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柳家村人没有见过的事了,纷纷问道:“那新娘子有没有陪嫁丫鬟啊,若是有岂不是不用干活,嫁进来就做少奶奶了?”
“春生他奶、他娘都跟着享福呢。”
可不是,丫鬟那就是下人啊,专门买来干活的,买了丫鬟那主人家就不用干活了。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正说着,佟氏走了进来,“二丫、盼儿,按照规矩啊你们这些做妹妹的,要给新娘子端盆水洗脸,接风洗尘呢。赶紧的找个新盆,端盆水过去,黄家人在等着了。”
“我不去。”柳盼儿硬邦邦地道。
佟氏一滞。
见状柳二丫站了起来,“婶子,我去吧,刚好我家上个月买了一个新的铜盆,昨天杀猪的时候拿过来了,我去找找。”
佟氏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行,那二丫你去吧,”她领着端了半盆水的柳二丫往外走,低声提醒,“二丫啊,你端过去之后呢按规矩新娘子是要给你一个红包的,给你你就接着,知道吧?”
柳二丫点头,“知道了。”
“那就好,”佟氏松了口气,“婶子跟你一起进去,你进去之后把水放下,今天啊要顺顺利利的才好,大喜事呢。”
“知道了,婶子。”柳二丫点头。
柳春生的新房,安排在了柳家老宅的西厢房。一走进柳二丫就知道为什么盼儿今天不高兴了,因为对面的东厢房也腾了一间出来,原本是盼儿住着的那间屋子如今正摆放着新娘子的嫁妆呢。
柳家老宅有正房三间,东西厢各两间以及厨房一间。原本柳大河和李氏,柳大树和米氏住左右两间正房,东厢房两间一间住柳树桩和张氏,另外一间住柳春生,西厢两间一间放着谷子及杂物,另外一间住着柳盼儿。
但现在柳盼儿的屋子没了。
怪不得她那么生气。
“二丫,到了。”佟氏提醒道:“小心些,别洒了。”
“知道了,婶子,”柳二丫收回望向对面的目光,移开铜盆,小心地看着地面往前走,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摔上一跤,那可就没脸了。
“喜来了!”
佟氏走在最前面,还没进门呢就笑道:“新娘子,喜来了,一个喜盆圆又圆,生的娃儿中状元,新娘子,喜不喜啊?”
柳二丫听到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小声地说了声‘喜’,然后用手在她端来的水盆里划拉了两下,接着递给了她一个红包。柳二丫接过,然后又听佟氏笑着说了几句,就带着她出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了黄家人。
出去后的佟氏明显松了口气,对柳二丫道:“成了,这礼啊总算是走完了。二丫你忙去吧,婶子还要到处看看。”
柳二丫应了一声,与她分开,回去的路上正好看到石头和村子里几个小孩躲在一边吃东西,于是招呼他过来,给他理了理乱糟糟的衣裳。
“你跟着去黄家,没发生什么事吧?怎么新衣裳皱巴巴的,都不能看了。”
“二姐,”柳石头仰着头嘻嘻笑,“可好玩了,我们跟着春生堂哥去接亲,他们要他做诗呢,做了好多首,到最后他做不出来了。”
柳二丫惊讶,“那怎么办,娶亲还要做诗啊?”
“不但要做诗,还要发红包,”柳石头道:“后来春生堂哥诗做不出来,红包也发完了,于是金子哥就带着我们冲进去,抢新娘子!”
“二姐,可好玩了。”
柳石头兴高采烈,“等以后二姐夫来娶你,我也要堵着门让他做诗,做不出来就不给进我们家门!”
柳二丫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净胡说。”
“今天人多,爹娘都要陪客人,顾不上你。等一下开席的时候你不要到处乱跑,就坐我旁边知道不知道?肚子饿不饿,若是饿了二姐去给你拿吃的,喜宴要等黄家人和亲戚们先吃,我们没那么快呢。”
柳石头摇头,从兜里掏出好些糖块,“不饿,二姐,你吃糖。”
柳二丫吃了一块,“这糖好吃,哪儿来的?”她记得三婶买的糖不是这个味。
“黄家人给的,二姐,黄家好多糖啊,比三婶给的好吃。”柳石头滔滔不绝,“黄家的屋子也好看,好大,用的都是青砖呢,地上也铺着青石板,我们的鞋踩上去一地的泥,我还看见春生堂哥的脸红红的。”
“二姐,我长大了也要建这么大的宅子!”
