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二十岁的青年,他的身子康健得很。
若是不康健,方才便不会折腾那么久了。
当然,要先除去他自己给自己下的那道蛊。
见她面上带了些忧思,姬礼自然是知晓她在为什么烦心,忍不住将她又抱紧了些。
周遭立马充盈了温热的暖流。
她就那般被姬礼抱着,坐在床上,竟越来越精神。这一回,换作他像只小猫儿般,轻轻蹭着她。
“阿萤,其实这些天,朕是有些生气的。”
姜幼萤眸光一顿,只见着他又抱紧了些,声音有些委屈。
“阿萤,朕生气。”
“是因为……容羲吗?”
她有几分忐忑,问出声。
姬礼抿了抿唇,眸光垂落,眼底闪着一层淡淡的粼光。
他的眼睛很好看,第一次见着姬礼时,姜幼萤有瞬间的失神。
他就那般披散着头发坐在那里,没有穿龙袍,面色微微发白,神色也有些恹恹,像是个小病秧子。
眼神却是阴冷而乖戾,让小姑娘忍不住一瑟缩。
听见“容羲”那两个字,姬礼一阵沉默。
“也不全是因为他。”
是了,他是吃醋了。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无芥蒂。
“朕也不知晓,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明明面对她与沈鹤书时,姬礼还可以十分风淡云轻。
“你同朕说,他是你接触过的第一个男子。朕就……很不开心。朕知道这不怪你,可朕还是难过。”
“为什么朕不是第一个,为什么朕没有早些遇见你,为什么朕没有去烟南。”
“为什么朕……朕不是他。”
对方忽然转过脸来,望向她。
如今的姬礼,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头发因为方才沾了玉池的水,更是湿漉漉的。
“阿萤,朕有些嫉妒他。”
一颗心“咯噔”一跳,少女忙不迭将他牵紧了。
“皇上,阿萤如今是您的妻子。”
是他的皇后,是大齐的皇后。
“朕知道的,朕都知道的。”
他忽然埋下脸来,“朕还是会,忍不住吃醋嘛……”
脖颈上一道温热之意,姜幼萤吓了一跳,他的有些发热,贴向少女的脖颈处。
几缕青丝垂下。
“不止是容羲。”
还有……白怜。
他竟连一个女子的醋都吃。
姬礼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不打算将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告诉她。
如今的姬礼委屈极了,乌黑的头发乖顺地垂在脸颊两侧,让姜幼萤忍不住伸出手去,捧住了对方的脸颊。看着他那样一双湿漉漉的眼,一瞬间,她竟从内心底生上来许多占有之欲。他很好看,睫毛微卷,眼底微湿。
像一朵沾了露水的娇花。
他才是国色天香。
只看一眼,姜幼萤的心尖儿便开始打颤了。
二人各怀心思,姬礼自然也不知晓她心中的“小九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那些话。起初,姜幼萤原以为他话少、喜清净、沉默寡言,而如今,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冰冷如姬礼,也能委屈得滔滔不绝起来。
姜幼萤轻轻摸了摸姬礼的脸,试图去安抚他。
他的皮肤很好,很嫩,很滑。
比她的还要好。
姜幼萤忍不住掐了一把。
“罢了。”
说完,姬礼轻轻一声叹息,抬起眸来,只见少女面上似乎有了些困倦之意。
“时辰不早了,明日朕还要上早朝。”
这一觉,怕是还未深睡,他便要匆匆起来了。
姬礼抱着她躺下。
“对了,阿萤,朕这些时日有在很用心地处理政事。朕没有旷过早朝,折子亦是认真、仔细地批改。”
许多臣子见状,都大吃一惊。
原以为自家的皇上突然转了性子,皆是诚惶诚恐。
他是极为有天赋的,即便是先前未经历过太傅的教导,处理政务来,竟是十分有条不紊、顺风顺水。
