大滴大滴的眼泪弄湿了漂亮的脸蛋,唐穆伸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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