“好,那二姐就等着了。”
柳春生成亲的事,一直热闹到了晚上,虽然黄家送嫁的人吃过饭就回去了,但柳家村的人以及亲戚们却还没走。
柳二丫这一天跟着忙里忙外的,见到了她奶李氏的娘家人,她要喊舅公、舅婆的,还有大伯娘米氏的娘家人、三婶张氏的娘家人,当然还有她娘金氏的娘家人。以及上一辈的两个姑婆,这一辈的大姑、招娣来娣等等
这些都是自家亲戚。
席间,何大宝他娘还冒了出来,醉醺醺地说了些‘柳春生成亲之后还读不读书啊’‘是不是还要住在丈人家’‘那不成了上门女婿了’之类的话,把正高兴着喝酒的众人吓了一跳,柳二丫三婶张氏更是气得脸色涨红。
“你,你你你浑说!”
今天娶新媳妇的张氏一身红色新衣裳,原本正接受亲戚们的奉承呢,个个都说她儿媳妇嫁妆多,又是村塾先生的女儿,春生有福气。
谁想到出来了个张二妞,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失心疯,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醉醺醺的张二妞还不甘心呢,不过很快就被何家的几个媳妇捂着嘴拉走了。
今天陪客的金氏和佟氏赶紧出来打圆场。
“大伙儿都吃菜啊。”
“喝酒喝酒,来来来我给大伙儿都满上。”
气氛渐渐地热络起来,但私底下还是有人眼神乱飞,细声嘀咕呢。金氏和佟氏等人无奈,只好继续劝酒,结果等宴席散了,不但男桌那头有人醉酒,女桌这边也有迷迷糊糊说话大着舌头的。
“那张二妞真是太不像话了!”
送走了亲戚以及客人之后,柳家人聚在一起说话,张氏顿时就把席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怒气冲冲。
“爹、娘,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家里几个男人忙了一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纷纷惊讶地问道:“什么?她居然敢这么说,简直是胡说八道,是谁给她的胆子?”
“臭娘们!”
“我们找她当家的去。”
柳树根听了也很生气,之前何大宝他娘和石头乱说话的时候,他就想找她当家的何老大说一说了,让他好好管一管他婆娘。不要老是在外面胡说八道,编造一些根本就没影儿的事。不过后来想到春生就要成亲了,到底不好闹大。
所以不但他没去,也没让家里的去。
没想到对方今天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说了!那他们柳家这次要是不上门找个说法,岂不是会被人看轻?
“爹,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柳树根严肃地对柳大河道:“她这也不是第一回 了,上回就在石头面前胡说八道,春生,咦,春生他人呢?”
这说的是春生的事,他人怎么不见了?
张氏愤怒的表情一顿,讪讪道:“我看春生他今天也累了,再说了黄氏还在等着屋里等着他呢,就让他先回屋了。”
第36章 好儿媳妇黄氏(一更)
金氏简直都要气笑了。
他们这一屋子的人大晚上的不睡, 就为了他柳春生的事,结果倒好,人家新郎官根本不在乎, 抛下他们就去洞房去了。那他们这些叔伯婶娘们在这操的哪门子心啊?
不成狗拿耗子了吗!
柳大河和李氏也不满,李氏更是狠狠地瞪了自作主张的张氏一眼, 可是人都进去一会儿了,总不能这个时候让人去把他喊回来吧?
那成什么样子了。
于是柳大河无奈, 只好让儿子儿媳们先回去了,这件事等明天认亲之后再说。
回去的路上金氏没忍住埋怨道:“当家的,三房这次可真不像话, 昨天我和二丫来帮忙, 结果那张氏话里话外埋怨我们之前不答应杀猪。也不想想, 侄子成亲, 我们做叔伯的杀什么猪?”
她想说那张氏难道以为我们是大房, 没儿子所以会对他们三房掏心掏肺?但想一想又觉得当着当家的面说这样的话不好,好悬忍住了。
不过她还是不满,“我们忙了两天, 又是刷锅洗碗又是招呼客人, 可春生那孩子倒好,一句谢都没有。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全家都跟着揪心就他人影都见不着, 这正是要他拿主意的时候呢。”
“我看呐,他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家里人!”