若非要说出个不好之处……
姬礼微微一拢眉,迎着怀中少女问询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那些律法,朕还不是很精通。”
他恐怕是这全大齐,最不注重那些律法之人了。
用他先前的话来讲,律法不过是管束天下芸芸众生的。而他自己,才是制订出这些律法的人。
可事实告诉他,他错了。
他如今,需得一步步,重新了解、掌握律法。于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摸清楚大齐所有的繁文缛节。
这是一项十分浩大的工程。
他本就厌恶这些,便更是事倍功半。
听他如此轻声抱怨,一个念头在姜幼萤的脑海中闪过,最终还是被她给压制了下去——若是她没有记错,容羲十分精通律法典籍,作为大理寺少卿,他的工作便是同这些打交道。
说起来,容羲是个在行之人。
但她却不敢建议,让姬礼求助于对方。
香炉热气未散,姬礼忽然看了她一眼,下一刻,竟轻声道:
“也许朕应该多去问问容羲。”
姜幼萤一愣。
下一刻,少女反应过来,将他抱紧。
这一夜,她睡得十分安稳,以至于忘记自己今夜做了个什么梦。
翌日一醒来,姬礼已经不见了踪迹。她知晓对方此时正是上朝的时间。
可浑身却是十分酸痛,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提不起什么精神。
她生了一场病。
发了些轻烧,所幸不甚严重,只用喝些药便好。
可太医写下方子时,却又用另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被对方这般盯着,姜幼萤面色无端一红。
“娘娘,日后还需多注意些身子。”
对方声音有些沧桑,是个年迈的长者。
姜幼萤赶忙叫人接过方子,红着脸应下来了。
对方这才放心,略微一揖,而后收拾着医匣子告退了。
身为帝王,姬礼自然是十分忙碌,尤其是最近即将举办宫宴、燕尾使臣来朝。
他便愈发忙上加忙。
以至于陪伴姜幼萤的时间少了许多。
她心里觉得没什么,安安生生地在凤鸾居养病,可姬礼却有些替她感到在意了。他有些愧疚,便在其他地方变了法子地弥补她,只要一有时间,便跑到凤鸾居来。
除了凤鸾居,后宫其余宫殿,他几乎不再踏足。
只是这一次……
姬礼路过采秀宫,看着门前横陈的碎叶,忽然有些恍惚。
虽是春日,这里却还是冷冬凛凛。
“皇上。”
肖德林见他顿足,有些好奇地走上前,“皇上,可还要去皇后娘娘那里?”
方才在坤明殿,姬礼折子处理到一半儿,便要他去凤鸾居传旨,今夜去凤鸾居留宿。
姬礼抿了抿唇,匆匆看了那宫殿一眼——破败的宫殿,俨然是少有人问津。
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不愿进去。
甚至,宫中还有些采秀宫里闹鬼、又女鬼之魂的传闻。
对此,姬礼自然是不屑一顾。
他方欲转身离去,忽然间,眸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
“去采秀宫。”
冷冷吩咐一声,肖德林微微一愣,俨然不知皇帝这是何意。
可心中却不敢违背当今天子,忙一躬身,只见男子步子落拓,身形更是颀长端正。
“皇上驾到——”
院门被人从外打开,啪嗒一声,破败的院门摔过,院中宫女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
什么?!
皇、皇上来了?!!
所有人都以为出现了幻觉。
那抹龙袍,正是令万人仰仗的明黄之色,令众人眸光一激荡,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喊了句“恭迎皇上圣驾”,周围人立马一震身,惶惶然随着前人跪拜下去。
“皇、皇上……恭迎皇上——”
“恭迎皇上圣驾!”