“当家的, 这事还不算完,若是三房后头没个说法,稀里糊涂就过去了,那以后他们那一房的事, 我们就不要管了。”
“省得闹心。”
柳二丫跟着附和,“爹,我觉得娘说得对。”
柳树根背上背着睡得正香的柳石头,听完了金氏和二丫的话,他道:“等明天看看爹娘和春生怎么说,这事是不能稀里糊涂的。要是我们家和春生都不着紧,那村子里的人就不会把嘴闭紧,后头有的是不安生的日子。”
第二日,柳家四口去到了老宅。
柳二丫家离老宅有点远,又是吃过早饭才来的,所以这时候天已不早了,老宅的人在屋内齐齐坐着。许是因为昨夜理亏,张氏看到他们一家四口进来倒没说出什么来得太迟之类不讨喜的话。
“咳咳,”柳大河咳嗽了两声,指着他们一家道:“春生媳妇,这是你二伯二伯娘,还有二丫和石头。树根啊,春生媳妇刚刚已经给我们敬过茶了,你坐下喝杯侄媳妇的茶,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柳二丫和柳石头跟着爹娘寻了个位置坐下。
然后等着柳春生和大嫂黄氏敬茶。
黄氏是一个比柳二丫要矮半个头的女子,在她给爹娘敬茶的时候,柳二丫就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觉得她长得很好看,脸很白,嘴唇很红,手上有银镯子、耳朵有银耳环、头上还有两根亮闪闪的银簪。
柳二丫觉得大嫂黄氏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就是老是喜欢低着头。
等她敬完茶,柳树根和金氏各自给了他们用红纸包着的十文钱,柳二丫眼尖地看到两个红包都是大嫂黄氏收起来的,柳春生碰都没碰。然后到了柳二丫和柳石头这儿,就不是敬茶了,两个人喊一声大嫂,然后就得了见面礼。
“行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李氏满意地道:“二丫,盼儿那丫头和她娘在后面的院子里,你带着石头瞧瞧去。春生媳妇啊,你也回房歇着吧。”
柳二丫也不耐烦待在屋里,拉着石头就出去了。
而屋里面,支开了小一辈的人后,柳大河主动提起了昨晚的事,“树根啊,今天一大早,何家人就来了,说那张氏昨天是喝多了酒,胡言乱语,所以啊,今天特地来跟我们家赔礼。我们想了一下,事情闹大了对春生两口子也不好,就应了。”
柳树根诧异,“爹,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她可是说春生是上门女婿啊。”
上门女婿一辈子都被人看不起的,按他说,怎么着也得让村长和何家族老来评理,让村子里的人以后都不敢再传这样的话。
“二伯,这不是什么大事。”
一身红色书生长袍,领口处和黄氏身上那件一样绣着花的柳春生不以为意,“早上爷奶和爹娘都跟我说了,那张氏只是个无知妇孺,说的也是没影儿的事,不必在意。我住在岳父家那是为了读书,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
“我本来就比旁人少读了几年书,再不抓紧时间读书,把光阴耗费在赶路上,岂不是辜负了爷奶和爹娘的一番苦心?等我高中,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自破,何必跟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正所谓清者清、浊者浊,我堂堂正正,至清者也。”
“二伯,你就别担心了。”
柳树根看向柳大河,“爹?”
柳大河点头,很满意孙儿的说法,“树根啊,正是这个理,早上那张氏也说她以后再不说这话了。春生是读书人,硬是抓着不放反而影响他名声,这事就这么算了。”
柳树根虽然觉得不妥,但既然他爹和春生都这么说了,他想了想便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去找他们家了。”
不过回去的路上,他还是和金氏道:“家里的,我觉得这事不太对,昨天听到这话的人不少,我们家若不拿出个态度来,村里的人明面上不说,背地里恐怕说得更凶呢。就好比当年二丫的事,没分家的时候,传得到处都是。”
“后来我找上门去,她们才不敢明着说了。”
金氏今天看到老宅这些人的态度,是不想管这事了的,没见人家亲爹娘都不急嘛,他们做叔伯的急了也没用。于是劝道:“当家的,你还是不要操这个心了,刚刚爹他老人家也说了,闹大了对春生也不好呢。”
既然张二妞答应了不再说,就随他们去吧。
柳树根长叹一声。
“我那儿媳妇黄氏啊,真是世间少有的孝顺!”
柳三婶张氏夸张的大声音都传到了屋子外面,“每天一大早就端水给我洗脸,连洗脸巾子都给我拧好了。吃饭的时候更是会站着给娘和我夹菜,哦,人家那叫‘布筷’呢,大家闺秀才会的,专门学来伺候婆婆。”
“女红也好!”
“二嫂你看看,这是她孝敬我的手绢,绣着牡丹花呢,就跟真的一样,你没见过吧?搁城里一张这样的手绢能卖三五文呢,还有这鞋”
柳二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自从大嫂黄氏嫁过来之后,三婶是两三天就来一回,来了也不做别的,就翻来覆去夸她那孝顺的儿媳妇。
现在全村都知道了柳家新娶的媳妇黄氏是个顶顶孝顺的,一早一晚都给太婆婆、婆婆打水洗脸,吃饭的时候还会站着给两位婆婆夹菜,伺候两位婆婆吃完才自己吃。至于平时的端茶倒水、嘘寒问暖那就更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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