姬礼面色冰冷,目光之中,几乎没有任何温度。
冷冰冰地扫视周遭一圈,忽然,他看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面容。
若是没记错,她的名字是茉荷。
对方仍是一件水青色的裙子,身上的裙裳不知是洗了多久,看上去有些发灰。三年时间,将她完全蹉跎,她面上有了些沧桑之态,俨然不是当初姬礼所见的、鲜艳活泼的那个小姑娘。
她就像是一朵娇花,破败于这三年有余的蹉跎之中。
采秀宫,最是杀人于无形。
如今看着茉荷,姬礼目光微冷——对方显然是有神智的,一听到那句“皇上”,身形不由得一瑟缩。
她比在场所有人都要畏惧他。
想起茉荷先前做过的那些恶事,姬礼冷冷一笑。
这次前来,他却不是为了找茉荷的。
若不是今日所见,他怕是早就忘了还有茉荷这号人。
茉荷俨然也不想再见到他——她知道,自己在三年之前冲撞了当朝皇后娘娘,如今对方众星捧月,是大齐的皇后,而自己却将要耗尽一生,在这采澜宫中,漫无天日。
姜幼萤三年前离开皇宫时,她曾在采秀宫里冷嘲热讽过,骂过对方不知好歹。
可如今呢,那人身居于富丽堂皇的凤鸾居……
她总归是有些心态不平衡的。
姜幼萤不知晓,采秀宫内,茉荷曾不止一次地同周围人埋怨道:明明是一同进宫的,对方飞黄腾达之后,竟不知道过来帮衬着自己一把。
那道明黄衣角擦肩而过,女子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若是细看,竟然能看见其发顶上几根银白色的青丝。
虽然不到二十,已然是少年白头。
茉荷愈发愤懑。
却见皇帝今日的目标似乎不是自己……他的步子迈得稳重,院之内寂静无声,一瞬间,只剩下华靴落于地面上、与那玉佩轻轻碰撞的琳琅之声。不光是茉荷,周围宫人亦是提心吊胆,生怕这位阴晴不定的万岁爷此番前来,是来找自己的麻烦。
所有人都畏惧他,所有人都怕他。
可所有人都万分敬仰他。
姬礼目色微凝。
三年来,这里的掌事姑姑已经换了一批,姬礼眼见着,对方有些面生。见了皇帝前来,姑姑慌忙迎上前去,语气恭敬。
“不知皇上前来,所为何事——”
这句话还未说完,姬礼一眯眼。
“白怜呢?”
对方恭敬垂目,“按着皇上的话,一直在后院关着呢。”
一想起那女子,男人眸光又冷了几分。
那一晚,对方竟吃了熊心豹子胆,企图引.诱于他。姬礼中了合欢香,四肢僵硬,嗓子更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对方迎着昏黄的灯火,走上前去。
千娇百媚,柔肠百转。
她笑得妩媚,似乎这般,就能轻而易举地俘获男子的芳心。
姬礼额上出了些汗。
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不光是额头,脖颈处出了汗,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
滑落在他坚硬的喉结处。
看得白怜愈发意.乱.情.迷。
她恨不得立马扑上前去。
肚脐中的药丸,她自然是十分清楚其功效——这药丸后劲很足,如此想着,她便愈发赤.裸而大胆。
走到男子面前,他身上传来些淡淡的草药味,萦绕在她鼻尖。
“皇上,奴婢来服侍您……”
素手纤纤,欲攀上他的颈项,抚摸他的面容。
正欲一低唇,忽然,她手腕上一痛。
明黄色的袖摆一展,他竟从袖间掏出一把匕首来!
女子吃痛,他眸光清冷,直接将她的一只手砍下!
这一回,换她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即便是中了合欢香,他仍存留了些力气,令白怜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的衣袖中竟常年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以防不测。
男子咬着牙,声音喑哑:
“想死,就继续试试。”
地上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
听了掌事姑姑的话,姬礼面色未动。面对其余人时,他像是没有任何情绪一般,无欲无求。
众人却知道,他是个时不时突然会动怒的主儿。
掌事姑姑带着他,来到一扇门前。
房门紧紧阖着,里面隐约传来铁链之声。
周围宫人战战兢兢,掌事姑姑的声音更是有些虚弱,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上,您是要进去看看么……”
“不看。”
脏了他的眼睛。
对方立马点头如捣蒜,“皇上,那奴婢便听您的话,将那女子关押至此……”
为何要关押在采秀宫?
他同姜幼萤说,将白怜调到采秀宫去了。
姜幼萤压根不知晓,他径直砍断了白怜的一只手,更不知晓,姬礼命人将白怜关押至此。
听了掌事姑姑的话,姬礼还是有些讶异的,“没死么?”
居然撑了这么久。
掌事姑姑亦是惊异,轻声道:“是,奴婢也没想到她会撑这么久。”
皇上特意吩咐了,不准太医给她医治。
忽然,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声。
“姬礼!姬礼——”
屋内女子似乎听出了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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